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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蝙蝠’

  在醫院里接受救治的祝鴻鑫得知了另外一個噩耗。

  就在他的戰機遇襲前一個小時,第五大隊二十四中隊副隊長梁紅云駕駛霍克Ⅲ戰斗機完成轟炸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和兵營的任務,返航途中遭遇七架日軍九五式水上偵察機偷襲。

  梁紅云中彈,壯烈殉國。

  他來自山西棲霞,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小伙子。

  就在程千帆回到延德里的家中的時候,從臺北起飛的日軍鹿屋航空隊十八駕戰機抵達,分兩路空襲廣德機場和杭州筧橋機場。

  杭城。

  中國空軍第四大隊大隊長高梓航率機二十七架在筧橋機場上空與日軍航空隊激戰。

  彈雨如幕。

  爆炸聲此起彼伏。

  夕陽西下,新開路,若是往常時刻,別墅已經提前亮燈:

  主任何歡有一句在黨務調查處杭州區內部頗為著名的話——太陽落山以后,國家的光明需要由我們來守護!

  不過,此時此刻,別墅內卻是罕見的沒有亮燈。

  依然是一身中山裝,戴著金絲邊眼鏡,何歡正了正胸口佩戴的國父徽章,站在窗口看著天空,若有所思。

  從新開路是看不到筧橋機場的空戰的,不過,劇烈的爆炸聲制造的動靜,這里依然能感受到。

  “主任,‘蝙蝠’發出的緊急情報。”一名親信手下進來,將一盒洋火遞給何歡。

  何歡推開洋火盒,撥開洋火,找到了一枚裹著洋火卷起來的紙條。

  他沒有立刻打開來看,而是揮了揮手,示意手下退下。

  手下離開房間,何歡又將房門反鎖,這才卷開紙條看。

  只一眼,何歡表情大變。

  他將紙條折好,縮在左手掌心,直接拉開了房門,直接上了三樓,來到一個房間外。

  “區長在里面嗎?”何歡問衛士。

  “嚯嚯嚯,舒坦。”里面傳來了奇怪的叫聲。

  何關見慣不怪,輕輕搖頭,敲了敲房門,“區長,是我。”

  “何歡啊,進來,進來。”區長鄭三元在里面說道。

  “要不,屬下稍后再進來。”何歡說道。

  “媽了個巴子。”鄭三元突然罵道,“快點進來。”

  何歡低頭輕聲問衛士,“三姨太在里面嗎?”

  衛士搖搖頭。

  何歡有些奇怪,不是三姨太在里面給鄭三元捏腳,那這胖子為何發出如此曖昧之聲音。

  推門而入,何歡便看到鄭三元正拿著一根癢癢撓撓背。

  “何歡啊,快點,我這兒夠不到。”鄭三元將象牙癢癢撓遞給何歡。

  “對,就是那里,嚯嚯嚯。”

  “沒錯,用點力。”

  房門外,衛士捂住嘴巴,實在是憋得難受。

  何歡也覺得此情此景有些離譜,直接將癢癢撓扔在了地毯上。

  “欸,我說,那是象牙的,老弟你輕點。”鄭三元瞪了一眼。

  “‘蝙蝠’發來絕密情報。”何歡正色說道,“有羅濤的消息了。”

  鄭三元的面部立刻變了,接過何歡遞過來的紙條,雙手展開,定睛看:

  匪首羅濤重傷,杭城紅黨秘密護送其離杭求醫,據可靠情報羅濤已經抵達上海。

  “側恁娘!”鄭三元罵了句。

  國軍十萬大軍圍剿浙南紅黨武裝,此前一直有傳聞說紅黨匪首之一的羅濤中彈受傷,具體傷勢不明。

  受傷了,肯定要治療。

  深山里的‘紅匪’缺醫少藥,肯定是無法動手術的。

  要給羅濤治療,最大之可能便是秘密來杭城。

  黨務調查處杭城區一直盯著杭城的大小醫院,可謂是布下了天羅地網,希求一舉擒拿羅濤。

  卻是沒想到羅濤沒有來杭州,紅黨反而舍近求遠去了上海,這令鄭三元極為失望和惱火。

  “杭州紅黨對此事保密級別很高,‘蝙蝠’也只是剛剛才得知羅濤被秘密護送前往上海的消息。”何歡為自己手下頭號特工辯解說道。

  “我曉得。”鄭三元擺擺手,“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這么一條大魚從嘴邊溜走,心塞啊。”

  說著,他嘴巴里又罵了句‘冊那娘’,“將情報上報南京總部,請總部轉給上海那邊。”

  “是!”

  待何歡離開后,鄭三元心中依然無法釋懷,痛苦的抓了抓肥臉,“便宜覃德泰那個家伙了。”

  漢斯診所。

  ‘苗先生’還在昏迷。

  柴雪拿起體溫計,放在燈光下仔細觀察,看到沒有發燒,她長舒了一口氣。

  外間,熊嘉尚正在同劉大年談話,以了解自己離開之后,浙杭紅黨以及紅色隊伍的情況。

  中央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后,中央決定實施戰略轉移。

  紅軍主力于民國二十三年十月開始長征。

  主力離開后,奉命留守各革命根據地的紅軍部隊,在南方八省內堅持著艱苦卓絕的游擊戰爭。

  去年年底,西安事變和平解決,為了共同抵抗日本的侵略,我黨和國民黨初步和解。

  盧溝橋事變爆發后,在第二次國共合作談判中,紅黨代表向國民黨提出統一整編南方各地區的紅軍和游擊隊,開赴華中抗戰的要求。

  南方游擊區是南方革命運動的戰略支點,國府本來就視南方紅色游擊隊為眼中釘,一直企圖拔掉這些支點。

  迫于抗日戰爭形勢的發展,只能答應談判。

  不過,國府方面屢屢提出極為苛刻的要求,實際上卻施行著“北和南剿”的兩面政策。

  雙方談判異常艱難,甚至一度陷入僵局。

  特別是在上個月,閩粵邊特委代理書記和紅軍游擊隊負責人賀明同志在與國民黨談判后,按照國府的要求,率部近千人到福建漳浦縣城集中。

  不料卻被國民黨軍隊包圍,除少數人突圍外,賀明被捕,游擊隊死傷慘重,大部被解除武裝。

  此事引起了紅黨方面強烈抗議。

  也使得南方八省的紅色游擊隊對國府的和談誠意報以最大之懷疑。

  熊嘉尚曾經在浙南游擊區工作過,自然也非常關心紅色游擊區現在的情況。

  “同志們不相信國民黨反動派。”劉大年憤怒說道,“一邊說國紅合作聯手抗日,一邊派了十萬大軍圍剿我們。”

  南京,徐府巷。

  接到了‘肖先生’的密電后,齊伍立刻向戴春風匯報。

  “半個小隊的日軍,難啃啊。”戴春風手中拿著電報紙,問道。

  “是的。”齊伍說道,“程千帆也明白這一點,他特別匯報說,這支別動隊的日軍應該都是日軍精銳士兵和優秀特工組成的,其戰斗力比之一般的日軍還要強悍。”

  他停頓了一下,幫戴處座的茶杯里續水,然后才繼續說道,“不是屬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程千帆的上海特情組即便是全搭進去,也很難吃掉江口別動隊。”

  戴春風點點頭,齊伍所說,他自然知曉,只是面對除掉日軍精銳小股武裝的誘惑,多多少少有些心不甘。

  一直以來,戴春風都渴望建立、掌握一支類似于德國蕩衛軍的強悍軍事武裝。

  故而,戴春風是希望自己手下的特工能夠在正面戰場也做出出色的成績的,如若能夠憑借特務處自己的力量消滅了這么一股威脅極大的日軍精銳武裝,這勢必能夠令戴春風在常凱申面前大有面子,對于實現這個目標,更多了幾分底氣和資本。

  不過,戴春風最終還是按捺住了此誘惑,這是一個非常理智之人。

  “備車,我要去見校長。”戴春風說道。

  他最終還是決定將情報提供給上海駐軍,由國軍來負責殲滅此股精銳力量。

  不過,戴春風沒有選擇直接將情報轉送給上海張文柏、亦或是淞滬警備司令楊湖處。

  這件事怎么著也要先在老頭子那里提一提才好。

  自家的功勞,不能被抹殺。

  深夜。

  程千帆再度來到‘天涯照相館’,暗中保護‘苗先生’的安危。

  法租界的深夜一片安靜、祥和。

  虹口方向,時不時的還會傳來幾聲槍炮聲。

  自昨日戰事爆發以來,中日雙方交戰規模不斷擴大。

  中國空軍出擊轟炸日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匯山碼頭、公大紗廠以及海面艦,均命中起火,敵旗艦“出云號”受創,雙方空戰,互有損傷。

  戰事擴大,令租界列強頗為緊張。

  就在今日下班前,程千帆得到消息,英、美、法三國駐滬當局宣布將會成立租界防御委員臺,并從香港、西貢調兵來滬。

  與此同時,國府方面宣布淞滬警備司令楊湖奉令兼任上海戒嚴司令,上海華界全面戒嚴。

  今晚的月色不錯。

  程千帆拿了一把椅子放在窗戶側邊,他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皎潔的月光。

  就在此時,有燈光遠遠地直射而來,是汽車燈光。

  程千帆立刻警惕起來,他起身,側身在窗口,拉過窗簾稍作遮擋,暗中觀察。

  燈光近了。

  程千帆下意識的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凌晨一點零八分。

  驀然,程千帆表情微變,眼眸死死地盯著從樓下大馬路開過去的這輛小汽車。

  他拿起望遠鏡,盯著遠去的小汽車看,大約五秒鐘后,在一處光線不錯的路燈的照射下,他確認了小汽車的車牌。

  這是總巡長覃德泰的座駕!

  對于覃德泰,程千帆始終保持高度警惕。

  特別是得知覃德泰的真實身份是國府黨務調查處上海區副區長之后,程千帆內心深處將此人的危險級別提高到最高。

  而在接受了總部直接下達的暗中保護來滬治療的‘苗先生’之任務后,程千帆更是對覃德泰的動向格外注意。

  如若敵人獲知了‘苗先生’來滬的消息,以‘苗先生’的級別,勢必驚動國府滬上高層,特別是國府黨務調查處勢必會有大動作。

  故而,覃德泰的座駕在深夜突然外出活動,程千帆不能不有所懷疑。

  他不確定覃德泰是否在車內,但是,這輛車半夜外出,這本身就值得警惕。

  程千帆有心想要跟蹤這輛車,看看對方意往何方。

  不過,對于他來說,保護‘苗先生’的安全是目前第一要務,程千帆分身乏術,只能無奈作罷。

  然后他的思維開始發散,程千帆想到的是,應該盡快和‘魚腸’搭上線:

  如若有‘魚腸’作為搭檔,那么,兩人便可以分工合作,一個在這里繼續警戒、保護,另外一個可以摸上去,一探究竟。

  辣斐坊。

  法租界中央區巡捕房總巡長覃德泰的花園別墅。

  小汽車在別墅門口停下。

  司機下了車,打開后排座位車門。

  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拎著一個藥箱下來。

  “穆醫生,這么晚了還得勞煩你一趟。”覃太太在女傭、管家的陪同下上來迎接說道。

  “夫人您客氣了。”穆醫生微笑說,“覃總巡現在怎么樣?”

  “吃了你上次給開的藥,好些了,不過,保險起見,還得麻煩穆醫生你再檢查一下。”覃太太說道。

  “也好。”穆醫生點點頭。

  穆醫生拎著藥箱進門,在覃太太的引領下上了二樓。

  覃德泰穿了一身寬松的睡袍,正坐在書桌前看書,看到穆醫生進來了,他的視線和夫人有一個交叉,覃太太便轉身離開,并且隨手關上了房門。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覃德泰沉聲問。

  兩個小時前,他家中的電話有規律的響了三次。

  這是約定的有緊急情況的暗號。

  隨后,覃德泰便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派出司機去接他的私人醫生穆醫生。

  穆醫生的真實身份是黨務調查處上海區情報科副科長,也是覃德泰的特別‘交通員’。

  覃德泰身份敏感,出于安全和隱蔽需要,上下傳達命令都是通過他的私人醫生來實現:

  有覃德泰護著,穆醫生沒有人敢動。

  而穆醫生沒事,覃德泰更加不會有事。

  “區座,這是兩個小時前收到南京總部轉來的電報。”穆醫生畢恭畢敬的將電文呈上,“是薛先生親自轉來的。”

  聞聽是黨務調查處大佬薛應甑親自轉來的電文,覃德泰表情一凝,接過電報紙。

  入目一看,覃德泰先是大驚,然后是振奮。

  竟然是黨務調查處杭州區那邊通過總部轉來的情報,浙南紅fei頭目羅濤在圍剿中為國軍所傷,現在此人已經秘密抵達滬上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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