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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少年的春天

  “人,是我殺的。所以,你不用死了。”

  少年眼神冷靜,他注意到了,蕓娘的銀簪,不知何時,早就悄悄的指著自己雪白的脖頸,她早就有了死志。

  她不會受辱。

  寧愿血濺新房。

  “義哥兒,你又何苦前來?”

  蕓娘嘆了一口氣,放下簪子。

  她知道,張屠戶一死,而且是死在新房,不但她這個新娘子逃不過罪責,周宏義也是逃不過的。

  報仇的代價,很沉重。

  “我愿意。”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耀得人微微眼花。

  殺了人,大不了從此亡命天涯,他不怕。

  但是,要看著蕓娘就此陷入火炕,迎接不測的未來,他做不到。

  帶著一個人出去。

  自然不能翻墻,也不能掩人耳目。

  何況,他還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事要做。

  很快,少年和蕓娘的行蹤就被人發現。

  尤其是那柄滴血的柴刀。

  就有人尖聲大喊,圍了上來。

  當幾個壯健的護院漢子被木樁子一樣砍倒之后,這些人就只會尖叫了。

  到了前廳,張家莊園已是亂成了一鍋粥。

  “大官人被殺了。”

  “有賊人進來。”

  四周響起一片呼喊。

  李捕頭還沒喝醉,他帶著幾個捕快拎刀攔住了去路。

  “好賊子,殺了人還敢大搖大擺走正門,拿下。”

  他也不問恩怨,不問是非。

  甚至,不想問兇手的名字。

  反正,捉到大牢之中,三木之下,什么都得招出來。

  然后,就是一刀斷首的事情,哪里用得著費那么多的心思?

  “張屠戶下藥害人,并強占民女,簡直是罪大惡極,死有余辜,我就不信你們不知道其中情由。”

  少年左手拉著蕓娘的手,右手握著柴刀,眼神冰冷,殺意濃烈。

  “誰敢攔路,我就殺誰。”

  這一次,無論是誰,也休想擋做自己的腳步。

  “狂妄…”

  李捕頭勃然大怒。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囂張的兇手。

  一般來說,再怎么無法無天的匪賊,見到官府中人,總會莫明其妙的矮上三分,氣焰也會收斂一點。

  這是官對民的天生壓制。

  是刻在所有人骨子里的東西。

  可是,眼前這少年,就完全沒在乎這一點。

  也不用招呼。

  幾人配合默契。

  在李捕頭沖前揮刀疾斬的時候,另外三個捕快也悄悄的潛到一側,突然抽出佩刀,同時攻擊。

  他們并沒有避開蕓娘,反而有兩把刀,特意斬向那嬌柔的身體。

  是人都看得出來。

  少年把婦人護在身后,著緊得很。

  攻擊女人,更容易拿下對方。

  大廳一側,圍觀的客人們,此時興奮中帶著期望,疑惑中又有些不忍。

  心想這兩人真是傻的,竟然殺了張屠戶,還大搖大擺的經過大廳出去,要是從后門偷偷逃走,也好過這樣找死啊。

  “真是可惜了那女人…”

  心中一些骯臟的想法,還剛剛涌現。

  所有人都覺得背心發冷,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那少年身形動了。

  他仿佛同一時間,撲向了四個方向。

  刀光一閃。

  紅燭搖影…

  氣勢洶洶沖上前去的四個捕塊,包括李捕頭在內,全都身子僵住,咽喉頸側滋滋噴著鮮血…

  “好快的刀,好詭異的身法。”

  幾個打著送個順水人情的壯漢,本想從中幫上一手,幫著捕快擒拿賊人。

  剛剛探出的腳步一下頓住,臉色一陣蒼白。

  又悄悄縮了回去。

  “我說過的,誰敢攔路,我就殺誰。”

  少年再次說道。

  柴刀上面血水淌落。

  先前,他說出這話的時候,眾人只覺這是一個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現在,再聽到這句話。

  所有人心里都是升起了一股寒意。

  大廳靜無聲息,只能聽到蠟燭嗶嗶剝剝的燃燒聲音。

  少年再次牽住蕓娘的手,一步步走出張家莊園,走出泉州城…

  不遮不掩,不閃不避,竟然真的沒人敢攔。

  “這就出來了。”

  蕓娘不敢相信,回首望去,面色似悲似喜。

  “很正常,泉州武備廢弛,自從朱大人提議禁海,受到一些大家族的聯合抵制,下獄身亡之后,這里就再沒有一個敢做實事的官兒了。

  大家都忙著出海,忙著打家劫舍呢…”

  再怎么說,少年也是讀過書的,他看得懂朝廷邸報,也分得清好人壞人。

  那一年,倭寇入侵,沿海一帶十室九空,家家沒有余糧,母親也被餓死了。

  他就看明白了,那倭寇未必就是真倭寇,自從戚家軍撤離之后,這片海域其實已經很少有倭人渡海前來。

  他們其實也是怕死的。

  真倭不敢再來。

  假倭卻是從來不曾少過,反而越來越多。

  苦的一直都是百姓…

  只要不波及到達官貴人,這種情況會一直存在。

  就如泉州城。

  縣令醉生夢死,底下官員也是互相勾結著魚肉百姓。

  又有幾人肯干正事?

  自己殺了人,就這么出了城,并不是因為沒人想要捉拿自己。

  而是因為天色已晚,他們正摟著自家娘們睡覺,懶得去管外面的一些閑事。

  尤其是,需要冒著生命危險抓賊。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計,誰愛干誰干去。

  反正,等到天亮隨便做個樣子,也就可以糊弄過去了。

  “蕓嫂,以后…就只能連累你跟著我一起過苦日了,我…先前在張屠戶那里拿了一些銀錢,準備就用這些錢去買一條船。

  海中雖然風急浪高,但是,應該餓不著咱們。”

  少年目光炯炯,大膽說道。

  先是有些結巴,后來就越說越流暢,臉上也騰起兩朵可疑的紅云。

  他害怕說得晚了,蕓娘又想著去死。

  事實上,婦人已經回不去城里,回去了,也是自投羅網,招人覬覦。

  她父母早逝,又無兒無女,也已經沒了牽掛。

  “好。”

  蕓娘定定抬起頭來,看著少年漆黑如星辰般的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

  眼前光影一變。

  楊林張開雙眼,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楊家自己的臥室之中。

  恍然一夢。

  “手分陰陽,足踏五行,出手之時,如春雷炸裂。”

  “取冬未盡,春未發的生機入拳,出手突兀爆發,進退之間,詭異難測…”

  楊林靜靜的體悟了一會身上多出的一些本能,感受到兩條腿新生增長的力量,心中感嘆。

  “原本以為是去練拳的,沒想到,看到一個相濡以沫的另類愛情故事。”

  “好在,收獲并不小。”

  提升梅花拳的路子很顯然是對的。

  他虛虛拉開架勢,腳下微微一動,在屋內進退趨避,起落無聲…

  就如最靈巧的貍貓一般,轉折之間,出拳踢腿,無不如意。

  偏偏,源自于修練鐵線拳的剛猛陰柔巨力,卻是一點也不曾減弱。

  反而在這種身法加持之下,反應速度,爆發力也更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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