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江州眼看著大亂可能就要來臨,咱們彭澤也躲不過這場風波,這時不多存點銀子,一旦有事發生,想走都沒有路費。”
“伙計招多了,不要付銀子的啊?”
鄭老板這人就是如此,他一向精明,否則,也不會摸爬滾打的,從一無所有,掙下現在的家業,雖然算不得大富之家,但是,殷實小富,還是算得上的。
他還想著,把家業弄得更加興旺起來,以后有了兒子,也好傳下去。
“啊…”
夫妻兩人雙目對視,溫存了一小會,耳中就聽得一聲慘厲的呼號聲。
鄭老板心里一驚,抬頭望去,就被唬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湯盆也打翻在地,半只烏雞滾了幾滾,沾滿了塵土。
他旁邊新納的娘子,此時也已經雙眼瞪圓,連躲都不會躲,逃也不會逃,地上一片水漬。
只見對面藥鋪,不知何時,出現四五頭桌子般大小的老鼠,也不知從哪里蹦出來的,此時正在啃食追咬店內大夫掌柜。
撲食之下,幾口就能吞下半個活人。
一邊吱吱尖叫著,一邊咬得鮮血淋漓。
忽然,一頭碩大黑毛老鼠,瘋狂鳴叫一聲,倒翻而出,身上騰起熊熊火焰,一下就被燒成了焦碳。
鄭老板轉頭望去,就見到抱頭驚恐尖叫的藥鋪伙計小江身上騰起層層光圈,護著三尺之地,一卷圖畫,隱隱從衫襟里露出一角來。
剩余的三只老鼠,似乎發現了危險,吃下幾人之后,圍著小江繞了幾圈,眼珠腥紅狂亂叫著,就舍下他,向著門外竄來。
直撲鄭老板夫妻兩人。
這些家伙似乎能聞到血肉的氣息,一找一個準。
鄭老板亡魂大冒,心里還在想著,為何小江不被吃,也沒有老鼠攻擊他呢?一邊被嚇得連滾帶爬往后屋竄去。
眼角余光就掃見,自家娘子已被一只巨大老鼠尖銳獠牙撲中,咬進嘴里,尖叫聲只是叫了半聲,就已停止。
他一邊心痛,一邊流淚,往前攀爬,腿部一痛,差點沒有暈了過去,已經被一只大老鼠咬住了左腿,喀嚓,就咬斷了。
“死了,要死了,死就死吧,可惜死得這么惡心。”
最后關頭,鄭老板不知為何,就想起了對面伙計小江身上騰起的金光。
是那畫圖。
“魏無忌誤我,不管是不是犯禁,焚香拜神,其實不是為了神,而是為了我們自己啊…”
當初江州妖亂,刺史一來就救了那么多人,那次自己死里逃生,也有圖像的一份功勞。自己又是什么時候開始想要撇清干系,燒了圖畫的呢?”
鄭老板這一刻悔得腸子都青了,雙眼木然,只是閉目等死,等著下一刻,老鼠把自己一口吞下,或許,這也算是與妻子同生共死了吧。
“妖孽,大膽…“
耳邊似乎聽到一聲沉喝,恍恍惚惚的鄭老板,被炸雷般的吼聲震得醒過神來。
眼中就看到一片金光如雨。
嗖嗖嗖…
那是劍光。
是一劍化為無數劍,金色劍氣如流星暴雨般,從半空灑落。
幾只老鼠,包括正在吞咽鄭老板左腿的老鼠妖,被這股劍氣狂潮一掃,吱吱叫了兩聲,就爆出漫空血光,切成萬段。
劍光又是一變,化為各暖煦陽,一股溫暖氣機掃過,把鼠妖身上騰起的半透明妖魂燒成星點灰燼,黑氣凈化…
被金光掃過,鄭老板腿上那讓人快昏過去的痛楚,也開始減弱,然后,他就見到一個金甲持劍的修長身影如一片落葉般飄了下來,精光四射的雙眼一掃,冷哼道:“又是氣機變異成妖,這些家伙殺之不絕,清掃不干凈,也不知是從哪里泄漏的邪氣妖氣?
“來人,這里有兩個幸存者,一人有神靈法域,一人斷腿,速速救治。”
“是,大人。”
遠處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就有五六個黑衣皮甲的城衛軍跑了過來,先沒有理會那被光圈籠罩著的小江,轉頭看著滿地血腥,憐憫的看了鄭老板一眼,就有人上前包扎上藥。
“娘子,我娘子…”
鄭老板這時驚魂稍定,又想起了自家娘子,想到先前那碗紅花烏雞湯,不由悲從中來,痛苦失聲。
“節哀順變吧,如今天下都是如此,難得碰到一個好心的刺史大人,能護衛我們,可是,這妖怪也殺之不絕,也沒有那么多人手隨時盯著。”
城衛軍嘆息一聲。
他們就像是救火隊員一般的四處奔波來去。
但還是有些來不及,總是有一些遇害者。
只能事后補救一番了。
又有一個城衛軍苦笑道:“縣令大人已經想盡辦法了,連刺史府的金甲劍衛大人,也是隨時待命,可惜…”
“那他…他…”
鄭老板當然認得那金甲劍衛。
當初也是因為見著了那些劍衛的殘酷兇狠,才覺得刺史大人其實也是十分狠辣,也知道魏相爺家的公子,就是敗在這批人的手上的。
他只是覺得,人家會沒事,有光圈護著,而自己完全就是妖獸的口糧,這種情形,實在太讓人難過了。
心里也太不平衡了。
可憐自家娘子。
“你說他呀,那小子運氣好,他懷里帶著圖畫呢,天天祭拜,神靈護體,莫說是幾只小妖鼠,就算是大妖前來,也能撐得一時半刻的,等得高手前來救援。”
“你沒有焚香祭拜神靈,狀元公就算想護住你,也沒有媒介發力啊,刺史大人本尊是在江州治所潯陽郡內,離得太遠,他的力量投射不過來。”
一個面善的老城衛軍心下微微不忍,想了想,小聲說道:“刺史大人不傳教,也不會號召大家拜祭于他,全憑自愿而已,聽縣令大人說了,其實,這畫像要護宅,要救人,需要耗費許多法力,他不是在撈好處,而是憐憫眾生苦難,想要幫幫治下子民而已…”
老城衛軍嘆息一聲,也不想多說了。
幫著鄭老板包好了傷勢,幾人匆匆又趕往他處。
城里的妖氛是一波一波的,隔上十天半月,就會突然爆發一次,完全沒有太多規律。
有時是出現幾只小妖,有時會出現一些兇魂,有時,更會出現一些詭異現象,反正,非人力反能抵擋。
每次都會死傷一部分人。
當然,死的就是那些沒有本事,也沒有圖像護身的人。
“我悔啊…”
鄭老板捶胸頓足,撲倒在自家娘子曾經站立的地方,哭得嘶聲裂肺。
要是早知如此,自家燒什么畫像啊,也學著對面的小江一樣,每天花上半刻鐘誠心祭拜就是了,燒點香,化點紙,又值當什么?
事后清算,可是命都快沒了,想那么多事后,有意義嗎?
“該死的魏無忌。”
與鄭老板同樣遭遇的,三縣境內有許多,許多。
有些人活著,有些人死了。
經過幾次風波之后,慢慢的,三縣之地的香火再次興盛了起來。
從頭至尾,楊林沒有發過一次召令,也沒有派出人手推廣畫像,甚至,他還禁止手下官員士卒宣傳此事。
上桿子不是買賣。
他發現,自主自發的誠心祭拜,得來的信仰力純度更高一些。
也沒有那么多的反噬力量。
敬神如神在。
他只是盡量多回饋一些力量,護住江州百姓,結成神靈法網而已。
好歹算是主政一方。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讓治下百姓盡量過得好一些。
就連魏無忌那里,他也放寬了一些監視。
因為,對方開始勸農治學了。
不管這家伙是不是心里藏著許多歪點子,總的來說,不愧是魏征的兒子,是個大才。
做起事來又快又好。
只要不再心存歹意。
楊林甚至覺得,自己完全不會記恨對方,也不會想著殺他。
時光匆匆如流水。
在楊林的本尊修為一天天漲進的時候。
金山寺里,精元分身,卻是到了突破的時候了。
三年過去。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當時突然起意,以小唐僧的血液為媒介,把分身藏到他的手背血痣之內,竟然會出現這種結果。
一切,要從小唐僧靈臺識海處,那尊不知形狀,不知生死的莫名存在說起。
他發現,這三年里,每天都會有一段固定的時間,會從小唐僧的靈臺處,傳出一種波紋,一種光輝,把小家伙的身體洗刷得金肌玉骨,并且,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清香,有一種不滅永恒的味道在內。
而他的精元分身,也在這種光波的洗禮之下,得到了莫大的好處。
分身和本尊心意相連。
他的本尊,每當子午時分,就會自發的運轉這種光波頻率,久未進步的肉身,竟然自然而然的直破五階,達到五階中期,向著五階后期邁進。
今日,就是他突破瓶頸的時間。
“不會是那金蟬子真的死了吧,被佛法磨滅,徹底融入肉身。”
“似乎叫先天不滅靈光,光波里的信息很復雜,卻能強化肉身,蘊養元神,簡直是神奇無比…”
“難道,投胎十次之后,最后的金蟬子再沒有醒來過,而是消失在了天地之間,活著的,只是那個一生向佛,被徹底洗腦的唐僧。”
楊林眸光閃閃,心念百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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