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認為復活死者這種事情,即使成功了也一定會招來禍患。”
夏德端著酒杯說道,想到了過去的很多事情:
“俗套些來說——那么代價是什么呢?而且被他使用惡魔力量復活的外祖父,不也和他的貓與狗一樣存在風險嗎?”
“因為他堅信自己的外祖父的內心與自己一樣強大,曾肩負過責任的人是值得信任的。”
阿斯蒙先生利用略微停頓的機會翻開了第九張牌,搖搖頭,將星辰12放到一旁,然后說出了這故事的結局:
“想要找回被吞噬的靈魂,并不是簡單的工作。于是他在這座小鎮中住了下來,憑借著多年積累的經驗和小小的幸運,從體內被封印的惡魔的本質中,尋求到了那塊靈魂。
靈魂被順利取出,但青年的外祖父的肉體早已毀滅。他不想用任何手段創造肉體,所以他計劃,讓外祖父的靈魂出現在他自己的軀體內。他會因此死去,而外祖父會繼續這份封印惡魔的職責。直到外祖父也想要稍微休息一下,可以將他再找回來。”
“這”
夏德微微張嘴,甚至沒去抽牌:
“好吧,如果之前我還以為,他只是背負這一切走了太久太久才會產生這種糊涂想法,現在基本上可以肯定,他是被惡魔影響了。”
“貓與狗和現在的我們一樣,都看出了這種想法的不對勁以及其中巨大的風險。但即使貓與狗在一旁阻止,外祖父的靈魂最終還是被放進了那青年的軀體內。于是,偽裝為靈魂的惡魔就此在青年的軀體中復蘇。從來沒有什么死者復生,從惡魔本質中獲取的,也一定是惡魔。”
“果然.所以這次又是壞結局?在暗戀青年的少女、與中年互有好感的貴族小姐、為了家人而犧牲自己的孩子以后,現在終于輪到這位走過了漫長道路的旅行者死亡了嗎?”
肖恩·阿斯蒙沒有回答,黑色的眼睛看著夏德。夏德感覺足足過了半分鐘,他才開口道:
“但在那惡魔即將成功的最后一刻,忠誠的貓用爪子刺穿了青年的心臟,忠誠的狗則用爪子拍碎了青年的腦袋。
惡魔想要侵占青年身體的計劃失敗了,它重新回到了青年的靈魂中。但青年即將死亡,惡魔也會因為完成了他幼時的愿望而復蘇。已經在搏斗中重傷的貓與狗,便獻祭了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燃燒了自己的存在,用那份青年贈予它們的力量,讓青年從瀕死中活了過來。”
嘆息聲在熱鬧的初雪節慶典的一角傳來,但誰也分不清這是誰在嘆氣。
“于是當青年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被封印的惡魔依然在他的體內,而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了旅伴。只有貓與狗形狀的兩撮灰燼,正隨著風一點點的消散。
夏德抿著嘴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氣,他依然沒有抽牌,而是轉頭看向了熱鬧的篝火方向。雖然早就清楚這故事的結局絕對還會有人犧牲、有人死亡,但真的聽到了結局,即使現在是氣氛如此好的夜晚,他也依然心中萬分的惆悵:
“我原本以為,它們還能繼續陪著他走很遠的路,沒想到這么快它們也離開了。我現在有些失望了,每一次的故事總是這樣,我知道惡魔的故事應該就是如此,但這是不是有些.為了悲劇而悲劇的意思?”
“華生先生,別著急,故事還沒結束呢。”
惡魔學者嘴角勾起,黑色的眼睛盯著夏德的側臉:
“當青年抬起頭再看向周圍的時候,這里并不是僻靜安寧的小鎮,而是在焦土上矗立著的古代小鎮的廢墟。干尸散落在廢墟各處,讓人窒息的可怕力量徹底污穢了這片土地。
而當他帶著貓與狗尸體的殘骸,又來到廢墟小鎮外的小山丘上時,那里也沒有什么外祖父的雕像。那里只存在一具被綁在十字架上,血肉都已經被烏鴉啄食干凈的骸骨。”
夏德將視線移向了他:
“所以,這一切都是惡魔的陰謀?”
“在未來的某次夢中,獨自旅行的青年在夢中又夢到了那座鎮子。
他的外祖父的確曾經來過這里,但想要奪取那惡魔力量的罪人卻貪婪那份強大的力量,由此引發的邪靈的暴動徹底摧毀了這里,而那罪人最終被青年的外祖父殺死后,懸掛在了鎮外的山丘上。
過去這里并沒有什么英雄壯舉,只有貪婪者引發的災難。而現在,在同一個地方,惡魔因為青年精神的疲憊和靈魂的迷茫,又進行了一次小小的試探。雖然沒能成功,但它還可以繼續等待。畢竟,以后還會有更多的機會。
至于青年,他埋葬了貓與狗,就如同他埋葬過的很多人與物一樣。隨后他背起了行囊,沉默的繼續向著遠方走去了。”
肖恩·阿斯蒙端起酒杯向著夏德舉了一下,然后喝掉了最后那口酒。
故事到此才算是真正結束,這已經是第七段故事了,前六段故事的結局沒有任何一個是好的,但這一次夏德還是對故事感到尤為的悲傷。他倒是沒有去喝酒,沉默了好半天才總結道;
“背負責任走了太久的青年,想要找到其他辦法來處理那邪魔,最終卻落入了陷阱,并因此犧牲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們。
這故事是想要告訴我們,如果一件事能夠維持現狀,就最好不要去干涉它?還是說,我們要認真傾聽身邊朋友們的意見,不要一意孤行?”
夏德詢問道,桌對面的肖恩·阿斯蒙依然用著那種蛇吐信子似的語調回答了他,比起剛才這個位置上坐著的真正的惡魔,他看起來才像是傳聞中的上古邪靈:
“這些故事只是想要告訴我們一個簡單道理:小心惡魔的陰謀。”
夏德緩緩點頭:
“是的,這才是重點。但凡人總會犯錯,那個從孩提時代就肩負了責任的青年,他.之后怎么辦?失去了旅伴,青年會再次變得孤獨。我相信他還會繼續走下去,但他終歸還是會死的,凡人終有一死。沒了幫手的他,還能在余生繼續封印惡魔嗎?即使還可以,但他死后會怎么樣?”
“這就是下一次的故事了,華生先生。”
惡魔學者輕聲問道,夏德只好繼續嘆氣:
“那好吧。阿斯蒙先生,我要夸獎你,你講故事的水平,比北國的那位偵探作家還要厲害。”
肖恩·阿斯蒙并未對此作出評價,而是伸手示意夏德繼續抽牌:
“我們的牌局還沒結束。”
第十張牌被夏德掀開,太陽2天使·宣告末日的迦凱爾便赫然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就仿佛是阿斯蒙先生計算好了的,故事講完牌局也剛好結束一樣。
“又是我贏了。”
夏德說道,但毫無興奮感,那故事的后勁有些大。惡魔學者卻笑著點頭,完全不受自己故事的影響。
于是夏德拿出了錢包,將二十張10鎊的鈔票遞給了阿斯蒙先生,然后將新的紙牌加入了自己的卡組。他很高興,對方沒有詢問他為什么出門時要帶著這么大一筆錢。
但不管怎樣,有了這張太陽2以后,夏德的特殊規則牌的總數便正式來到了40張。距離收集齊一套特殊牌卡組的目標,就只剩下14張了。
去掉創始系列的時間、混沌、創造、太陽與命運,其實你只差九張花色與點數不重復的紙牌。
“我還要再去西側的廣場看一看,華生先生,下次再見。期待我們在下一座城市的不期而遇吧。”
他沖夏德點頭后,便轉身消失在了人海中。夏德坐在那里看著他離開,然后也打算回去了:
“總感覺心情更加的沉重了,果然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應該去聽什么惡魔故事。原本以為今晚從真正的惡魔那里聽聞的消息才是最煩惱的事情,沒想到從虛假的惡魔學者那里聽的故事才最影響情緒。
回去以后喝一杯熱茶就睡覺吧,明天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情。”
別忘了你的玫瑰花。
“她”笑著說道。
“是的是的,所以我才說煩惱的事情有很多。而且就算把玫瑰花帶回去了,我也不能像是發傳單一樣的挨個房間輪流敲門送花,這樣會被姑娘們認為我是那種明明是初雪節,但也沒下雪,我還以為今晚真的會下雪呢。”
他一邊在心中嘮叨著無所謂的事情,一邊也消失在了廣場上的人海中,只留下有著兩只酒杯、一只酒壺、一盤花生、一盤炒豆子的桌子在等待著新的客人。
鴿子們見人都走光了,試圖飛到桌子上卻又被前來收拾桌子的侍者趕走。它們于是振翅高飛,在被廣場燈火照亮的夜空下飛過了廣場邊緣蹲著的貓和狗的頭頂。
它們一起蹲在那里看著人類世界的繽紛色彩,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向黑狗與黑貓。黑暗包裹著它們,光明躲避著它們,就連煩惱憂愁的夏德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被它們注視過。
“我剛才看到了在蘭德爾河谷從奧森弗特手中解放了我們的那個偉大靈魂,要去打招呼嗎?”
貓問向了狗,那是奧森弗特家女仆的聲音,而回答她的則是管家的聲音,狗用爪子抓了一下臉:
“我想現在還不是打擾他的時候,畢竟還沒到答案揭曉的時候。”
說完它們便一起跑進了廣場,跟上了那個斜挎著挎包的身影。而在那只挎包內,玻璃瓶輕輕碰撞著筆記本,七彩的煙霧在其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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