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魯妙子的話語里得知。
老頭雖然躲在后山小樓里。
但是,牧場發生的一切事情,他其實多多少少還是知道的。
至少,對于一些大的動蕩全都清楚。
很可能,在牧場之中,就布下了無數機關。
只不過,無人知曉而已。
有這么一個天字第一號的能工巧匠投奔。
兵甲之事自不用多說。
農具方面,楊林其實還更看重一些。
他的腦子里依稀有著許多現代家具形貌,但是,怎么打造出來,就沒個譜。
到時畫出簡略圖紙出來,可以交由魯大匠來研發。
比如,水車、犁具等等。
對天下百姓來說,這些東西,是提高糧食產量的寶物,比起刀槍其實還要重要得多。
當然,現階段,對楊林麾下地盤最重要的,還是魯妙子的拿手本領。
那就是制弩。
什么連弩、強弩、攻城車、投石車…
這些東西,沒有一個厲害的大匠,想要弄出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楊林可以說是白手起家,跟世家大族比起來,就是失了許多底蘊。
這天下的能工巧匠,流落民間的畢竟太少。
他就算是想找,也找不到的。
現在,有這么一個人投靠。
他麾下的軍隊,不但能打硬仗,還能打攻城戰。
如果遇到突厥軍數十萬騎兵,就不需要步騎直接硬碰。
這時,如果有著數萬弩兵…
不計工本的制造箭矢,設立流水線,待到弓弩一列列排開,指不定,就能重現秦漢之時的強軍。
任憑什么樣的騎兵,都能給他射成馬蜂窩。
這才是先進生產力的用途所以。
當然,除了敲定了工部冶煉等后續事宜,楊林還到手了一卷圖冊。
那是楊公寶庫的地下機關圖。
有著此圖在手,就不用擔心水淹火燒,毒氣和墻壁擠壓。
楊素當年建造此寶庫的時候,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并不只是弩箭射擊這么簡單,有一些陷阱十分歹毒,足以讓宗師飲恨。
“牧場事了之后,就召集人手,把寶庫搬空,當場列裝數十萬大軍。”
楊林心里盤算著,就看到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夕陽落山,空氣也變得微微清冷。
牧場外面,蕭殺之氣更濃,遠遠的,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從地平線上涌了過來。
再過一會,就聽到隆隆馬蹄聲。
也聽到狂亂的呼號亂叫聲。
除了這些,還能看到城堡外邊,牛羊亂跑,牧民哭喊著四處亂竄。
被身上追逐著的紅巾軍隨手砍翻在地。
楊林眼尖,甚至能看到,這股人潮,差不多分成了四股,數個方向齊齊推進,朝著牧場緊逼而來。
他們也不急著攻城。
只是分兵清掃四方,收攏牲畜,殺戮百姓。
看到這種情形,牧場眾人全都沸騰起來。
站在城墻上的兵卒更是嘶吼著,有人高聲請戰。
這種情況,就不得不說起牧場的人員構成了。
兩晉以下,牧場商姓武將建立飛馬牧場,當初除了商家之外,還有麾下梁、柳、陶、吳、許、駱等各族。
經過百多年的繁衍,不住往周圍遷出,組成附近的鄉鎮。
至乎沮水的兩座大城遠安和當陽,其住民過半都源自飛馬牧場。
這七姓家族,住在飛馬牧場城堡里的畢竟就是少數。
四大寇來襲。
他們就算是不攻城。
只是四圍掃蕩,威壓牧場。
就能讓商秀珣這位牧場場主吃不了兜著走。
這也正是李秀寧先前提出問題的根本所在。
因為,你靠山王楊林是武力強大。
但是,四大寇十萬匪兵,散落牧場草野,橫掃各鄉鎮,那里還有著數萬甚至十數萬的百姓。
全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
是牧場眾人的鄉里鄉親,以及牧馬放羊的底層民眾。
如果護不住他們。
就算得了這座城堡也是沒用。
牧草被摧毀,牛羊馬匹被掠奪,那豈不是成了一個空殼?
所以,這時候,就必須有大軍迎戰。
“召集兵馬,準備迎戰。”
三通鼓響。
商秀珣提劍在手,牽出馬匹,殺氣騰騰的怒聲嬌喝。
四下就有人響應聚集。
李秀寧看著,眼中就有了憐憫之意,嘆息道。
“外無援兵,無必守之城,四大寇雖然軍紀不行,戰力可是一點也不弱。
牧場兵馬出戰,實在是十分兇險,尤其是放棄守城的優勢與對方野戰,很可能被對方引入陷阱…”
后面的話,她沒有再多說。
事實上,楊林也看出來了。
牧場方面,能出戰的兵馬,只有三萬出頭,比起城外的匪兵其實要少。
再加上,商秀珣手下的那幾個執事級別的高手,全都被自己打傷,連總管都不能出戰。
余下商秀珣單人獨馬,應對四大寇,怎么看怎么兇多吉少。
離得近了。
城樓上所有人,都基本上能看清來襲敵人的模樣。
除去那些四下攻擊掠奪的匪兵,四股匪寇的頭領也兇神惡煞的奔到前面耀武揚威。
嘴里還說著很不干凈的話。
說是讓商場主洗干凈身子等著什么的。
激得牧場眾人哇哇亂叫,又無可奈何。
城下笑得最歡的一個生得十分丑陋的矮胖子,手里拿著兩只奪命齒環,鋒刃雪亮。
這家伙腆著大肚子,腦袋像是從肩膀上面直接生出來,并沒有脖子。
長得嘴歪眼斜,但是,一身兇戾之氣,卻是讓人看了難受得很。
“那矮胖子是寸草不生向霸天;拿狼牙棒,頭上長著惡心肉瘤的是雞犬不留房見鼎;
壞鬼書生,背上插著拂塵的焦土千里毛躁;
最前方那位身形魁偉老學究模樣的,就是四大寇之首鬼哭神號曹應龍了。”
李秀寧在旁介紹著,她對于左近的勢力了如指掌。
此時說起來,竟是口若懸河,沒有半絲停頓。
“這四人雖然人品十分不堪,但是,一身武功,卻是極為不凡。
單獨一個對上商家妹妹,也能拼個不相上下。
王爺如果不出手,今日的事情就不太好收場。”
這話一出,整軍準備出戰的商秀珣也拿眼望來,雙眼濕漉漉的,像是可憐的小獸一樣,哪里還有半點英武之氣。
這是關心則亂。
看著牧場牽親掛鄰的那些百姓,倒在匪賊的屠刀之下,她已是心如刀割。
“時機也差不多到了。”
楊林拍了拍手掌,伸手往外一攤。
衛貞貞就默契的遞上了弓箭來。
這弓呈碧綠色,上面有著銀色花紋,正是她一直背著的射月弓。
在楊州總管尉遲勝那里搶來之后,楊林一直寶愛著,也隨時帶著。
遇到城上城下對峙的情況,這時就能派上用場。
總不能什么情況,都要他一個王爺急吼吼的沖鋒殺敵吧,那成何體統了。
當下,站到城墻垛口。
楊林張弓搭箭。
黑白氣流旋繞著,身上氣息沖天而起,再不掩飾。
“曹應龍,納命來。”
楊林一聲沉喝,宛如炸雷。
手中弓弦一松,箭矢如流星追月一般,轟的一聲,就刺出一道長長的白痕。
在城上城下數萬人的眼中,那悶悶坐在馬上,目露兇光,顯得陰沉的魁偉漢子,陡然全身一震,身體就被一道流光刺穿。
余勁波及,他的身體連人帶馬騰空飛起,足足飛出七八丈,重重砸落地上。
摔在地上吭都沒吭一聲,一命嗚呼。
跨下那匹雄壯馬匹,掙扎著艱難爬起來,拿腦袋去拱他,卻是沒有半分回應。
一圈氣勁波紋,隨著如雷轟響,向著四面八方擴散,其余三大寇如驚弓之鳥一般,分為三個方向,齊齊躲閃。
身周士卒衣甲凌亂,飛跌出去,一片大亂。
一箭之威,以至如斯。
城上城下,一時全都沉默了下來。
楊林呵呵一笑,把弓放下。
“繼續射啊,不要停,啊你怎么不射了?”
李秀寧急了。
本來淡定萬分的清冷面容此時也激動了起來。
商秀珣更是滿臉喜色,此時又有些疑惑,沒好意思像李秀寧一樣的催促。
只是哀怨的看著楊林,想要用眼神打敗他。
“還射什么射,夠了,剛剛只是發信號而已,援兵已到。”
隨著楊林話音落下。
天邊又響起如同暴雨降臨的沙沙音,城墻都開始震顫起來,緊接著,整個大地都同時劇震。
地平線上,一片赤紅如火。
像是剛剛落下的斜陽,又重新升上了地平線,余暉灑遍原野。
眾人定睛一看,這當然不是什么夕陽光芒,而是一片綿綿密密整整齊齊的騎兵大陣。
血色明光鎧,赤金豹頭盔,連那馬匹,也有一大半是汗血馬,全身通紅一片。
如同赤潮一般向前涌來。
上萬騎如一騎,起伏波動,有著奇異的韻律。
馬上騎士整整齊齊,長槍平伸,鋒刃寒光連成一片。
就這么如同一座鋼鐵城墻一般,向前碾壓推進。
“驍果軍,怎么會是驍果軍,萬騎驍果,領兵的人是誰?”
李秀寧首先就是驚嘆這萬人騎陣的威風煞氣。
再接著就是震撼于這支軍隊的嚴整紀律。
在他的印象之中。
就算是司馬德戡親自領兵,也不能把手下騎兵帶出這種行軍沖殺的無敵氣勢。
隱隱約約的,她甚至能在這支精銳騎軍身上,看到連成一片恍若血云的軍氣。
“能凝聚軍氣者,堪稱無敵之師。”
出身將門世家,又親自領兵作戰這么久,李秀寧也好,商秀珣也罷,都不是什么目光淺薄的女人。
這時一眼望去。
她們就知道。
單憑這支萬人騎兵。
她們就對付不了。
就算多上數倍的兵力,也沒辦法抵擋。
更別提眼前這號稱十萬的匪寇了。
簡直就是虎狼和綿羊的分別。
“王上萬歲,王上萬歲。”
為首一將舉槍狂吼,身后萬騎同聲響應。
鋼鐵洪流沖進了亂糟糟烏泱泱的匪賊之中,槍擊瀝血,如摧枯拉朽。
只是一接觸,十萬匪寇立即崩潰,哇哇叫著四散奔逃。
匪首曹應龍剛死。
另外三大寇正在失魂落魄之間,又遭逢如此劇烈打擊,哪里還有戰心,拉過一匹馬就想逃。
被那騎兵為首之將輕輕松松追上,一一挑落下馬。
輕松寫意。
而那萬騎縱橫來去,在牧草原上劃了幾個大圈,就像是溜了一圈馬。
一頓飯功夫不到,牧草原上就沒有站立之人。
除了被打崩了心志,跪伏在地的匪徒,剩下的全都被刺死碾成了肉泥。
騎兵對戰就是這樣,一方敗局已定,那就是完敗,很容易就打成了殲滅戰。
為首身著明光鎧,穿著紅披風的為首將領,也不去理會收攏降兵,安撫牧民的事情,一人獨騎向著牧場城堡騎來。
到了近前,他一躍下馬,單膝跪地,朗聲說道:“王爺日安,江都驃騎大都督李靖前來復命,竟陵已下,四大寇全滅。”
城上寂靜無聲。
只余楊林哈哈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