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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醫者不能自醫

  左凌泉被粉嫩花瓣包裹,緊貼在瑩瑩姐身后,以地遁之術砸入地底。

  入地十余丈,后方肆虐的暗紅毒霧,才被土地徹底隔絕。

  此地雖然是荒山野嶺,但地底構造極為精妙,有大量特殊巖石形成壁障,隔絕了地底的氣息。

  左凌泉穿過巖層后,感覺到地底深處有氣息波動傳來,強弱不一雜亂無章,就好似下方有一座鬧市,但沒有一道氣息屬于活人。

  崔瑩瑩以術法開道,熟美動人的臉頰少了三分血色,不過表情倒是一切如常,肅穆威嚴,好似護著小晚輩的強勢阿姨。

  察覺地底氣息混亂,崔瑩瑩速度減慢,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不是提醒下方的情況,而是略顯不悅的訓了句:

  “你這臭小子,怎么什么場合都敢動手動腳?剛才一幫晚輩在下面看著,你讓我怎么和晚輩解釋?”

  左凌泉注意著地下情況,沒感知到特別強的妖氣,稍稍松了口氣:

  “我見瑩瑩姐被蛇打,沒注意其他,直接就沖上去了…”

  “什么叫我被打?”

  崔瑩瑩雙眸帶著三分不滿,回頭望向左凌泉:

  “一條油盡燈枯的玄蛇,能奈何本尊?你都能一劍放到的妖物,本尊收拾不了?明明是你自己瞎獻殷勤…”

  左凌泉點頭:“對對對,是我亂獻殷勤。”

  “你這什么口氣?”崔瑩瑩雙眸一瞪。

  “呵呵…”左凌泉帶上了幾分笑意,潛入地下的同時,摟住了瑩瑩姐的肩頭,柔聲道:

  “瑩瑩姐是藥師,身邊武修沒死,就不該讓您出手挑大梁。。我跑出來幫忙,是發揮自己的作用,不是覺得瑩瑩姐打不過。事后摸瑩瑩姐臉蛋兒,純屬春風得意有點飄,忘記了場合…”

  崔瑩瑩聽見這話,眼中不悅才稍微消減。

  她方才知道左凌泉在跟前,左凌泉跳出來一劍秒玄蛇的瀟灑英姿,她看著也挺春心蕩漾的,不過這些感覺自然不能當著左凌泉面說。

  對于被摟著肩膀,崔瑩瑩自然不能當做沒發現,用肩頭輕輕擠了下:

  “你老實點,又皮癢了是吧?剛才的事兒還沒收拾你…”

  “此地頗為詭異,我心里有點害怕,抱著瑩瑩姐踏實些。”

  “你害怕?”

  “嗯。”

  左凌泉做出緊張之色。

  崔瑩瑩都不知道說什么,四下無人又馬上到了地底,她也懶得管這些了,帶著左凌泉突破了地層,來到了地下空間之內。

  左凌泉本以為地下是天然的溶洞、礦洞什么的,但從地下空間的天頂破巖而出后,所見的場景卻讓他頗為意外。

  地下空間很大,從上方看去,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平臺,平臺上能看到歲月悠久的古老陣紋,字是人族的文字,字跡卻不像是刀筆刻成。

  平臺中間是一口盤蛇老井,井口三丈方圓,靈氣濃郁到肉眼可見,呈現出淡黑色,不出意外便是沙江的靈脈源頭。

  平臺并不干凈,密密麻麻全是扭曲盤結的蛇類,小的只有兩指長短,大的有近丈,覆蓋了一整層,目測恐怕不下數十萬條,但沒有成型的妖物。

  平臺邊緣環繞著河道,里面堆積著蛇皮、蛇鱗等雜物,還有些許人獸骸骨,并沒有臭味,反而散發著異香;地下空間的石壁,則是千瘡百孔的洞穴,里面同樣掛著無數蛇類,在幽綠光芒下顯得極為可怖,不知通往何處。

  左凌泉在半空懸停,手離開了瑩瑩姐的肩膀,蹙眉掃視周邊:

  “這是上面那條大蛇的老巢?”

  崔瑩瑩仔細觀察平臺上的陣紋,搖頭:

  “不是,這是玄蛇修行、繁衍后代的地方,算是祭壇,墻上的洞口才通往妖物的巢穴;體型較大的蛇妖都跑了,余下這些都是尋常小蛇,連妖都算不上,只知道交…配…”

  崔瑩瑩說道此處表情有點古怪,望向了別處。

  左凌泉仔細打量石臺,才發現數以萬計的蛇,糾纏在一起,明顯在干些順應天道自然的事兒。

  俗世有老講究,看見蛇交尾不吉利,左凌泉目光移到周邊,鼻子聞了聞:

  “這是什么味道?還挺香的。”

  崔瑩瑩也聞了下,然后眼神兒就是一變,抬手捂住左凌泉的口鼻:

  “你作死啊?在妖族巢穴也敢亂聞。這是淫煌蛇分泌的體液,劇毒無比,趕快堅守氣府心湖,別讓毒氣攻心亂了神志,我可沒閑工夫給你解毒。”

  左凌泉沒感覺到毒性,畢竟尋常蛇類都能在此地生存,怎么可能把他毒死。

  不過看瑩瑩姐這么嚴肅,他還是趕忙調動體內真氣,壓下了心中莫名升騰而起的燥熱,詢問道:

  “這地方該怎么辦?”

  “燒了。”

  崔瑩瑩飛身來到平臺邊緣的某處,示意下方的三具尸體:

  “這應該就是前幾天在駝峰嶺失蹤的幾個修士。此地蛇類都吃過人肉,未來成妖,與人為善的幾率渺茫,留之禍患無窮。”

  左凌泉看向河道底部,可見三具尸體還穿著衣袍、護具,其中一人掛著道家祖庭的腰牌,但肉身已成白骨,有小蛇從七竅進出;尸體手腳被釘在石臺邊緣,恐怕是專門被扔在這里喂蛇的。

  左凌泉眉頭緊蹙,沒有再多說什么,抬手掐訣,以火法焚燒蛇窟。

  崔瑩瑩面色不太正常,手上的暗紅痕跡深了幾分,因此藏進了袖子里,并未幫忙,只是站在旁邊警戒。

  轟——

  左凌泉雖然不善火法,但已經煉化了本命火,術法出手的聲勢依舊駭人,轉瞬間已經把平臺化為火海,傳出陣陣焦糊味。

  隨著他動手,石壁上千瘡百孔的洞穴深處,傳來了幾道兇戾氣息。

  左凌泉感知到殺意,望向石壁上的洞穴:

  “好像還有妖物在地底沒逃走。”

  崔瑩瑩掃了眼石壁,沉聲道:

  “光殺這些小蛇沒意義,還有蛇妖躲在巢穴里,要殺就得殺干凈,去找。”

  崔瑩瑩順著氣息傳來的方向準尋妖物蹤跡,但身形一動,哪怕盡力維持自然而然的模樣,動作還是出現了三分僵硬。

  左凌泉并未受傷,見此心中微驚,連忙來到跟前,拉起崔瑩瑩的手兒查看,卻見她的身體冰涼刺骨,有一股寒氣在經脈里肆虐,讓皮膚表面都結了一層薄霜。

  崔瑩瑩迅速收起手,蹙眉道:“都說了我沒事…先把小妖殺干凈。”

  左凌泉覺得瑩瑩姐是在他面前強撐,玉階大妖的蛇毒,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是能信手解決的東西。

  眼見瑩瑩姐好像壓不住蛇毒,左凌泉哪還有心思去追小妖,迅速把她橫抱起來,往地面飛去。

  “你抱著我做什么呀?我真沒事兒。”

  崔瑩瑩從懷里脫離出來,做出‘一切盡在本尊掌握之中’的模樣,想繼續追殺妖物,左凌泉卻不聽話了,強行了摟著她飛速來到了地表。

  此時地表之上,靜煣用火焰把整片山嶺都給洗了一遍,玄陰蛇祖的百丈蛇身都被烤出了香味,上官霸血等人已經被烈火和蛇毒逼到了幾十里開外。

  團子在幫靜煣放火燒山,秋桃則站在地面上,感知地底的情況。

  兩人破土而出,謝秋桃就連忙跑了過來,發現瑩瑩姐面容霜雪——不對,臉頰上確實掛上了薄霜,寒氣重到讓人難以近身——她臉色就是一變:

  “瑩瑩姐,你中毒了?”

  “小毒罷了,無傷大雅。”

  “這還小?”

  另一邊,正在燒烤大蛇的團子,見瑩瑩奶娘都快凍成冰棍了,連忙飛過來,落在崔瑩瑩懷里,給她暖手手。

  左凌泉不清楚瑩瑩姐的傷勢,心里不敢大意,飛身落在靜煣的旁邊:

  “靜煣,老祖現在能過來嗎?”

  雖然距離比較遠,崔瑩瑩還是聽的一清二楚,正想說:“別叫她,我說了我沒事兒。”

  但話沒開口,正在煽火的靜煣,就已經回應:

  “死婆娘說瑩瑩姐沒事兒,不用操心。”

  “哦,那就好…”

  我怎么就沒事兒了?

  沒看我都凍成這樣了?

  崔瑩瑩被此言氣的不輕,更惱火的是左凌泉聽了上官老祖的話,竟然松了口氣!

  外人說我沒事,你就覺得我真沒事兒了?

  有你這么當男人的?

  但這些話又不好說出口,崔瑩瑩站在原地有點委屈了。

  好在上官老祖只是氣一下亂逞強的閨蜜罷了,哪里會真的不管不顧。

  湯靜煣在心里交涉了幾句,就繼續道:

  “婆娘讓你和秋桃先去地下斬草除根,我來照顧瑩瑩姐就行了。”

  有老祖在,左凌泉并不擔心靜煣和瑩瑩的安危,當下便點頭,把玲瓏閣里預備的丹藥取出來了一大堆,放在靜煣懷里,然后和秋桃一起重新潛入蛇窟。

  崔瑩瑩本想跟著,但體內肆虐的寒毒,確實需要時間化解,她就沒有逞強,只是提醒了一句:

  “左凌泉,地底深淺尚未可知,切記莫要深追,我不在跟前沒人能保你。”

  “明白,我行事向來穩健。”

  “瑩瑩姐放心,左公子若是不穩健,我幫他穩健。”

  “嗯?”

  崔瑩瑩半點不相信左凌泉,但對于‘逃跑第一名’的秋桃還是挺放心的,不再多加叮囑,只是把懷里都快凍傻了的團子丟了過去。

  等到兩人一鳥從地表消失,崔瑩瑩風輕云淡的神色當即消散,露出了幾分疲態,身體都晃了兩下。

  湯靜煣抱著一堆丹藥跑過來,單手扶住瑩瑩姐的身子,發現她柔若無骨的腰兒都快凍硬了,緊張道:

  “瑩瑩姐,你…”

  “別擔心,需要休養一下罷了。”

  崔瑩瑩在左凌泉面前還能強撐高人氣度,左凌泉一走便失去了動力。

  她召出懸空閣樓,放在了山野焦土之上,緩步走進門,步伐卻越來越慢,等走到三樓睡房外,就停下步伐,閉上了雙眸。

  湯靜煣不是醫師,瞧見此景自然著急,把凍成冰雕的瑩瑩姐抱進睡房,心中詢問:

  “死婆娘,你到底管不管事兒了?瑩瑩姐都凍成這樣了,你還不過來給她治傷?”

  上官老祖回應平淡:“她就喜歡死要面子活受罪,本尊過來也不見得讓我幫忙。再者一點蛇毒罷了,她扛得住,出不了事兒。”

  靜煣把凍僵了的瑩瑩姐平放床榻上,用被褥蓋起來:

  “那我該怎么照顧?總不能就這么干看著吧?”

  “玄蛇至陰至寒,中毒者會損傷精元氣血;你體魄異于常人,至剛至陽,抱著給她暖身子就行了,再給她吃點補氣固元的丹藥,過不了多久就能恢復正常。”

  靜煣聞言照辦,躺在床榻上,把身段兒珠圓玉潤的瑩瑩姐抱在懷里,冰涼涼的感覺讓她縮了縮脖子。

  靜煣瞄了眼近在咫尺的瑩瑩姐,見她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暗暗松了口氣,想想心中嘀咕:

  “這事兒應該小左來,兩個女人抱著,感覺怪怪的。”

  “他想得美。”

  “嗯?”

  “本尊是說,他五行親水,體魄屬陰,抱著只會更冷,做不來這事兒。”

  “哦…”

  靜煣半信半疑點頭,治傷要緊,沒在這種事兒上多想,掏出一大堆丹藥放在床榻邊上,詢問道:

  “現在該吃什么丹藥?愈體丹恐怕沒用…”

  靜煣在修行道行走這么久,尋常丹藥都能辨認,知道該怎么用,但桃花尊主境界太高,大半丹藥吃下去都是‘糖豆’,起的作用微乎其微,所以不知道喂什么。

  上官老祖沉默了下,應該是在通過靜煣的眼睛查看,繼而開口道:

  “固元丹就可以,還有還陽丹、生元丹之類,只要帶‘元、陽’二字的,都是養精固元的丹藥。”

  “哦…”

  湯靜煣在一堆丹藥盒子里翻找,又問道:

  “得吃多少?”

  “她體魄強橫,吃勁兒,有多少喂多少。”

  “是嗎…”

  湯靜煣微微點頭,把丹藥挑出來,喂進桃花尊主的嘴里。喂了兩顆后,她拿起了一個裝飾精美的丹盒,仔細打量幾眼:

  “龍陽丹…這玩意能吃嗎?”

  “嗯…你要給她吃也可以。”

  “什么叫我要給她吃?我在問你的主意,你不讓吃我敢亂喂嗎?”

  “修行中人,要自己有主見,事事都由本尊拍板,那以后你和靈燁爭風吃醋,本尊讓你退步,你聽嗎?”

  湯靜煣懶得和這婆娘再多說,反正真不能吃,婆娘肯定不會讓她亂喂,想想還是打開了丹盒…

  同一時刻,地下。

  滔天烈火席卷蛇窟,把偌大平臺化為了煉獄,盤踞的毒蛇早已化為飛灰,連周邊的水道都被烘干,露出了水底的蛇鱗白骨。

  謝秋桃背著鐵琵琶,和團子一起落入地下空間,左凌泉走在前面,警惕著周邊。

  地下空間里濃煙滾滾,氣味并不刺鼻,反而帶著烤蛇的香氣;團子剛才就被烤大蛇饞餓了,此時娘親不在跟前,膽子大了起來,想飛下去找沒幾條沒燒干凈的蛇來填肚子。

  可惜,左凌泉馬上就把團子給摟了回來,搖頭道:

  “這些蛇吃過人肉,不干凈,不能吃。”

  “嘰?”

  團子有點無辜,攤開小翅膀,意思約莫是——大螃蟹不能吃,大蛇不能吃,小蛇還不能吃,那鳥鳥不是白來了?

  左凌泉取出一根小魚干給團子充饑,正想感知周邊洞穴,忽然聽見身邊的秋桃來了句:

  “好香呀,怪不得團子這么饞。”

  蛇窟里的異香,來自于平臺周邊的河道,此時河流被蒸干,香味甚至壓過了焦糊味。

  左凌泉剛想聞聞,就想起了桃花尊主的提醒,連忙把秋桃的口鼻捂住:

  “別亂聞,有劇毒。”

  “嗚——”

  謝秋桃被大手捂住嘴兒,微微一愣,連忙扭開,臉色微紅:

  “尋常蛇鼠能存活的地方,能有什么毒?左公子你別嚇唬人。”

  左凌泉也是這般想法,但瑩瑩姐如此叮囑,他還是以謹慎為上,示意秋桃別亂聞后,一起勘察起石壁上千瘡百孔的洞穴。

  洞口大小不一,小的只有手指粗細,大的直徑能有數十丈,從洞內石壁的劃痕來看,應該經常有蛇類從這些洞里進出。

  左凌泉仔細感知,方才火燒蛇窟時出現的幾道妖氣,已經消失了,想要找到隱藏在地底深處的蛇妖,并不容易。

  謝秋桃感知范圍和左凌泉差不多,遍地都是妖物足跡,反而沒了追尋的頭緒。她想了想,看向還在回頭望著烤蛇的團子:

  “團兒,哪兒有蛇妖?帶我們過去。”

  團子張開鳥喙,示意先犒勞,等魚干吃到嘴后,才仔細觀察起環繞蛇窟的石洞,“嘰嘰嘰…”用翅膀比劃。

  左凌泉觀察了下,應該是在說蛇窟內部妖怪很多,想找多大的。

  從石洞的大小來看,蛇窟內潛藏的妖物難以計數,但體型較大的,蛇窟內并不多。

  左凌泉過來斬草除根,自然得盡力殺干凈,略微斟酌后開口道:

  “從最大的開始殺,漏些小魚小蝦也沒啥影響。”

  “嘰。”

  團子得令后,就開始在周邊搜索最大的蛇妖!

  結果出來的很快,團子把翅膀指向了西北方的一個洞口。

  謝秋桃轉眼看去,洞口約莫一人多高,里面挺干凈,似乎很多年沒妖物走動了,疑惑道:

  “這里面藏著大妖怪?”

  “嘰。”

  團子點頭如啄米,帶著兩人就往里走。

  左凌泉和謝秋桃對視一眼后,出于對團子感知力的信任,相伴走進了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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