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人類,神靈,器物
“伙計，你和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角色扮演？她看起來十分很沮喪，很不樂意。我喜歡辣妹，但我不想進監獄。”胖馬丁正色道。
巨大的別墅，空蕩蕩的莊園，發霉的閣樓，關著個赤、裸的美女......馬多克八成犯法了。
“我該晚幾年再找你的......”馬多克皺眉盯著胖馬丁，“真可惜，我等不了那么長時間了。”
“什么意思？”馬丁疑惑道。
“當年我帶著一顆發石去弗萊伊的別墅時，他說什么，我就聽什么。
我當然不比你愚蠢。
與其說我相信他，不如說我希望他在說真話。
因為我真的快要被枯竭的靈感逼瘋了。
九個月，我拖稿整整九個月！
我的經紀人也快瘋了。
出版社恨不得找槍手把我、干掉，然后隨便尋人代筆，把書寫完。
讀者們望眼欲穿，眼巴巴等著第五卷出版。
我的對手們大肆譏諷，‘馬多克江郎才盡’，‘馬多克只能寫半本書，這種曇花一現的作者太多了’......”
馬多克盯著呆愣在那的胖馬丁，眼中閃過惡意的譏嘲，“你拖稿幾個月了？”
“呃，也就一兩年，我年紀大了，讀者們應該能理解，而且，我和出版社沒合約，他們不會逼我。”
馬丁表情訕訕，心中卻對馬多克多了幾分認同。
——他們都是同樣的人啊！
馬多克幽幽道：“你稍微比我幸運，由《冰與火之歌》改編的《權力的游戲》，至少還能再播四五年，這也是你的deadline（最后期限）。
即便你逾期，他們也能理解，因為你是個快七十歲的老頭子。
但你比我更不幸。
你年紀大了，越往后越難寫出讓自己、讓讀者滿意的作品。
如果在《冰與火》完成前，美劇《權力的游戲》先結束，它必然爛尾。
這對你的名譽和你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將是巨大傷害，更會辜負千千萬萬崇拜你、喜歡你的讀者。
除非你之后能寫出無可挑剔的第六卷、第七卷。
你能嗎？”
“應該能......”胖馬丁額頭冒汗。
馬多克嘆口氣，“當年我比你急，壓根沒去質疑弗萊伊，拉著她就往家里跑。
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把她摁在閣樓散發霉味的舊沙發上，占有了她。
我當時的確比較緊張。
然后，我對自己說，她不是人類，人類的任何法律都無法審判我。
但她的確像個人類，身體柔軟溫暖，氣息甜美干凈，雖然幾千歲了，卻像個孩子般在我身下啜泣。
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弗萊伊那老王八蛋騙了我。
如果她真是普通女孩，我就完蛋了。
這么一激動，我在她體內噴薄而出。
同時噴薄而出的還有腦袋，滿腦子的靈感，像馬路邊被汽車撞壞的龍頭栓，怎么堵也堵不住。
我衣服都沒穿，拖著老二跑下樓，足足三個小時，在電腦上碼了五萬多字。”
“天吶，三小時五萬多字，把臉摁在鍵盤上滾嗎？寫出來的狗屎，能端給讀者們‘吃’嗎？”馬丁叫道。
“你已經吃了，還大聲叫好。”馬多克得意道：“事后沒修改一個字。或者說，越修改，越不如之前。”
“你沒騙我？”馬丁轉頭盯著角落的金發女人，咽了口唾沫，目光變得火熱。
“你只是她的第四代主人而已。”馬多克嘆道。
“你從弗萊伊那得到她，弗萊伊又從誰那繼承來的？這么算下來，她至少五十歲了吧？難道真是繆斯女神？”馬丁驚疑道。
馬多克道：“她做過荷馬的繆斯，至少幾千歲了。她的第一任主人，你應該也不陌生，好萊塢三四十年代，最有名的導演希區萊克。”
“希區萊克又從哪兒找到她的？”馬丁問。
“卡利俄佩，過來見你的新主人，然后回答他的問題。”馬多克向床上女人招手。
女人側頭看來，蓬松的金色卷發滑動，露出一張出水芙蓉的絕美容顏。
胖馬丁看呆了。
“馬多克，你答應過我，不會再將我交給別人。”女人幽怨地說。
她的聲音好似空谷琴音，悠揚清婉。
宛若幼鳳輕啼，又似山泉入淺池。
馬丁立即相信，她真是一位女神。
因為凡人絕對發不出那樣優美的聲音。
“卡利俄佩，悅耳之音，她真的繆斯女神卡利俄佩，偶買噶！”馬丁震驚喃喃。
卡利俄佩就是“悅耳之音”的意思。
除了繆斯女神，卡利俄佩還是‘歌唱之神’。
“作家都是騙子，我們的工作就是編故事，用美麗的謊言裝點讀者的夢。
親愛的，我以為你早明白這一點了。
嗯，在弗萊伊把你交給我的時候。”馬多克笑道。
“是的，弗萊伊騙了我，希區萊克也騙了我，但我始終對人性抱有最后的幻想。”卡利俄佩哀傷地說。
馬多克點點頭，嘆道：“我明白，你是繆斯女神，感情纖細且豐富，這是你的天性。
如果真有一天，你失去幻想和天真，你也再不能為我們帶來靈感。”
“我已經快要枯萎了。”卡利俄佩絕望道。
“至少現在還沒有。”馬多克臉上閃過些許不耐，“喬治馬丁很快就是你新的主人了，告訴他你的來歷，打消他心中疑慮。”
卡利俄佩無法拒絕現任主人的任何命令。
她低垂著腦袋，喃喃道：“1927年的春天，我耐不住鄉愁，返回曾經在人間的家鄉，赫利孔山。
那一日，我在舊日常去的清泉池里洗澡，同時還追憶逝去的美好時光。
那時我們九姐妹還被人追尋，被人愛慕，被智慧的藝術家需要。
正當我想的入神時，希區萊克來到湖邊，他左手拿著巫師蒜，右手拿著一卷羊皮紙。
那一年，他27歲，風華正茂，渾身散發迷人的文藝氣息。
所以，我沒有立即逃開。
當他微笑著詢問我是哪一位女神時，我告訴她，我叫卡利俄佩。
他像念誦咒語一樣細細重復幾遍我的名字，然后點燃卷軸，對我說——好了，你可以叫我主人了。”
“這么簡單？”馬丁瞪眼道。
“我親自說出了自己的真名，他手里還拿著巫師蒜，在他舉行儀式時，我沒法反抗。”卡利俄佩苦澀道。
馬丁好奇道：“什么是巫師蒜？”
“荷馬史詩《奧賽德》中的魔草花。”馬多克道。
“魔草花......”馬丁稍微一回想，就記起來。
《奧賽德》主要講述特洛伊戰爭結束后，希臘英雄奧德修斯在回家路上的傳奇冒險故事。
某天，奧德修斯來到女巫之神喀耳刻小島，全部船員被巫術變成豬，他卻憑著魔草花抵抗住喀耳刻的魔法。
“魔草花對希臘神靈有特殊效果，尤其是女性。
這個秘密，卻是卡利俄佩告訴盲詩人荷馬的，荷馬把它寫入史詩，世人都知道了。”馬多克譏笑道。
卡利俄佩低垂著腦袋。
談不上悔恨，她只是表情麻木。
“既然她是給作家帶去無數靈感的繆斯，為何你要把她送給我？”馬丁疑惑道。
“時候到了，我和她的契約即將結束。”馬多克嘆息道。
“與我有關嗎？”馬丁問道。
“有關，也無光。”馬多克神色復雜道：“今天遇到你，又聽到弗萊伊的死訊，我和她的魔法契約忽然被觸動，我便明白到了放棄她的時候。”
“什么觸動？”馬丁好奇道。
“當你功成名就，當你寫了很多小說、詩歌和劇本，當你對現有的成親感到滿足，當你對創造的渴望不再那么熾熱，當你遇到遠比自己更需要她的人，你和她的魔法契約就到了解除的時候。”
看著馬丁茫然的胖臉，馬多克輕吁一口氣，道：“這是弗萊伊當初對我說的話，我和你一樣，聽不明白。
他對我說——你記住我的話，總有一天會明白。
現在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這些話也沒關系，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我該怎么做？”胖馬丁表情興奮，語氣卻帶著些不安。
“嘭——”
大門忽然被人從外一腳踹開，一個年輕的女聲冷冷道：“喬治，馬多克，你們的事發了！”
“誰——啊，哈莉奎茵！”馬多克霍然轉身，失聲驚呼。
“與我無關！”胖馬丁叫了起來。
“奎茵議員，或者奎茵將軍，這里是私人府邸，你，你們沒有執法權！”馬多克面色難看道。
“艾薇，把這兩個惡棍捆起來。”哈利道。
“嗖嗖嗖——”艾薇隨手一揮，兩根掛著綠葉的蔓藤飛蛇般竄出，三五下就把兩名大作家捆成粽子。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社會名流，我沒有違反任何法律。”馬多克掙扎嘶吼。
“你知道我的來意嗎？”哈莉問。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沒權力這樣對我。”
“卡利俄佩！”克利俄淚流滿面，上前抱住姐姐嚎哭，“赫拉在上，他們對你做了什么啊！”
“克利俄，你終于來了，嗚嗚嗚......“卡利俄佩摟住妹妹脖子，小拳頭使勁捶打她的后背，哭喊道：“你怎么不早點來，我被關了快一百年，再過幾年，我要消亡了。”
“我沒違法，她不是人，她只是個器物，為作家提供靈感的器物。”馬多克大叫道。
“我只是路過......”胖馬丁哀嚎。
“就算她不是人類，也是個外星人，你蓄意綁架、囚禁、侵犯外星貴賓，破壞地球與偉大奧林匹斯文明的友誼，活該千刀萬剮。
老實解開契約，我給你個痛快。”哈莉道。
“你要殺我？”馬多克呆了呆，然后難以置信地叫道：“你是護球英雄，是市長俠，是超級英雄，怎么能隨便殺人？我也沒犯任何一條人類的律法啊！”
哈莉踹了他一腳，罵道：“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哪里像超級英雄？“
“你在人前時，哪里都像。”馬多克委屈又畏懼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