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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助攻

  所謂真氣,煉化人體陰陽,返本還源歸真,凝而不散,溝通內外:是為武人之真氣!

  方鴻彈指間,便有兩道真氣子彈激射而出,穿透氣浪與音波,彷如無堅不摧的透明箭矢,但卻泯滅在白雕周身的妖光之中。

  “這威力…似乎比我預料的弱上一些。”

  “無法傷到它。”

  方鴻皺皺眉。

  一出手,就知不對勁,測試版真氣子彈的威力偏弱。

  憑借悟性高,創造改良的武道打法需要經過大量磨合…方鴻僅僅琢磨了半月有余,還有待加強。

  他望著百丈高空的先天之戰:

  先天大妖振翅,颶風起。

  先天武人出拳,大火燒。

  “再試試。”

  方鴻再度彈指射真氣,做出了細微調整,比之前強出兩分,直接穿透白雕的護體妖光,擊中它羽翼根部。

  真氣接觸妖身,炸裂開來,似爆裂彈。

  叮叮的兩聲輕響,剛傳出,被巨大轟鳴掩蓋。

  它毫發無傷。

  一根毛都沒有掉。

  “可笑…真氣境武人偷襲?”

  大妖白雕壓根兒沒在意,撲騰了兩下翅膀,振動羽翼,掀起暴風,殺向置身于烈焰之中的先天武人。

  風助火勢,壓過去!

  風流之劇烈狂暴,居然把火焰吹得歪歪斜斜,將要熄滅。

  “陽炎刀!”

  那先天高人一聲暴喝,纏繞周身的火焰一下子散開,蕩開,遍布四周,極速流動了起來,統統匯聚在他的雙掌之間。

  只見:

  一名鬢發微白的中老年先天武人佇立半空。

  手臂抬起,雙掌合攏,一記火焰刀漸漸成型,綿延十余丈之長,猶如虛幻不真實的烈焰長刀!

  飛云書院上方的高空。

  先天之戰,風火對撞,引來無數人仰望。

  書院的教習們,學子們…包括附近的居民,小商小販,路上行人,歌舞鶯鶯的勾欄之地的女子,全都在仰望高空。

  “先天!”

  “那是先天境界的高人,搏殺大妖!”

  “禍事了,要命啊…咱們縣城乃是蒼州府治下區域,距離邊疆江州府,足有一千五百里。怎會有先天大妖,定有驚天陰謀啊。”

  “走,快走,勿再觀。”

  一個個面色驚駭,恐慌,遠離此地。

  像這種層次的戰斗,稍有不慎,就會被余波殃及——天上烈焰蔓延到白雕的妖身,借助狂風,焚燒旺盛,卷起周邊空氣的細微粉塵,引發一串連鎖式的震蕩爆炸!

  如煙花盛開,下起了火雨,美輪美奐的景觀釀成災難。

  一處處樓閣民宅被點燃了。

  頃刻之間,處處失火,冒出了濃濃黑煙。

  “逃!逃命啊!”

  “先天之間的廝殺,一丁點余波便可焚毀房屋,丟了性命。”

  附近的人群爭先恐后地逃離。

  路邊的地攤,商鋪,恍如戰爭來臨的災難景象。

  街上擁堵,互相推搡,有人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充斥著驚呼尖叫的各種聲音。

  這一刻。

  書院內。

  方鴻站在僻靜的樹林里,瞥了眼遠處的教習奔走,學子四散,聲嘶力竭的吼叫,好像要進入書院的地窖避難。

  地窖當成避難室?咋想的。

  這跟鴕鳥遇到危險把頭埋在沙子里有什么區別。

  方鴻搖搖頭,瞳孔如炬光,繼續射出一記記無色真氣。

  叮叮叮!

  幾根白色羽毛被擊斷,從高空飄落下來。

  還不夠,還是太弱…方鴻繼續推演著真氣子彈,加以調節,威力越來越強橫。

  方鴻面露憂色,暗道:“倘若,飛云縣的先天高人落敗身亡…縣城上百萬人口,恐怕都會淪為大妖的口糧,到時候尸山血海,慘絕人寰,不知幾人能生還!”

  扭頭就跑,逃離飛云縣?

  方鴻自忖做不到。

  妖孽潛藏,害人性命,他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守好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但…先天大妖來襲,將會屠殺整個縣城所有人!

  這屬于大義范疇。

  茍且偷安,就違背了他的高尚品德。

  作為一日抄錄五冊的抄書人,方鴻見多識廣,看過大量記載,很明白人族妖族不共戴天,已經是種族生存繁衍延續的存亡斗爭。

  “在這兒住的很好。”

  “搬家的話,太費事了。”

  “而且夭兒蓁蓁上學練武,跟老師同學熟悉,認識朋友,突然轉學,陌生環境對心理影響很大。”

  方鴻吸氣,爆發真氣,如箭雨一般射向那白雕大妖。

  無論如何。

  總得略盡綿薄之力。

  須臾。

  書院內一片冷清,不見人影。

  先天之戰,仍在繼續,打個一天一夜都不成問題。

  “再來!”

  方鴻經過摸索,調整,驗證,真氣子彈的威力翻了好幾倍,一下子撕裂長空,擊中白雕的琥珀色眸子。

  它猛地眨了眨眼,尖嘯道:“地上那個真氣境武人,不去逃命,還敢偷襲我?自不量力的東西,我等會生吃了你!”

  只見:

  它眼眶隱隱發黑,流出一點漆黑的妖血。

  僅流血…

  沒致盲…

  方鴻瞪了瞪眼睛,無語:“這讓我很沒面子啊。”

  “不愧是先天大妖,沒有弱點,難以破防。”

  “后天武人斬殺先天大妖,完全是不切實際的奢望…我擊傷它,已是大不易,傳出去足以轟動整個郡縣。”

  這個情況,卻也在方鴻的意料之中。

  真氣是他的短板。

  須知。

  真氣數量和真氣威力是成正比增長的關系。

  截止目前,晉升半月,方鴻體內才演化十二道真氣,超過縣尉施高虎,暫時不如青衣女子姜可嵐。

  當然,真氣歸真氣,只是決定戰力的一部分因素…方鴻攤開五指,緩緩捏了兩下,緊盯著上方的先天之戰:“先天元氣融合了圣地神府大力丹的殘余藥力。到今天,粗略估算的話,我約有二十萬鈞之力,正面打一拳,不知能否傷害到先天大妖?”

  天上的風火纏繞,震蕩轟鳴,愈演愈烈。

  白雕大妖左右搖擺了起來。

  它的目標,是帶回子嗣后代,順便吃個幾百人。

  它平時經常吃人,咀嚼血肉,但沒辦法盡興,得留著活人血,澆灌子嗣胎蛋。

  以人血澆灌,能加速孵化,還可以提高蛋胎的營養品性。

  屆時,子嗣破殼而出,生下來便是具備妖力的小妖。

  “哼!”

  它突然加速變向,甩開了那位先天武人,振翅之間,俯沖下來,抓向飛云書院青云榜石板旁邊的那幾枚蛋。

  至于撿到妖蛋的陳曦兒。

  她逃離之時,忘記了帶上行囊。

  “果然如此。”

  “陳曦兒撿到的蛋,引來這只先天大妖。”方鴻確定了猜測。

  眼下,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再者,方鴻不覺得陳曦兒有什么罪過之處。

  唯一的過失,是粗心大意,她沒想到這是先天大妖的蛋…而先天大妖又通過某種手段,循著血脈感應,襲擊飛云郡縣。

  但要說白雕無辜,屬于受害者,為報仇尋子殺人值得理解?

  那就太蠢了。

  生為人,當然站在人族的立場上。

  先天大妖藏在附近的鄉鎮,焉知有什么企圖,在人族疆域下蛋,說不得還用人血澆灌,助其孵化,盡快出生…剛剛誕生的妖族幼崽兒,要孕育妖力,必先食人血,作為藥引子,以人族血液催生出一絲妖氣…這也是人族與妖族無法共存的原因之一!

  陳曦兒做的沒錯。

  但仍有過失之處。

  撿妖蛋,就應該立即摧毀,亦或者煮熟吃了。

  “那么,是走,還是出手?”

  方鴻眼底閃過遲疑之色。

  “唉。”

  “任由它奪回妖蛋,將來孵化出了禽類小妖,會有更多人慘死。”

  這一刻。

  樹林之中,火勢漸起,一點點旺盛起來,冒出了濃濃熏煙,傳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罷了。”

  “穩住發育,不是茍且偷生。”

  方鴻慢悠悠抬腳。

  他漫步而出,迎向那白雕:“行力所能及之事,盡上一份力,我也算問心無愧。”

  樹木燃燒,煙霧籠罩,空氣隱隱扭曲了。

  方鴻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撕開布衣袖口,戴上口罩似得。

  “不動用底牌的話…”

  “施展東天門…”

  “一擊即離,把它攔下,再抽身而退去接夭兒和蓁蓁。”

  至于后面的事情——飛云縣先天高人能否鎮壓它?

  就與自己無關了。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轟隆!

  遍布大火濃煙的樹叢之中,方鴻一步踏出!

  他一腳踏出好似是橫空出世,兩側火焰被壓倒變得傾斜,蕩盡濃煙,掃開灰塵,彷如形成一條V字型道路。

  一瞬間,他的速度攀升到了極致。

  一百丈,如同咫尺間,他來到青云榜石板前方。

  從高空俯瞰。

  方鴻擋在白雕大妖的必經之路上。

  見此,先天真元境武人、陳立陽略微失神了一下。

  “這…”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陳立陽也不禁發愣。

  后天境界,直面先天大妖,幾近于蚍蜉撼樹。

  “縣城里隱居的真氣之境?”

  “這是為民赴死啊。”

  “真乃義士也。”

  這份義勇,大無畏膽魄,挺身而出的壯舉令他動容,連忙傳音,發出警告:“我乃先天武人陳立陽,你莫要白送命,速速離開此地!”

  “先天大妖,非后天可以匹敵。”

  “這頭白雕屬于禽類妖族,最擅長俯沖殺敵,你切勿硬抗…往南!我來接應你!”

  陳立陽有些急了,匆匆傳音,追在白雕的后面。

  奈何追不上,來不及,禽類大妖的速度太快了。

  甚至。

  他的傳音在方鴻耳邊響起。

  剛說到半截,白雕大妖已經來到了面前。

  “無知!”

  “找死!”

  “你就是地上那個頻繁偷襲我的真氣境武人?死吧!”白雕大妖一爪子拍了下來。

  那雙純白羽翼遮住了冬日陽光。

  彷如一股兇殘無邊的妖風迫近。

  陰影籠罩。

  令人窒息。

  換成尋常真氣境,渾身僵硬,雙腿發軟。

  像縣城北門的守將,只一下,就被掀開頭蓋骨,毫無掙扎之力。

  這一刻!

  黑嘴白羽如巨鷹的先天大妖攜著從天而降的兇殘威勢,一爪子壓爆了層層空氣,壓出了強烈颶風,似天地昏暗之中,云層里探出巨爪,充斥著妖力凝成的猩紅光芒!

  “好,好!”

  方鴻不退反進,一往無前,就覺得心意暢通。

  該出手時就出手。

  所有雜念,遲疑,猶豫,權衡,得失之間的考慮一掃而空。

  “來,來!”

  方鴻漠然一笑,挺身,捏印,十二道真氣催動,周身寰繞一股股透明氣焰!

  他屈膝,身如站樁——陽極態!

  他左手張開,憑空一抓——抱石練力空氣炮!

  他右掌輕輕捏印,輕描淡寫,二十萬鈞之力爆發——東天門第一式,開門見山!

  剎那間。

  風停了。

  畫面靜止了。

  萬籟俱寂的時刻,地上的黑石磚面咔咔開裂,青云榜石板掀翻,以方鴻為中心,蕩開上百重浪,夾雜著震蕩不堪的灰塵泥土,形成一片如同真空的圓圈范圍。

  噹!!

  方鴻一掌按在白雕爪子上,大音希聲,宏大力爆發!

  硬碰硬!

  正面抗衡先天大妖的攻勢!

  雙方碰撞在一起,氣浪席卷,無形的震波擴散。

  他渾身一震,喉嚨一甜,雙腿酸痛地倒退了好幾步。

  白雕妖身凝固在半空。

  竟被這一擊打的滯空。

  它那只白色巨爪呈現出輕微的彎曲幅度。

  “再來!”

  方鴻眸光發亮,一口血吐出,又是一記東天門。

  提一口氣,再次捏印,他掌心暴然印在白雕爪子上,將其彎曲,直至折斷!

  后天武人打斷先天大妖的爪子!

  聞所未聞!

  驚世駭俗!

  那白雕吃痛之下,口吐妖光,一閃而逝!

  方鴻來不及細看,視野內殘留一束妖光的殘影,即將穿透他眉心。

  瞳孔之中,映出猩紅的顏色。

  頭皮一炸,他感到無比強烈的危機感。

  痛快!痛快!

  方鴻的心臟血液好似沸騰,紛紛吼叫了起來,暢快淋漓的滋味!

  “真氣護體!”

  十二道真氣來回盤旋,冉冉升騰。

  啵啵,啵啵,像戳破水泡,那一束妖光撕裂真氣,勢如破竹的貫穿了九道真氣。

  真氣防御墻,足有十二層。

  但…妖光來臨,真氣防線如同一層層宣紙。

  “真氣!真氣!”

  方鴻引動體內的氣血勁道,借助大妖襲殺的外界壓迫力,鍛造血肉之軀的真氣。

  借外力,鍛己身。

  第十三道真氣鑄造成型。

  霎時間,又兩道真氣演化而出:總量達到十五道!

  這是左卿級別的真氣標準。

  至于力量…方鴻約有二十萬鈞的力量,超出了后天范疇。

  如此雄厚的根基。

  真氣品質當然也高的駭人。

  “合!”

  十五道真氣合并,卷起妖光,漸漸消磨,徐徐泯滅,遏制住了妖光的前進勢頭。

  剎那。

  方鴻身形一晃,騰空而起,直視大妖白雕的琥珀色眸子。

  似捏印似執璽似推門。

  第三記東天門。

  在此前,方鴻施展東天門沒什么異象。

  而如今,十五道真氣盤旋,量變引起了質變——冉冉升騰的無色真氣寰繞方鴻的手臂,一層套一層,一圈套一圈,一浪疊一浪,一波推一波,瞬間匯聚在手掌的四方之位。

  乍一看。

  十五道真氣沿著手臂匯成了長方形狀。

  值此之際,福至心靈,方鴻摸到了爐火純青的邊兒——爐火爐火,無火不成。

  一股難以揣測的高妙波動,擴張四面八方,籠罩這片天地。

  方鴻手掌正前方:

  朦朧的門戶一點點顯化而出,鑲嵌日月星辰,容納萬事萬物。

  這扇模糊不清的門戶似屹立天穹之上,詮釋偉岸與高貴,不允許世間萬族直視!

  言語已蒼白無力,難以描述。

  雖一縷意境,亦有不可名狀的威嚴!

  “!!”

  正待口吐妖光的白雕愣住了,就感到本能恐懼,心發顫,膽嚇破,琥珀色眸子縮緊,強忍著低頭臣服的驚懼之意。

  “這是——”

  它幾乎咬碎牙齒。

  直勾勾盯著方鴻。

  原以為只是后天九層的武人,毫不起眼,弱不禁風,敢迎戰它,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

  但,施展出這樣的高妙法門,看起來像是…

  像是傳說之中的那扇門…

  白雕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溜圓,飽含驚恐之色,全身羽毛豎立。

  “不可能!”

  “這是天羽族的參天之門?”

  “區區卑賤的人族…怎么,怎么會用天族的法門!”

  它心中瘋狂嘶吼,咆哮,尖叫,掙脫了本能恐懼,認定了此人竊取天族功法。

  罪不可恕!

  它口含猩紅妖光,咬向方鴻,要將其生撕活剝,剔骨吃肉,吞入腹中。

  同一時刻。

  方鴻一掌迎上去。

  掌心前方,橫亙門戶,忽明忽暗的懸浮——方鴻托舉這一扇虛幻朦朧的門戶,碾碎它猩紅妖光,逆流而上,摧枯拉朽,直接打斷它嘴里沾著人族血肉的鋒銳牙齒,接著又直抵上顎,二十萬鈞力爆發,打穿妖骨,貫通頭顱,掀飛了先天大妖!

  人前顯圣,根骨提高!

  方鴻眼前閃過斬妖系統的一則提示。

  “這也行?”

  方鴻驚奇,沒有細想,看向面前的這頭白雕大妖。

  它頭顱上揚,與脖子呈現直角。

  它嘴巴張開,嘴角被撕裂,流出漆黑的妖血。

  它被拍的妖身都向上拋飛,只覺得脖子發痛,腦子嗡嗡響,徹徹底底的懵了,思緒好似陷入了呆滯狀態。

  “后天九層真氣境?單純力量不亞于先天初境?難道是人族的…定有人族尊者,竊取天族功法!”

  “死!”

  “必須殺死這個人!”

  它好似想到了什么隱秘,瞬間清醒了過來,殺意滋生。

  這時。

  方鴻一擊即離,抽身而退,不再戀戰。

  短短幾秒,連續三記東天門,幾乎耗光了他的全部體力…大約還有三四成的體力,再打下去,或殘血撿人頭,難免會有些激進,危險。

  “如此一來,也算盡力。”

  “那先天高人應該能將其誅殺。”

  方鴻重傷白雕,卻也受了傷。

  體內的氣血翻涌,五臟六腑與筋骨震蕩不堪。

  少說也得修養大半天。

  不可再久留于此。

  “溜了溜了。”

  方鴻雙腳踏空,連連后退,就看到合不攏嘴的白雕,滿口黑血,狀若癲狂的樣子。

  嘩啦!!

  它振翅一飛,雙翼一下子展開,如山如海的猩紅光芒涌過來!

  天上的冬日之光也黯然失色。

  颶風席卷,壓爆空氣。

  包括那幾枚造型奇特的妖蛋被拋射石子擊中,當場打穿,打透,生機飛速地流失,其內傳出一聲聲哀鳴。

  “死吧!”

  白雕爆發了全力,完全不在意那些子嗣的生死。

  “滾回來!”

  它后方,一只大手抓過來,正是先天高人陳立陽。

  他疾馳而來,橫跨上千米,總算追上了白雕…他眼角余光掃了眼踏空而去的方鴻,臉皮抽搐幾下,六分震驚,兩分敬佩,兩分尷尬,傳音說道:“義士威武絕倫,待此間事了,大妖退走,可愿賞光來縣衙一同吃酒?”

  他本想接應方鴻。

  瞬息之間,戰況生變…從他這個角度看,方鴻一記上勾拳,硬生生撕裂先天大妖的鷹喙!

  太荒唐。

  太離譜了啊。

  后天武人逆境打傷先天大妖!?

  看樣子,它傷勢不輕…陳立陽拽著白雕大妖的尾巴,將其拖回來,這才看到它的嚴重傷勢,整個頭顱幾乎被撕成兩半。

  “重傷!”

  “好極!”

  陳立陽大喜過望,臉上都露出勝券在握的笑意。

  此前,充其量驅逐大妖,想要殺之卻是力有未逮。

  如今,只要防止它振翅高飛…他足有七成把握擊斃此妖!

  “留下吧!”

  陳立陽抓著白雕雙翼,將它拖到平地上,占據了絕對上風。

  后天武人都重傷先天大妖。

  他,陳立陽,堂堂先天真元境高人還不能殺之?

  這么一想,陳立陽眼角余光瞥了眼方鴻遠去的背影,傳音道:“義士別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待我殺完妖,縣衙之內再相聚。”

  “誅殺先天大妖的功績,有你一份。”

  “拯救飛云縣,無數人活命,定當揚名蒼州府。”

  他一邊鎮殺大妖,一邊傳音,念念叨叨。

  遠處。

  方鴻聽得不耐煩,吐了口血,踏空走向朝陽武館的位置。

  ‘這先天高人好像有點不靠譜。’

  ‘典型的順風浪。’

  搏殺先天大妖,還敢傳音交流?這跟團戰激烈時,打開聊天框,打字交流有什么區別啊。

  朝陽武館。

  女學子練武區域。

  兩個小丫頭正在修習靈鶴步,小腿來回亂踢,毫無章法似得。

  “姐姐。”方蓁蓁瞇起眸子,左看看右看看,小聲道:“我們得提醒方鴻哥娶妻,成家,傳宗接代了呀。”

  方夭想了想:“婚姻大事,須有長輩定奪。”

  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違背。

  “不過。”

  方夭面色喜滋滋,道:“大兄已經是氣血如爐的武人,不找長輩出面,亦可自行決斷。”

  只需尋個名頭響亮的媒人。

  托其物色一番。

  “嗯嗯。”

  方蓁蓁點頭,有些小憧憬:“什么樣的女子,配得上方鴻哥?至少得眉宇端正,家境殷實,有個五進大宅吧。”

  兩人小聲低語。

  旁邊。

  女教習走了過來,膚色發黑,笑容格外親切:“館主交代了,你倆午飯與教習一個標準。”

  方夭一愣,連忙擺手:“我們吃不了那么多的呀。”

  朝陽武館,提供中午一頓飯。

  教習們,男學子,女學子,餐食條件乃是不同的規格。

  武人教習的午飯,量多,菜肴品種更豐富,更美味,通常是四葷四素外加一碗湯。

  “哈哈。”

  女教習微微一笑,說道:“又沒讓你全吃光…好了,館主命令,卻是容不得拒絕。你倆好好練武吧,要對得起館主的賞識啊。”

  待到女教習離開。

  兩個小丫頭湊一起嘀嘀咕咕。

  “你說…”

  “館主是不是知道我們的兄長是武道奇才啦?”

  “大兄囑咐,在外低調,咱們從沒有談起兄長的身份——嗷嗷,應該是館主消息靈通吧。”

  兩人腦瓜緊挨著,說著悄悄話。

  這時候。

  千米之外的高空。

  方鴻望著朝陽武館的安寧景象,教習們各司其職,學子們專心致志的練武。

  還有下方的街道,寬六七丈,來往行人,熙熙攘攘,彌漫著幾分熱鬧喧囂。

  他微微一怔。

  這邊的繁華景象,與飛云書院那邊的人人逃亡,處處起火,高聳的閣樓倒塌,平時擁堵的街道變得空蕩蕩,儼然是災難來臨的混亂場面…兩者之間形成了鮮明對比。

  “怪哉。”

  方鴻很納悶。

  大乾百姓這么勇,臨危不懼,生死看淡?

  隨后又恍然大悟,他搖搖頭:“相隔十余里,樓閣林立,這邊的人們看不到先天之戰…先天廝殺的余波,局限在幾百丈的范圍之內。”

  通訊技術落后,沒得辦法。

  依賴于口耳相傳,喊話,恐慌蔓延到此處還得一會兒。

  就算有人眼力好,發現了天邊的異常景象,只當煙花,某處失火,不會太放在心上。

  “呼。”

  方鴻捂著胸口,咳出血來,嘆了口氣。

  他身為中天北極紫微大帝下凡歷劫轉世身,竟也會力不從心,不能夠遇敵殺敵,遇妖殺妖,逆境伐之。

  這完全不合理啊。

  先天,后天,差距真的太大了。

  先天初境,恐怖如斯…方鴻默默吐槽了一句,落在偏僻胡同,走向朝陽武館。

  正此時。

  他眉頭一掀,感覺到斬妖系統的細微變化——斬妖點數增加了!

當前狀態:凡人  根骨:1.20

  靈性:1.91

境界:后天九層  斬妖點數:39%

  系統升級進度條:0.8%

  翌日。

  先天之戰,大妖隕落,轟動了整個縣城。

  彷如平地起驚雷。

  有禽類大妖襲擊飛云縣…守城將領拼死一搏,英勇犧牲…先天高人鎮壓先天大妖,真氣境武人出手相助,合力斬妖!

  人們都是后知后覺。

  得知此事,或后怕,或震駭,或欣喜若狂,或手舞足蹈的慶祝。

  “我讀書少,你別騙我啊。”

  “昨日正午,先天激戰?我在箐簾樓賞舞,聽曲,玩了一整天,怎么不知這事兒。”

  “不信去縣北看看!城墻崩塌,飛云書院周邊的民宅失火…”

  “我侄子在那邊打零工,僥幸逃得一命。”

  “唉,我有個朋友,平時在縣北城門做點小買賣。昨夜縣衙有人來,告知死訊——據說那先天大妖叫了聲,好多人當場慘死。”

  人們議論紛紛,七嘴八舌,難以平靜。

  這事兒,太罕見了,幾十年難遇一次。

  很多人這輩子干脆沒見過先天境界的高人,更別說先天之戰。

  “原來昨天不是放煙花?”

  “先天之戰,天上下火雨,刮起一片片妖風!”

  “先天之戰,只能事后觀戰…我剛從縣城北門回來,好家伙,高達十丈的城墻露出大窟窿,附近的樓閣商鋪全都遭了殃。要么塌了,要么歪斜,需要修繕。”

  隨著這些訊息的瘋狂傳播,引爆縣城!

  像是炸了鍋!

  人們口口相傳,說著話,以此緩解內心的震撼之情。

  某處酒樓的里堂,有人高喊。

  “嗚呼!”

  “縣衙張貼公告了!”

  酒樓門外,街道交叉口,縣衙大吏張貼了一條公告。

  簡述了昨日先天大戰的過程。

  以及死傷人數。

  “嗚呼!”

  “真氣境武人重傷大妖!”

  幾個光頭壯漢瞪圓眼睛,面面相覷了一會,只覺得置身夢境,有些虛幻不真實的感覺,大聲道:“這告示沒寫錯吧。”

  縣衙大吏程立鵑冷冷道:“少廢話!”

  “是。”

  幾個壯漢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冬日陽光很溫和。

  施府之內,亭臺水榭,池塘假山。

  “爹。”

  施倚霄仍然不敢置信:“先天高人斬殺先天大妖,怎么跟后天武人扯上關系?”

  合力除妖?

  真的嗎,她不信。

  “好了。”

  身披白袍的中年人面色嚴厲,手里抓著魚餌,不再扔出。

  他扭頭,語氣低沉地警告:“你休要胡言亂語,陳大人親自設宴,靜候那位真氣境武人赴宴…你信,或不信,都不可不敬!”

  “要知道!”

  “那是一位真氣境!”

  “為父都不會輕易質疑一位真氣境的武道強者。更何況,還有陳大人為其正名。”

  人,沒有敬畏,遲早會闖禍。

  像那方鴻,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施府苛待下人丫鬟,就會與一位武道奇才結仇——待來日,人家存心報復,說不得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而如今。

  那兩個府內丫鬟,脫離奴籍,回歸自由,有了姓名,沒有怨言。

  那方鴻,若是個明事理的,也會念著施府的一份人情。

  如此行事…

  雙方共贏…

  這才是長久的持家之道…白袍中年人的語氣嚴肅,教育女兒施倚霄。

  “爹。”

  施倚霄跺了跺腳,道:“別提那個方鴻了。”

  白袍中年人皺眉,心思敏銳,明白女兒的想法。

  無非是昔日丫鬟翻身立命,與自己身份相當,有些不舒服。

  此乃人之常情。

  誰也免不了俗。

  “霄兒。”

  他面色溫和幾分,平靜道:“那方鴻奇才之資,確實不凡。但咱家乃是郡縣之中的府邸,你祖父官居七品,為父又在上個月踏入內氣境,以后未必沒有中舉的可能…霄兒你可知,方鴻這種出身貧苦的農戶,要比肩咱們施府需要多久?”

  “至少得三代人的努力拼搏!”

  “期間,兒女根骨差的話,還有著家道回落的風險!”

  “奇才之資又如何?”

  “等他考秀才,得幾年之后?”

  “至于中舉,真氣之境,又得多少年?”

  一串問題把施倚霄砸懵了。

  她可沒想這么多。

  “爹。”施倚霄乖巧道:“我真的不用去登門拜訪一下嗎。”

  “不必。”

  “你是我女兒,何須違心結交一個方鴻?隨自己心意便可。”

  說完,白袍中年人擺擺手,慢悠悠扔出一把魚餌,看著池塘水面上浮出魚兒。

  水花濺起。

  池塘魚兒來回游。

  假山之上,鳥雀啼鳴,氛圍很靜謐。

  施倚霄輕聲開口,她特別好奇昨天的先天之戰,忍不住問道:“那位真氣境…后天強者如何打傷大妖?”

  “等你祖父赴宴歸來…你去問。”

  “爹,您怎么沒去呢?”

  “陳大人只傳喚了府城誅妖司的姜左卿,裘縣令,你祖父,以及飛云書院的張院長,這四人作為宴席陪同…呵呵,為父倒是也想去。”

  白袍中年人語氣透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遺憾,苦澀。

  他當然也想赴宴。

  可惜,不夠格。

  “…”

  施倚霄自知失言,抿了抿嘴,不再多嘴。

  從正午到下午。

  冬日的太陽漸漸落到了西邊。

  縣衙之內,擺設宴席,陳立陽望著遠方的樓閣屋檐。

  此時。

  宴席兩側。

  姜可嵐,裘縣令,施高虎和張博武面面相覷。

  ‘這都等了一下午,縣衙官吏們做好迎接的準備…人還沒來?’

  ‘是啊,飯菜都換了好幾茬。’

  ‘唉…陳大人站在那,快有兩個時辰了吧。這事兒,換成我,恐怕得氣的跳腳。’

  四人不敢開口,不敢傳音,只能用眼神交流。

  后天武人重傷先天大妖。

  哪怕擱在蒼州府,上京城,也是驚世駭俗的奇聞異事。

  良久。

  黃昏臨近。

  姜可嵐:我吃飽了。

  裘縣令:要不讓舞姬上來唱一曲吧。

  施高虎:七天七夜沒睡了,我有點困了。

  飛云書院的院長張博武:陳曦兒撿回妖蛋,有功也有過,卻不知陳大人會如何處置…她可是陳大人玄孫女,應該不會下牢獄…女子下獄,等同死了,比死還要殘忍。

  宴席靜悄悄。

  四個人心思各異。

  但都是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

  生怕刺激到先天高人陳立陽。

  要是轉身給他們一巴掌,那就慘了。

  “咳咳。”

  陳立陽結束了雕塑狀態,忽地咳嗽了兩聲:“你們且去吧…姜左卿暫留一下,我有事問你。”

  很快。

  裘縣令,施高虎和張博武紛紛離席。

  “姜左卿。”陳立陽說道:“我問過我那玄孫女了,她是在戚風村鎮西邊叢林,接近東杏郡縣的地界,撿到妖族之蛋,回到縣城之時,已稟告衙門,交代了妖蛋的具體方位…縣衙也有備案記錄,已遞交府城,告知誅妖司…按照大乾律,她引來大妖襲擊,理應責罰。但是這責罰輕重,我拿捏不準,你有何建議?”

  聞言。

  姜可嵐說道:“先天大妖藏在附近鄉鎮中,必有企圖,包藏禍心,陳曦兒引它露面,稱得上有功無過。”

  她也稟報了蒼州府的誅妖司。

  按規矩,少卿出面,前往那一處檢查妖族的痕跡。

  至于陳曦兒…姜可嵐不覺得有何罪責,人族,妖族,無法共存,沒什么好講的。

  雖然說,昨日縣城死傷很多人。

  但先天大妖存活,潛伏周邊,只會殘害更多人的性命——世道如此,生死無常。

  “好。”

  陳立陽輕輕頷首,語氣平靜:“我勒令她十年內禁止科舉,就當給個教訓,打磨一番心性。”

  此言一出,姜可嵐臉色微變。

  這懲罰,對別人來說,算是不痛不癢。

  但,對于青云榜第一,武道奇才陳曦兒,十年內禁止科考,未免懲罰過頭了。

  “對了。”

  陳立陽擺擺手,詢問道:“前幾日呂子棋窩藏妖族,協助你除妖的那位義士,你仔細說說。”

  聽她說完。

  陳立陽臉上浮現笑意:“看來是同一個人…也不知隱居何處。”

  養生齋。

  后堂內。

  方鴻低頭看向面前的書冊,面上不露聲色,眼底閃爍喜悅。

  “蘇狀元傳記。”

  “下冊。”

  看來養生齋掌柜也明白…斷章會死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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