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昏暗的街道,凱爾時不時碰到一個兩個少年,拿著噴漆罐子,在墻上繪制出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綠燈標志。
“你知道它代表的意義嗎?”凱爾拉住一個十四五歲的紅皮少年問道。
“你不知道?”少年反問。
“我當然知道,但你才多大?”
“哼,我年紀不大,但也記得幾年前的科魯加市是什么樣。”
“我不信,你年紀太小,記不住。”凱爾搖頭。
少年悲憤道:“那時我媽媽每天都做不同的好吃的給我吃,現在我媽媽餓死了,我也快了。這么明顯的差距,我感受不到,記不住?”
凱爾這才注意到,寬松兜帽衫下,少年的身體瘦骨嶙峋,嚴重營養不足。
“我記得當年這里很漂亮,很干凈,街邊都是堆滿貨物的商店。”他故意這樣嘆息道。
也不是胡編亂造,只要在街上隨便掃一圈,能看到好多關門歇業、設施陳舊的商鋪。
“是啊,那時這里好漂亮”
凱爾的話引起少年情感上的共鳴,也降低了他的戒備心。
凱爾又問道:“你覺得誰該為現在的科魯加負責?”
“當然是政府。”少年脫口而出。
“政府太籠統了。”凱爾輕輕搖頭,“具體是誰,什么原因?”
“我,我不知道”少年茫然道:“我只聽說葛布總統貪污了很多錢,還在塔馬蘭星球買了豪宅,他家人都在那。
還有,東邊好像在打仗?似乎是國會議員在爭奪‘塔爾工業區’?”
凱爾苦笑,總統拿著別國的護照,國會議員為一片工業區打仗聽著就魔幻。
可他知道,這在如今的科魯加就是事實。
議員和軍閥沒區別。
他還去過塔爾工業城。
塔爾·賽尼斯托,塔爾是賽尼斯托的名字,賽尼斯托以綠燈軍團長的門路,引進外星技術修建的“高新科技工業城”。
不知何故,那座城沒換成“納圖工業城”這個名字。
不過,也無所謂了。
那里設備陳舊老化,許久沒人保養,工人更早已跑光,或者,這城里的百萬游行者,就有來自工業城的工人。
“滴滴滴”忽然,街道盡頭響起響亮的哨子聲,少年面色大變,急促道:“快跑,防暴警察來了。”
說完不等凱爾反應,他便像老鼠一般,鉆進一扇破舊的房門,消失在街面。
凱爾也快走幾步,隱匿在角落里。
“凱倫議長有令,所有人立即熄滅火把,燒掉旗幟,解散隊伍,各回各家。”
警察數量成千上萬,從四面八方封鎖街道,徐徐向聚會人群最多的廣場推進。
凱爾覺得他們不該被稱為“警察”,他們的裝備比警察先進,統一的太空軍作戰服,閃爍電弧的防爆盾,佩戴的武器也是極為先進的能量槍。
與民眾的老舊衣服比,他們的戰服也錚亮簇新。
看著更像外星殖民者在鎮壓殖民星球的奴隸礦工。
但凱爾透過他們頭盔的玻璃面罩,能看到典型的科魯加紅皮膚。
可他們對待科魯加人民的態度,也完全不像同星球的同族人。
路上碰到手持綠燈橫幅的市民,科魯加警察提起棍子,往死里打,好似他們面對的不是本該被自己保護的民眾,而是來自別的星球的入侵者。
一旦有市民反抗,他們直接掏槍射擊。
相位槍可以調節到擊暈、灼燒、破壞、致死等多個檔位,防暴警察幾乎都選擇了比擊暈更高的灼燒。
光束落在市民身上,衣服和皮膚立馬燒穿拇指粗的孔洞,他們捂著傷口痛苦嚎叫,嘴上罵得更兇了。
“和他們拼了!今晚我們將邁出重要的一步,攻占邪惡的總統府、推翻暴政強加在我們身上的剝削與不公。”
燃燒瓶、火把、磚頭和尖叫聲、咒罵聲,雨點般向防爆警察落去,群情激憤的民眾手持鐵釬或木棒,嗷嗷叫著沖入軍警的陣列。
“shit,情況失控了。”
“科魯加最美風景線”把凱爾看呆了,也弄懵了。
他已經看到人群中開始出現傷亡,可他不知道該不該出手。
“蓋,科魯加市發生暴亂,我們要不要幫忙?”他通過燈戒詢問同伴。
哈莉的建議,他還是聽了的。
他來科魯加好些天了,發現這里并不如納圖所說的美好后,就喚來同伴,準備一起守株待兔,等賽尼斯托降臨。
“別沖動,這里是1417扇區,是納圖的地盤,她已經來了。”蓋·加德納在外太空回應道。
話音剛落,凱爾便看到一束綠光劃破昏暗厚重的夜幕,穿過雷鳴閃電,如同希望之光,落在城市上空。
“都住手!”
燈俠降臨,騷亂卻沒停止。
防爆警察被她繳械,民眾更加狂熱。
“納圖,納圖,納圖!”
“同胞們,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索拉妮克·納圖醫生,她醫術精湛、勇勐過人、謙恭善良、仁慈憐憫她是推翻前代暴君的偉大領袖,她還擁有燈戒的力量,能保護我們免受任何危害,能為我們帶來舊日的富足生活。”
廣場中央、站在納圖凋像下演講的老頭,拿著喇叭大喊:“納圖醫生,帶領我們推翻腐敗殘暴的政府吧。”
“納圖,納圖,納圖!”周圍的民眾滿臉狂熱地吶喊,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連天上的雷鳴都被壓了下去。
凱爾看到納圖的身體在輕輕顫抖。
她的表情有些驚恐。
“我今晚來這里是為了解決紛爭,而非成為你們的領袖,請回到你們的家里,回到你們的床上,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到你們的工作崗位上,讓科魯加恢復和平與秩序。”
“我們的家破敗不堪,沒有水電暖氣,沒有面包和牛奶,只有饑餓疲憊的老人和孩子。”
“我沒有工作了,工廠成了議員的產業,他們把我裁了。”
“現在工資太低,不足之前的千分之一,連活命都不夠。”
最終,所有的抱怨再次匯聚成一句話:“納圖,納圖,納圖,再次領導我們推翻政府,這次你來做總統,終身制大總統!”
納圖揮手大叫:“不,我只是醫生,不是政客,不懂政治,我想治愈科魯加,而非制造分裂、引發戰爭。
如果你們對現任總統不滿,可以等下次選舉。
用你們手中的選票,自由地選出你們理想的領袖。”
“貪婪的葛布總統和那些吸血鬼議員,都是我們選出來的。”
“現在我們選你,納圖,納圖,納圖”
“納圖醫生,請用你的戒指打倒殘暴與不公,帶領我們回到過去繁榮安寧的好時代吧!”
“唯有綠光籠罩之下,我們才得幸福。”
凱爾為此刻亂象憂心之余,也感到十分荒謬。
“綠光籠罩之下,盡是恐懼與恐怖”、“綠燈如日,時日曷喪”這兩句話是賽尼斯托時期,反抗軍的戰斗宣言之一,現在卻變成了“綠光之下,是幸福”。
不過,在現場成千上萬綠燈旗幟、橫幅的襯托下,這句口號倒也不顯得過于諷刺,反而很應景。
“科魯加人民,你們聽著,我愛你們,但這枚燈戒只應該保護星球不受外敵入侵,不該成為解決政治問題的手段。
無論如何,它也是武器,使用它就等于使用武力,等于戰爭。”納圖聲嘶力竭地叫道。
她臉上已經有顯而易見的慌亂,眼中還有一閃而過的迷茫。
可下方的人群完全不聽,他們依舊在呼喚,“納圖,納圖,納圖。”
“用您偉大的光指引我們、領導我們吧,您曾用醫術救過我的命,現在您可以拯救所有人,只要使用那枚戒指的力量。”一位游行隊伍的領袖激動喊道。
“咕冬”凱爾咽了口唾沫,緊張道:“蓋,我感覺納圖即將失去對局勢的掌控。”
“你想做什么?”蓋加德納問道。
凱爾道:“我不知道。”
蓋加德納也是軍人出身,稍微比藝術家凱爾懂點政治。
他沉吟片刻,道:“讓納圖組織一場民眾代表與政府高層的會談,以綠燈俠和科魯加人的雙重身份,強行‘建議’他們達成妥協。”
“很困難,科魯加現在是寡頭和軍閥掌握實權,他們知道塞尼斯托軍團的消息,壓根不怕綠燈俠,不在乎納圖,可納圖又不可能真用燈戒壓迫他們。
她若那么做,就是第二個賽尼斯托,還違背綠燈戒律,要被收回燈戒。”凱爾道。
“知道賽尼斯托歸來,哪怕他們時軍閥和寡頭,也應該感到恐懼,然后更加支持納圖呀!”加德納不解道。
凱爾嘆道:“他們就是太過恐懼,恐懼到完全不相信納圖能在賽尼斯托手上堅持兩個回合,不相信科魯加能最終逃脫賽尼斯托的磨爪,才陷入徹底的瘋狂。
賽尼斯托軍團的消息傳來之前,軍閥和寡頭們雖然貪腐,但至少能維持基本的體面,讓國家正常運轉,民眾有最低生活保障。
現在他們對未來絕望了,紛紛加入外星高等文明的國籍,家人和財產先轉移出國,自己留在科魯加肆無忌憚、竭澤而漁,完全不管民眾死活。
如果賽尼斯托歸來,如果納圖戰敗被殺,他們會先向賽尼斯托請降,賽尼斯托接受,他們就留下,繼續作威作福;賽尼斯托不同意,他們拍拍屁鼓走人,離開混亂的科魯加,去蘭恩,去塔馬蘭繼續享受奢華生活。”
“這”加德納也麻爪了。
怔了怔,他疑惑道:“賽尼斯托的獨裁統治結束后,應該迎來新政府和新的政治制度吧,科魯加現在的軍閥和寡頭,怎么來的?”
“就是被民眾選上來的。”
加德納感慨道:“無限地球危機后,凱爾把綠燈軍團總部搬到地球海濱城時,納圖還在米國待了好幾年。
她見證了咱米國的繁榮富強、民主與自由,怎么沒學到半點我們的先進政治制度?”
“呃,這個其實”凱爾哼哼唧唧、吞吞吐吐,好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她也不是沒學習。”
“你說什么?”蓋加德納聲音中透出不耐煩,“說清楚點。”
“因為是哈爾幫助科魯加叛軍推翻賽尼斯托的統治,其實科魯加現在的政治制度,完全按照哈爾的建議,百分百照搬自咱們米國。”凱爾尷尬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蓋·加德納大聲叫了起來。
“真的,連《憲法》都一模一樣,他們有總統,有國會議員,有立法院今晚鎮壓游行群眾的警察,就是議長的下屬。
如今的科魯加首都,總統和議長兩分天下。
而在首都之外,每位參議員都是一位大軍閥,控制自己州的軍隊和財賦。
前些天塔爾工業城的軍事沖突,其幕后大老便是來自兩個不同州的參議員。”
“三權分立,相互制衡呢?”加德納喃喃道。
“現在的科魯加,可不就是山頭林立、相互制衡?”凱爾道。
“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他們沒學到精髓。”加德納堅持道。
凱爾贊同道:“沒錯,一定是他們沒學好。哈爾不懂政治,應該讓哈莉來指導他們完美復刻米國的優秀制度。”
“哈莉?哈莉不行,別看她是議員,但她經常譏諷我們的體制。”加德納連連搖頭。
凱爾道:“她就那種性格,你認真想一想,有誰沒被她譏諷過?正義聯盟,綠燈軍團,甚至她在天堂的同僚無論誰到了她那兒,都會迎來不屑的眼神,戳心窩子的譏嘲。”
“唔,那倒也是。”
“刺啦——轟!”
天空再次雷電密布、雷聲隆隆,可一片藍白電網中,忽然亮起一點金光,光芒快速接近地面,也越來越明亮。
最后來到科魯加市的上空時,已然如同一輪金色的小太陽。
下方民眾疑惑抬頭,立即認出來人身份,然后像死了老媽似的嚎叫起來。
“啊啊啊,賽尼斯托,是賽尼斯托”
“嗷嗷嗷,快跑啊,賽尼斯托回來了。”
“啊啊,暴君賽尼斯托帶著黃燈軍團殺來啦!”
原本聚在一起、連防暴警察也無法驅趕的示薇群眾,如同一群聚在一起啄食的雞,突然一根擦炮丟入雞群“彭”的爆炸,它們咯咯咯叫著狂奔亂走。
“shit,哈莉居然又猜對了!”凱爾精神一震,開始準備戰斗。
“賽尼斯托萬歲,為了賽尼斯托!”民眾們驚恐逃竄,外圍的防暴警察慌張了一會兒,似乎接到什么通知,竟開始為賽尼斯托歡呼。
“賽尼斯托,以綠燈軍團之名,你被捕了。”
索拉妮克·納圖激活綠燈能量,燈戒對著賽尼斯托,毫無畏色地喊道。
“你都不問一聲我為何而來?或許,我是來幫你的?”賽尼斯托悠然道。
“我不會被你欺騙的,死心吧。”納圖向她射出璀璨的綠色光束。
“用我的燈戒攻擊我”賽尼斯托體表騰起火焰似的的黃燈能量,不僅擋住納圖的攻擊,黃與綠相互碰撞的能量流,還如潮水般逆向朝她席卷而去。
“轟!”只這一下,納圖便慘叫著被擊飛。
“政府腐敗,武裝警察充斥街頭,民眾如老鼠般茍活,我的科魯加竟變成了一座臭糞坑。”
賽尼斯托不再去看紅皮燈俠,眼神憤怒地掃視下方混亂骯臟的城市。
“刺啦啦!”以他為中心,勐然向四面八方激射千百道黃燈能量具現的閃電,閃電胡亂落在下方,把游行群眾的綠燈旗幟炸飛,把街上垃圾堆點燃,也把對著他叫罵的人炸飛。
但穿著太空戰服的防暴警察才是閃電攻擊的重災區。
他們慘叫著被燒成焦炭,毫無還手之力。
“住手,賽尼斯托,你被捕了。”凱爾怒吼一聲,從天上落下,一束綠光將賽尼斯托擊飛百米遠。
嗯,他原本在地面人群中,但他不好意思讓納圖知道自己早已潛伏在科魯加,早已知道她的祖國爛成臭泥坑。
畢竟她早前還信誓旦旦對他和哈利強調,現在的科魯加更美好。
所以在賽尼斯托降臨后,他沒立即露面,而是悄悄繞路,從遠處飛上天空,造成自己剛剛從外太空趕來的假象。
“凱爾雷納?”被打了一記黑槍,賽尼斯托不怒反喜,“我還正打算去找你。”
他向下方的城市看了一眼,一飛沖天,主動拉升高度,將戰場換成遠離人群視野的平流層。
凱爾緊隨其后。
“賽尼斯托,你被包圍了,外面都是綠燈俠,投降吧。”
賽尼斯托笑容詭異,“如果外面真有很多燈俠,那只能算他們倒霉。”
凱爾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一瞬間,他想起哈莉的警告:賽尼斯托可能在謀劃你,不要單獨和他照面。
“蓋,趕緊過來,和我一起對賽尼斯托前后夾擊。”他一邊凝神戒備,一邊悄悄通過燈戒傳訊。
“我來了,我已經看到你們,你先和他交手,我找準機會偷襲。”蓋加德納沉聲道。
凱爾這才放松下來。
“你為何對我母親出手?”他向著賽尼斯托質問道。
賽尼斯托歪嘴一笑,“我不僅派人殺你母親,還讓小超人取了你父親的項上人頭,看看這個。”
他戴著燈戒的右手一翻,從戒指空間中拿出個電飯煲大小的金屬箱子。
箱子竟是個微型生物倉,打開后先冒出一股白氣,然后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現在凱爾眼前。
“不,不,父親,不”凱爾瞪大雙眼,震驚又痛苦地嚎叫起來。
“凱爾”只剩一顆腦袋的老男人竟沒死透,他表情痛苦到扭曲,發出比奶貓呼吸還微弱的聲音。
但凱爾聽到了。
“畜生,我要殺了你。”凱爾雙眼赤紅,向著賽尼斯托瘋狂撲去。
賽尼斯托冷冷一笑,黃燈能量化為一團火焰,瞬間點燃生物倉中的人頭。
“啊啊”老雷納生命最后一刻的叫聲,慘絕人寰,慘不忍聞。
“不”凱爾瞪大雙眼,眼中無神,呆呆傻傻,渾身顫抖。
“就是現在。”賽尼斯托面露喜色,張開嘴巴。
“嗖!”
一只螞蚱腦袋、螳螂身子、龍的尾巴,好似黃金鑄造的怪物,從賽尼斯托喉嚨中飛出,如利箭般射向凱爾面龐。
赫然是黃燈燈獸視差怪!
“嘶嘶嘶,好濃郁、好甘美的恐懼氣息。”視差怪一邊飛行,還一邊抽空勐地一吸氣,從凱爾身上抽出一層薄薄的“金沙”——恐懼情感。
“不凱爾,快”蓋加德納如一枚綠色流星,從側下方的烏云中射出,射向凱爾,可他人在半途,宛若癡呆的凱爾已經被視差怪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