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波確實是有涉紅言論,也正是因為此原因,他才引起了國府黨務調查處的注意。”
“此外,劉波同巡捕何關關系密切,何關此人極度敵視帝國。”程千帆說道。
“你的意思是,瀨戶內川有問題?”三本次郎沉聲問。
“課長,是劉波有問題,不是瀨戶內川有問題。”程千帆表情認真說,“瀨戶君那么做,是執行影佐英一少佐的安排,所以,是支那人劉波有問題,但是,這并不代表瀨戶君有問題。”
三本次郎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
宮崎健太郎所言,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巡捕劉波的行為,和帝國潛伏特工瀨戶內川的行為,是有區別的。
但是,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令三本次郎煩躁,他無法從劉波平時的表現來判斷這個人是否有問題。
“你認為瀨戶內川有沒有可能背叛帝國?”三本次郎不再遮掩,直接問,“他有沒有可能在內心里認可了劉波的身份,認可了自己是支那人的身份,并且加入中國紅黨?”
“怎么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程千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然后趕緊回答說,“我不知道。”
看著三本次郎陰沉的面容,他趕緊補充說,“屬下要假扮程千帆,而這個劉波同程千帆的關系不錯,屬于比較了解程千帆之人。”
“影佐英一少佐那個時候并沒有告訴我劉波是自己人,所以,屬下那段時間都是盡量遠離劉波,以免被劉波從蛛絲馬跡的細節產生懷疑。”
“因為這些原因,屬下真的對劉波不太了解。”
程千帆給三本次郎添了茶水,說道,“屬下不知道課長為何會懷疑瀨戶君,屬下能做的便是實話實說,有什么說什么,知道便是知道,不了解便是不了解。”
說著,他表情無比嚴肅,“瀨戶君為了帝國,潛伏支那十三年,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背叛帝國之人,也不能讓忠于帝國的勇士蒙受冤枉。”
“課長,要知道瀨戶君現在還在為帝國坐牢呢。”他提醒三本次郎說道。
三本次郎看了程千帆一眼,眼神中有驚訝,也有欣賞。
“宮崎君,你說的有道理。”他微微頷首,“你這一番話,足見赤誠之心。”
“這是手下作為一名為帝國默默奉獻之潛伏特工的良知。”程千帆嘆了口氣,說道,“我們不怕吃苦,不怕犧牲,就怕被誤解。”
這話令三本次郎動容,他起身,表情無比認真的,微微鞠躬,“宮崎君,辛苦了!”
程千帆趕緊鞠躬還禮。
隨后,他小心翼翼的問三本次郎,“課長,我能問一下,您為何會突然懷疑瀨戶君的忠誠嗎?”
看到三本次郎看過來,他趕緊訕笑一聲,“如果涉及機密…”
“也沒有什么不能是說的。”三本次郎搖搖頭,“聽聞支那國府方面要引渡瀨戶君,我們便抓捕了一名以紅黨身份去探監瀨戶君的支那人。”
“紅黨竟然和劉波聯系?”程千帆臉色一變,眼神踟躕,似乎是對于自己剛才為瀨戶內川的‘仗義執言’有些疑惑和后悔了。
“這個支那人叫曹宇,他是紅黨,實際上是國府黨務調查處的特工。”三本次郎注意到程千帆的表情變化,說道。
他講述了整件事的過程。
甚至包括劉波向瀨戶內川匯報了曹宇探監的過程,以及曹宇被特高課抓捕之后對于這件事的交代都較為詳細的講述了一番。
程千帆心中暗恨,果然如此,曹宇叛國投日了!
“所以,課長目前最大的疑惑便是,劉波為何沒有向荒木君提及曹宇曾經稱呼他‘余暢同志’之事,而這也是令課長懷疑劉波便是紅黨王牌特工‘魚腸’的原因。”程千帆點點頭,說道。
“確是如此。”三本次郎手中把玩著彈子,竟然頗為有模有樣。
這個細節引起了程千帆的注意,他在心里暗暗記下。
“你認為劉波是紅黨特工‘魚腸’的可能性有多大?”三本次郎問。
“我不知道,這件事太突然了,我毫無頭緒。”程千帆搖搖頭,“我實在是不相信會有帝國特工做出這種背叛帝國之駭人聽聞的事情。”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在我看來,背叛不能用可能性多大來衡量,要么是背叛,要么是忠誠!”
三本次郎深深地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宮崎的這句話,他很欣賞。
二十分鐘后。
程千帆離開了麥琪路。
“黃包車。”
他叫了輛黃包車。
上了車。
拉上遮陽棚。
程千帆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
隨后,他一只手夾著煙,揉了揉太陽穴。
這屬于突發事件,他要仔細在腦海中過一遍,確認自己沒有說錯話,沒有在細節上出紕漏。
曹宇被特高課抓捕,此人已經叛國。
雖然三本次郎只是提及曹宇交代了‘劉波是紅黨特科王牌特工魚腸’之事。
但是,程千帆推測,此人定然是將他所能知道的所有情況都交代了。
這包括曹宇所了解的紅黨這邊的情況。
黨務調查處那邊的情況,曹宇定然也是交代了的。
三本次郎言語中無意間談到了曹宇叛變之迅速,笑著說,倘若支那人都是曹宇這種人,帝國一個月就可以征服整個支那。
雖然三本次郎嘲諷的是黨務調查處的特工,但是,程千帆內心也是極不舒服,曹宇這種人,實在是國人之恥。
曹宇叛國之事,他必須即刻告知彭與鷗,向組織上發出示警:
曹宇所知道的黨內同志,必須轉移。
三本次郎因為劉波的‘匯報’同曹宇的口供有一個細節對不上,就懷疑劉波是紅黨特工‘魚腸’,這也是令程千帆所想不到的。
同時,這也令程千帆更加警惕。
劉波是日本特工瀨戶內川,同宮崎健太郎一樣都是日本特工,其資格更是比宮崎健太郎還要老,但是,一個細節對不上,三本次郎便懷疑了瀨戶內川!
這給程千帆提了醒:
宮崎健太郎的這個日本身份,只是能夠確保在正常情況下他不會無端被懷疑。
但是,一旦他自己出現了細節上的紕漏,同樣會引起三本次郎的懷疑。
譬如說,此前三本次郎詢問他同劉波共事多久了,他若是回答的是‘快兩年了’,這便是一個足以令他被懷疑,甚至是最終導致他暴露的細節紕漏。
三本次郎詢問他劉波是否可能是紅黨。
程千帆內心是有‘落井下石’,坐實劉波是‘魚腸’的渴望的。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這么做。
劉波不是‘魚腸’,這是事實。
這件事是經不起調查的。
三本次郎緊急召見他,詢問此事,是因為三本次郎急需要在短時間內獲得答案。
事實上,只要花費一定的時間,這件事是能夠查清楚的。
‘魚腸’是紅黨王牌特工,有過多次出手的案例。
特高課只需要探查‘魚腸’行動的時候的具體時間和地點,然后和劉波當時身處何處、在做什么作比較,兩相印證,自然一辨可知。
當然,查清楚這些,是需要時間的。
但是,畢竟是能夠查清楚的,如若他在三本次郎面前故意‘陷害’瀨戶內川,此后一旦查明瀨戶內川是冤枉的。
三本次郎必然會對他今日的言行和動機產生懷疑。
也許這個疑點不大,也不致命,程千帆完全可以搪塞過去。
但是,疑點就是疑點,一旦產生,在以后的日子里只會越來越大。
所以,程千帆選擇實話實說,以‘宮崎健太郎’的身份實話實說:
宮崎健太郎那段時間確實是在刻意遠離劉波,對劉波不了解。
對于他來說,這個‘不了解情況,沒有發言權’的回答也是最合適的,
是的,這是宮崎最合適、最符合現實情況的回答。
這比他直接給出‘他相信瀨戶內川絕對不可能背叛帝國’的回答還要更加自然、合理。
就在此時,程千帆眼角的余光瞥過,一個一閃而過的人影令他微微皺眉,陷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