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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年少無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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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都會春秋筆法,霍韜霍侍郎也不例外。

  他呈給皇帝看的筆錄上,從頭到尾故意凸顯著秦德威,當然事實是一點不差的,誰讓秦德威這么活躍。

  以霍侍郎的本意,他只是想暗搓搓的暗示,秦德威可能是個真正主謀和幕后指使者。

  但卻沒想到嘉靖皇帝腦洞這么大,直接懷疑是秦德威代筆,這個腦洞瞬間讓霍侍郎迸發出無數靈感。

  那些話可是皇帝說的,他霍韜添點油加點醋,也不怕被人說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說實在的,對霍侍郎而言,弄秦德威比弄馮恩更有快感。

  再說弄馮恩會被人罵“忘恩負義”,那是品行敗壞;而弄秦德威最多就是被人吐槽一聲“打擊報復”,那叫官場日常操作。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所以此刻霍侍郎的臉上陰霾盡掃,神采飛揚,笑得像個不到五十的孩子。

  冚家鏟!撲街啦你!

  “秦德威!馮恩彗星奏疏是否由你代筆,或者由你構思草擬,速速招來!”重回秉筆位置的霍韜喝問道。

  “絕無此事!奏疏乃是下官親自擬寫,與旁人無干!”跪在三尺壇前的馮老爺拼命叫道。

  霍韜對馮恩斥道:“本官現在問的是秦德威,不是你馮恩!”

  被皇帝搞了個猝不及防的秦德威苦笑道:“去年十一月馮恩上疏時,晚生人在南京,如何代筆或者幫忙構思?”

  霍韜冷笑道:“彗星現于東井是十月份的事情,然后才有皇上廣求直言,而馮恩上疏是一個月后的事情!

  所以從你看到彗星,到馮恩上疏,中間有一個月時間,足夠你寫封信給馮恩溝通了!

  所以你說你當時人在南京,并不能排除嫌疑!你這個舉證沒有效果!”

  秦德威下意識的反駁道:“晚生為何要為了一個不存在的嫌疑而自行舉證?”

  這意思就是,誰懷疑誰舉證,問他秦德威干什么?

  霍韜向北拱了拱手說:“圣上如此懷疑,你敢不自辯嗎。”

  秦德威:“......”

  這踏馬的真是無話可說,畢竟是封建社會,皇帝就是凌駕于一切法律的最大存在。

  皇帝說出的話就是法律,正所謂出口成憲,皇帝無理由懷疑你,你就得自己證明自己清白。

  而且皇帝有的時候,根本不看證據如何,自由心證就行了。

  被皇權教做人的秦狀師嘆口氣,發自內心的說:“請諸公明鑒!這個小白文怎么可能是晚生寫的!

  以晚生的才力,就是代筆寫奏疏,也不會寫成這樣啊。”

  雖然眾人不太懂小白文是什么意思,但從秦德威的語氣也能猜出一二內涵。

  馮老爺雖然知道現在正處于特殊時刻,但還是忍不住對秦德威怒目而視。

  混蛋,你說誰寫的奏疏是小白文!

  霍韜不為所動,很冷靜的分析說:“你雖然在詩文上有才華,但奏疏畢竟與詩文不同。

  寫奏疏并不太看重才氣縱橫,反而需要的是老練周詳。而你去年才十四歲,正是年少無知又自大的年紀。

  在不知天高地厚情況下,你寫出這樣的......小白文也很有可能。

  所以,本官不能因為你具有天賦才華,就排除你的嫌疑。”

  如果換個時候被人說年少無知,秦德威肯定要噴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但此時此刻秦德威寧愿被看成年少無知。

  “沒錯!在下年少無知!哪有這個能力和見識,去品評朝堂人物!”

  為了擺脫嫌疑,

  秦德威不惜前所未有的自貶了!

  霍侍郎冷笑連連:“兩京之間多有人物往來,連本官北上時,都在南京駐留了幾天。

  聽說你秦德威在南京時,沒少混跡于官場和士林,耳聞目睹的,肯定有機會去了解朝堂人物。

  再說了,這種羅列臧否人物風格,本來就很像是你的手筆!”

  秦德威不服的反問:“在下哪有這樣的行事風格?”

  霍韜駁斥道:“前陣子,你還當眾一一點評過嘉靖八才子!你還敢說,你沒有這樣的行事風格?

  連嘉靖八才子這樣的小字輩,你都能找到長短之處羅列針砭,更別說矚目的廟堂大臣了!”

  秦德威:“......”

  想哭,這事怎么就說不清了呢?

  兩旁參與廷鞫的大臣聽到這里,終于也產生了揮之不去的懷疑。

  莫非圣上目光如炬,那封力斥三奸、褒貶二十二大臣的奏疏真的是秦德威的手筆?

  難道大明的良心、仗義敢言的真君子不是馮恩,而是秦德威?

  “不”馮老爺痛苦的捂住了頭,聲嘶力竭的哀嚎,又指著霍韜大罵道:

  “原本以為你霍韜不失風骨,沒想到你也是個奸邪!蓄意羅網株連,迫害無辜之人,秦德威何辜,也橫遭你毒手!”

  霍韜很想說一句,老子現在踏馬的就想當奸臣!

  但他還是很理智的辯駁說:“本官路過南京時,聽說了一些你馮恩與秦德威的往事。

  江寧縣人人皆知,政務全都是秦德威幫你贊畫,公文也沒少幫你寫。

  再看今天答辯,秦德威對奏疏之事對答如流,仿佛胸有成竹早有準備,很難不讓人產生懷疑啊。”

  馮恩也想哭了,自己成名之作,怎么就成了別人的?“在下愿意指天發誓,奏疏確實由在下所寫!”

  霍韜風輕云淡的說:“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眾人的目光在十五歲秦德威與三十多歲馮恩之間來回掃視,直觀的感受越發深了。

  也許只有少年意氣,才能寫出那樣揮斥方遒、只求念頭通達的爽白文啊,年輕真好。

  霍侍郎突然換了個題目發問:“秦德威招吧,你鼓搗這份奏疏,居心何在啊?是不是仇視君上,非議大禮啊。”

  剛才問過的問題,重新在來一遍好了,剛才受審的是馮恩,而現在是你秦德威受審!

  秦德威當然不接這個茬,接了茬不就代表自己認下了嗎?

  他正色道:“在下還有話要說,這份奏疏......”

  霍韜狠狠拍了下桌案,打斷了秦德威,陰惻惻的說:

  “人人都說你是個義士,為報答馮恩提攜之情義,千里迢迢從南京到京師來救人。

  平常你也沒少以義士自居,在京師招搖過市吧?那本官勸你可要想好了。”

  秦德威:“......”

  這暗示很明白,你要真是個義士,就該趁機替馮恩扛下來啊。你要是不敢扛這個雷,還算什么義士?

  霍韜的笑容漸漸變態,讓呢個撲街仔跳得歡,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跳啊,你倒是繼續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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