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寇仲徐子陵幾人眼里。
身前光影點點,只能看到傅君綽一人白衣飄飄的身影。
而楊林,在這一刻,竟然無端端的消失掉了。
只能見到劍光,不能見到人在哪里。
這種劍術很奇怪,卻又偏偏讓人感覺理所當然。
劍風呼嘯中,傅君綽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猛然劍光大盛。
原地就爆出無數繁星。
卻是已經把劍術推高一個層次,從棋奕轉為星奕。
既然對手沒有破綻,劍勢入微。那么,就以星斗之數,逼得對手露出破綻來。
就如師尊傅采林常說的那樣,清靜而微,其來不可逢,其往不可追。
不管對手如何出招,只要神意氣機一動,就會引動棋局,自然而然的落入劍法陷阱之中。
這種應對顯然是正確的。
打到這個時候,兩人劍法交鋒,破招變招之間,傅君綽毫無疑問的已經落到了下風,只能用出自己還沒有徹底掌握的星奕劍法,采取被動迎戰之勢。
“來了。”
胸前風動,氣機潮涌。
她身形一側,千百點星光一合,劍速陡然加快,如流光一般,刺向左側。
再怎么人劍合一,只要攻擊,就有破綻。
劍光一落,身前風勢盤旋,空空如也。
然后,傅君綽就感覺到右側頸部發冷,一點銳芒,已經觸及皮膚。
“這,你是怎么辦到的?”
傅君綽艱難的轉過頭來。
剛剛這一刻,她以奕劍心訣明明察覺到對方的劍勢在左,氣機引動之下,明鏡在心,根本就不可能判斷錯誤。
“不空之空,無意有意…”楊林呵呵輕笑道。
打開天眼之后,其實,身眼術和心眼術并沒有丟。
他發現,傅君綽的劍術,其實與自己以前的料敵機先的打法有些相似。
只不過,對方在劍術上走得更快一些,憑借著氣機感應,幾乎可以立于不敗之地。
那么,這種感知力是怎么來的呢?
其實就是感應天地氣機的變化。
這種最深層次的演化,是人力很難控制的,只要心動意動,對方就感應到了。
這才是奕劍術的精要。
楊林既然明了對方劍術的精要,就依樣畫葫蘆的用了出來。
他打開天眼,比傅君綽看得更清楚,也感應得更明白。
因此,就以人為棋做了一個局。
似無意,卻有意,心意在左側,引動天地靈機,像是在攻擊,騙過傅君綽的攻招之后。
本身卻是無意而動,不擾動一絲氣機。
就像是在天地之間隱形一般,直接一劍刺到傅君綽的右側喉間。
他心念一沉,就看到演武令上,悄悄的就多了一行字跡。
“奕劍術:二階劍術,精通。”
“是了,入微和無意,其實就是奕劍術的精髓所在。
我掌握了這一點,憑借著更敏銳的感知力,反過來把傅君綽拉入棋局之中,輕輕松松就破了她的劍勢劍招。”
劍術精通階段就能拉人入棋,步步搶占先機。
那么,到了大成圓滿,是不是能以天地之力布局,讓對手分不清真幻虛實,然后乖乖受死呢?
想到這里,楊林也不由得大為滿意。
這個世界其實是一個寶藏。
并不是什么爭奪天下,也不是那無數的金銀財寶,而是各種理念,各種奇思妙想。
能讓自己的武功體系進一步完滿提升。
甚至,剛剛達到“人劍合一”的入微階段之時,他發現,自己的精神力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抬起頭來,就看到傅君綽臉色青白不定,已是擲劍在地。
“自從學會師尊九玄大法和奕劍術之后,我就覺得,天下之大,憑借這身本事,辦什么事情都已經足夠。
卻沒想到,先是刺殺暴君不成,后來,又在宇文化及的冰玄勁之下吃了大虧,到了這時候,我還覺得,自己是練功不勤。
敗在修為之上,論及劍法,仍然是所向無敵…”
傅君綽說到這里,已是精神懨懨。
被人在最擅長的方面打敗,對她的打擊也太大了。
她甚至覺得,給心中那神一般的師尊丟了臉,無顏再回家鄉。
“天下沒有不敗的武功,只有不敗的人。”
楊林曬然笑道,對傅君綽的姿態有點不滿了。
“難道,你沒看出來,我用的是什么劍術嗎?”
“奕劍術?你怎么會?”
被楊林這么一提醒。
傅君綽腦海中就又閃過剛剛這一劍,心中就是一驚。
自己出劍被騙,然后落入陷阱之中,不正是奕劍術的精要。
只不過,對方用得比自己還要精妙一些。
自己出劍之時,就如落入了蛛網的飛蛾,完全沒有了還手之力。
“現場學的。”
楊林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在我的面前用了這么多次,奕劍術的精髓又不是什么太過難懂的東西。
看多了,自然也就會了,這有什么稀奇。”
“是這樣嗎?”
傅君綽臉色又變得茫然。
知道了真相,比不知道還要打擊人。
自己練了十多年奕劍術,竟然被人隨隨便便的看了一會,就全盤學了去。
而且,還用得比自己好。
那么多年的努力,到底學到哪里去了?
楊林搖了搖頭,不再去理會傅君綽。
他算是看出來了,高麗女人雖然喊打喊殺的,兇巴巴的想要刺殺這個,想要刺殺那個的。
其實,對方是一根筋的性格。
就是腦子不太會轉彎。
這從她的經歷可以看得出來。
本來,就跟寇仲和徐子陵沒有任何關系,竟然會在陰差陽錯之下,遇見了感覺到親近,被對方幾句娘親叫得,就傻乎乎的拼死護著。
到最后,如果不是自己的先天功很會治療的話,她已經尸骨早寒。
這種行事作風,怎么看怎么傻。
同時,也從側面證明,這個高麗女人,其實有些感情用事。
并且,認定了什么事情,就會一門心思去做,否則,很難過得了心里那一關。
完全不必擔心她自個兒會走掉。
既然敗了,那她肯定也會實現承諾,留在自己身邊。
就如她說的那般,干什么都成。
呵呵。
收服了這么一員大將在手,楊林心里就有些滿意了。
別看自己贏她好像比較輕松。
事實上,九玄大法配合著奕劍術,如果讓她放開手段來刺殺的話,同等級之下,甚至高她一個等級,都會有危險。
她跟宇文化及打得兩敗俱傷,落在了下風,其實并不是她的實力真的弱了,而是選擇的戰斗方法不對。
如此劍術,如此身法和輕功,不選擇來去如電尋找弱點的刺客打法,反而當面鑼正面鼓的與對方硬拼修為,敗了也怪不得人。
“暫時,你就帶著寇仲,把竹花幫整合起來,把所有反對的力量一一清除…
我要看到一個擰成一股繩,為我所用的竹花幫。
然后,讓寇仲早點鍛練起來,訓練幫眾,練成大軍。”
楊林吩咐道。
一點也不客氣。
竹花幫幫眾看起來不起眼,但是,勢力廣扎基層,誰也不知道哪一個曾在衣服內襟繡了竹子。
人數呢,更是多不可數,至少有著三萬人以上,精壯也在兩萬有余。
而且,這些人一般都練過幾手武藝,不泛一些低層強手。
從人員素質上來看,比起郡兵還要強上一些。
楊林既然占了揚州,就不可能對這種勢力放任不管的,也不會容許有任何人跟自己談條件。
他還是習慣于,把一切的力量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我…”
寇仲面色發窘。
“當然不是現在的你。”
楊林呵呵笑道。
“跟我來,子陵也來,我傳你們上乘武學,只要好好修練,或可一步登天。”
到了后院,楊林笑瞇瞇的拿出長生訣,遞了過去,也不解釋,直接就道:“照著圖像練習,九玄大法的運功路線,暫時忘卻,按圖上的經脈線條感氣運功吧。”
寇仲和徐子陵兩人雖然精靈跳脫,性子也各有各的執拗。
但是,誰對他們好,他們還是清楚的。
這些天,他們吃得好睡得好,還有傅君綽在身旁…
無論是竹花幫雨竹堂的幫眾,還是郡守府的官員,以及那些驍果軍,全都對他們客客氣氣的十分尊重,讓他們感覺到難言的歸屬感。
既有親情的溫暖,又有對未來的期許。
當然,還有生活的富足…
對于兩個孤兒來說,這種生活,簡直就是在天堂。
他們也知道,一切的根源,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因為身份。
因為,他們是靠山王揚林的徒弟。
一個頭磕下,叫了師父,從此再也不同。
這可不比在外面隨便喊一聲大叔老爹娘親,大家誰也沒有當真,也只當做笑話而已。
人家是來真的。
你磕了頭,當了徒弟。
那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做錯了事,是要被清理門戶的。
寇仲和徐子陵真的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學不會九玄大法,才會那般心焦。
因為,如果自己沒用的話,什么富足生活,前程似錦,那全是虛幻。
“真的可以練會嗎?”
兩人心里猶疑,端書在手,并肩看去。
這書本在他們手中本來有一段時間了,以前也曾翻來翻去的,并無半絲觸動。
此時,楊林站在身側,給了信心的同時,也給了無與倫比的壓力。
“學不會就慘了,我們揚州兩條龍就要重新變成小混混,沒人理睬,從此又會掉入泥坑之中。”
兩人心里閃著同樣的念頭。
心神卻是無比凝聚,看著圖像,突然,心中就是一動。
先是寇仲,一把翻到第六副圖,面容沉靜,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著看著,他就把書放下,閉著眼睛,在花廳前方草坪上走來走去,身上氣息有了極其隱晦的觸動。
一股寒涼之意,從他的身上突然就散發出來。
走了一會,他就對著目瞪口呆的徐子陵說道:“陵少,我發現了秘密呢,第六副圖好像有古怪,照著線條沉下心念運行功法,好像很有用的…”
徐子陵轉頭看了看楊林,見到對方含笑望來,心中就是一定。
他一把抓起長生訣,就去看第六副圖,看來看去就有些沉不下心。
無意翻到第七圖,眼睛一下就移不開了…
他盤膝坐下,閉目沉思,呼吸就變得綿長細膩,身上一股淡淡熱意升騰而起。
“原來如此。”
楊林總算是看明白了。
這兩人練長生訣的方式,看起來與自己相似,其實是不同的。
他們根本就沒有什么章法,只是憑借本心而動。
如寇仲,楊林看得明白,對方身居金脈,性格也銳不可當,這種性子的人,為人剛烈霸氣,是沖鋒開拓的上好人選…
但他看圖之時,卻是被第六副水圖所吸引,一看就沉浸其中。
氣機從頭頂天靈穴出現,然后遵循著自然而然的軌跡,順著七色線條走過的路徑,直入足底涌泉。
金脈練水元真氣,這就是金生水了,有道理。
楊林細細琢磨著其中的道道,難怪寇仲選擇這一副圖。
這不是身體天生的吸引,而是他冥冥之中,能察覺到,練這第六副圖,對自己有好處。
而且,會更容易。
徐子陵則是同樣的道理。
楊林看過,對方心性沉靜,氣清且和,相處起來就很舒服,就如到了大自然之中。
這是天生木脈…
木能生火,所以,他練的是第七副圖,火元真氣。
以自身木脈生成火氣,事半而功倍。
看著兩人各依本性,一人在院中走來走去。
一人時而盤坐,時而臥伏,安安靜靜的運轉功法。
兩人全都陷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身上氣機也在一步步的壯大著。
楊林無聲笑著,出了花廳,囑咐下人不要去打擾,按時送飯過去即可。
他不知道兩人要練多久,但是看這樣子時間也短不到哪去。
那就等…
傅君綽跟在身旁,此時看得眼睛發直。
她師從高人,眼光自是高明,一眼就發現寇徐兩人氣機引動,萬念俱寂的狀態,正是最難得的入境之態。
面上表情復雜,也不知是喜悅還是震驚。
就這么一會功夫,竟然就引動天地自然之氣入體,進行易筋洗髓。
雖然這天地之氣,只是絲絲縷縷灌入身體,但也是無比了得。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自己教授九玄大法給兩個小家伙,就像是教木頭一般,再比照現在的情形,她就有些無語。
再次看向楊林,傅君綽的眼中就有了許多佩服,一時驚若天人。
如此手段,連師父也辦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