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精靈族嗎?
其實,不止光明精靈族中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被光明精靈統一稱之為「骯臟卑賤種」的暗夜精靈族中,也存在著森嚴的等級制度。
長相稍端正,翅膀完整而有力的暗夜精靈,被稱之為「希望者」,他們是暗夜精靈族中「希望」。因為他們有力的翅膀,是最有可能覺醒獸態,成為馭獸師的象征。
整個暗夜精靈族都將資源傾斜到他們的身上,而他們也肩負著帶領暗夜精靈族真正站起來的重任。
「希望者」從出生開始,就會被所在管理區的長輩送去暗夜城接受相對完善的教育。
暗夜城,是暗夜精靈族中唯一的城市。這座城,甚至不如光明精靈族中的一個小鎮繁華,但它卻是暗夜精靈族們心里的希望之城。
此外,有錢有地的暗夜精靈,則被稱之為是「播種者」。他們就像是農場主,用他們的錢財雇傭勞動力,種植農作物,養育大批暗夜精靈。
除他們之外,其他的暗夜精靈,統一被稱之為「無為者」。
漫長一生,碌碌無為,便是無為者。
這樣的暗夜精靈,幾乎全都是容貌丑陋,翅膀畸形,且無錢無權的人。自然,「無為者」是沒有資格住在城市里的,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那些偏遠貧瘠的地方。
而位于光明海最北端的入魔洞,是整個光明海上土地最貧瘠,環境最惡劣,生產力最落后的地方,也是「無為者」們集中生活的地域。
入魔洞山腳下,生活著四個村。
南面的索恩村,北邊的露娜村,東邊的崔家村,以及西邊的索倫村。
入魔洞西部是一片山坡,索倫村便坐落在這里。因靠近入魔洞的黑海水,索倫村的土壤常年遭到黑海水的侵蝕,變得不宜種植。如今,村子里更是連顆像樣的大樹都沒有。
村子里唯二能產生地農作物,只有土豆跟一種叫做藤根薯的東西。而這兩個東西,恰好還是一些洞穴小妖獸們最喜歡吃的食物。
往往地里的農作物剛要成熟,就會被洞穴妖獸們偷吃,這就導致整個索倫村的農作物產量更低了。
不僅如此,位于西邊的索倫村,午后還要承受著光明海最強烈的日照。那太陽像個火爐子一樣吊掛在天上,炙烤著每一個弓著背在黑土地里農作的暗夜精靈,將他們本就黝黑的肌膚,曬得更加粗俗枯燥。
而到了夜間,從入魔洞黑海上面刮來的颶風,能將整個索倫村吹得鬼哭狼嚎。
可以說,索倫村是入魔洞四個村子中,生活環境最惡劣的地方。
誕生于入魔洞和入魔洞附近村子里的女孩子,從小就聽著這樣一句話長大——
好吃懶做長得丑的女精靈,會被嫁到索倫村。
可想而知,索倫村是個怎樣窮山惡水的地方了。
艾斯特爾·盧卡斯·索倫,是艾斯的全名。
這個名字,代表著他出生于入魔洞西邊的索倫村,是盧卡斯家的兒子艾斯特爾。
在精靈語中,艾斯特爾的意思是希望。
給孩子取名艾斯特爾,也代表著他是盧卡斯家族的希望。
艾斯特爾的祖祖輩輩,都生活在索倫村。
出生在窮山惡水的索倫村,這就注定了艾斯將來很難娶到媳婦。畢竟,他們村唯一一個上過幾年學,年輕時候還曾去過光明城的老村長,至今都是個老光棍呢。
再說,艾斯特爾其容貌放在丑陋的暗夜精靈族中,都算是墊底的。就不要說,他幼年便先后喪父喪母,還得拽著兩個拖油瓶弟弟妹妹長大。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艾斯特爾想要找到媳婦兒的可能性為零。
村子里的人,都認為艾斯特爾會打一輩子光棍。
艾斯特爾自己也這么認為。
艾斯特爾五歲喪父,七歲喪母。
母親去世那年,弟弟才五歲,妹妹才兩歲。
艾斯特爾自小力氣大得出奇。
母親去世的那晚,寒風刮得整個索倫村都不得安寧。艾斯特爾用一根綁帶,將幼小的妹妹綁在背上,牽著懵懂的弟弟,三人逆著狂風艱難地穿過整個索倫村,來到村頭,敲響了老村長的家門。
老村長打開木門,一雙眼睛被海風吹得睜不開。他認出艾斯特爾后,有些詫異地問他:「小艾斯,這么晚了,來我家做什么?」
老村長對艾斯特爾這孩子沒有太深的印象,在今夜之前也沒有太多交談。他印象中,這孩子很沉默,也很低調,總是跟在他那個啞巴母親的后面干農活。
艾斯特爾的聲音,藏在海風中,吹進了老村長的破屋子,他說:「村長,我怕妖獸吃了我的弟弟妹妹,能不能麻煩您幫忙照顧他們一晚?」
這是老村長第一次聽艾斯特爾說話。
很意外,這個小家伙說話很有禮貌,會用「麻煩」這樣的敬語。
這在索倫村的孩子中,是比較少見的。
索倫村的孩子,沒幾個會用敬語的,他們說話大多都很粗鄙不堪,一聽就是窮旮旯里面長大的。
老村長后知后覺地想起,艾斯特爾的母親是從暗夜城里來的,據說她曾讀過書,也曾是「希望者」。因沒有覺醒獸態,后來無奈輟學。按理說,容貌還算美麗的她,應該能嫁給一個「希望者」,或是「播種者」,但不知為何,她卻嫁到了暗夜精靈族最貧瘠落后的索倫村。
老村長結束回憶,問艾斯特爾:「你媽媽呢?」
小孩說:「我媽媽剛才死了。」
老村長愣住。
他恍惚間想起,最近一個月,很少見盧卡斯夫人出來干活。
沒想到,竟然已病故了。
「節哀。」盧卡斯一家早就沒了男主人,如今女主人又死了,留下三個幼小的孩子無人照顧,身為村長,老村長于情于理都無法拒絕艾斯特爾的請求。
見孩子這么小,盧卡斯夫人的遺體怕是都無人料理。
老村長便說:「你們就在我家待著吧,我去找人為你母親下葬。」
艾斯卻說:「我自己就可以,麻煩村長今晚替我照看一下弟弟妹妹。」
「你能行?」老村長很是懷疑。
「我可以。」小孩有他自己的固執。
「那好...」
艾斯特爾將弟弟妹留在老村長家,他則重新闖入海風中,孱弱低矮的身子,艱難地朝著村尾的盧卡斯家走去。老村長望著那嬌小的背影,沒忍住扯開嗓子喊了一聲:「艾斯,你打算怎么料理你媽媽的后事?」
那小孩竟說:「我要將她的遺體做成守護鐘,種在我家門口。」
老村長露出愕然之色,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用譴責嚴厲的口吻嚴厲地訓斥艾斯特爾:「那可是你的媽媽,你怎么能將她變成守護鐘!」
所謂的守護鐘,是將亡者內臟掏出,再將黑海中的礁石與黑海水勾兌,灌入亡者體內。一夜之后,亡者便會化作一尊礁石雕像。這樣的礁石雕像,會失去作為人的意識,會化作一個魔,成為家里的守護鐘。
一般,精靈們只有在對待宿敵仇人的時候,才會選狠心將敵人做成守護鐘。
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舍得將親人做成守護鐘,令他成為一個不人不鬼的魔呢。
老村長萬萬沒想到,小小年紀的艾斯特爾,竟然會如此狠 聽到老村長的譴責,艾斯特爾轉過身來,黑夜中,他漆黑如墨的雙眸像是在發光。
他兔唇翕動,用平靜的口吻向老村長闡述一個無情的事實,「我只是個孩子,我根本無法保護我的弟弟妹妹,我怕某一天活回家,卻看到我的弟弟妹妹被妖獸給吃了。我的媽媽已經死了,將她做成守護鐘,可以保護我們一家人。」
「村長,我愛我的媽媽,但我們三兄妹還得繼續活下去。」
「我必須這么做。」
老村長想駁斥艾斯特爾幾句,卻又覺得,這個小孩子的選擇才是最正確的。
選擇將媽媽做成守護鐘,這是柔弱無助的艾斯特爾,僅有的選擇。
弟弟才五歲,妹妹才兩歲,他們還不能深刻的體會到母子情。但七歲的艾斯特爾卻明白何為母子情。
盧卡斯夫人已經死去,活著的人才最痛苦。
艾斯特爾選擇將痛苦跟懺悔留給自己,將平安與無憂留給弟弟妹妹。
這才是真正的有情有義,有責任有擔當。
老村長望著艾斯特爾那張黝黑丑陋的臉,心里卻萌生出了一聲感慨:此子,不凡。
果然,第二天,盧卡斯家門口便多了一尊暗夜精靈模樣的守護鐘。每個路過盧卡斯家門口的村民,都會駐足朝那守護鐘看幾眼,然后神情莫測地朝盧卡斯家的大兒子投去害怕跟恐懼的眼神。
這可真是個惡魔啊,竟然將自己的母親做成了守護鐘。
但無論村民們說什么,艾斯特爾都沉默不語。他守著父母留給他們的那幾塊貧瘠的土地,用他孱弱的身板扛起扁擔,每天早出晚歸,種著土豆,種著藤根薯。為了不讓妖獸偷吃僅有的莊家,每到土豆跟藤根薯快要成熟的季節,艾斯特爾都會在地里打一個簡陋的帳篷,白天夜里都守在地里。
他用他那單薄的肩膀,扛起了盧卡斯兄妹頭頂的天空。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艾斯特爾17歲那年。
那一年,艾斯特高燒一場,待大病痊愈,在地里追趕三頭偷吃土豆的魯魯獸的時候,他意外發現自己一拳頭能打死一頭魯魯獸。
這一發現,令艾斯特爾錯愕不已。
漸漸地,力大無窮,能一拳頭打死一頭魯魯獸的艾斯特爾成了索倫村最厲害的暗夜精靈。一直被村民們無視的盧卡斯家族的艾斯特爾,也漸漸被他們接納。
村民們開始雇傭艾斯特爾幫他們照看莊稼地,而報酬是管他們兄妹的飯。
從那時起,盧卡斯三兄妹的日子逐漸變得好過起來。
28歲那年,艾斯特爾正在地挖藤根薯,突然發現天空中傳來一陣陣地波動。他仰頭朝南方望去,竟看到一群群衣著華麗的年輕人,御劍從南方的光明城飛了過去,落在了那座令所有精靈都聞風喪膽的入魔洞上。
出于好奇,艾斯特爾偷偷溜到入魔洞山腰上,偷聽到幾個光明精靈的談話,這才知曉這些人都是傳說中最厲害的馭獸師,他們要來入魔洞參加一場比賽。通過比賽的人,就能進入一個叫做圣靈學院的學校去念書。
艾斯特爾當時不知道圣靈學院到底有多厲害,但他很聰明,見那些高高在上的光明精明拼盡一切也想要加入圣靈學院,就知道,只要進入圣靈學院,就能改變命運!
于是艾斯特爾也混入了他們之中。
在那里,他遇見了人生中的貴人,傳說中神月國的大國師莫宵帝師。
那一天,艾斯特爾徹底握住命運的弦。他憑自己的雙手,扭轉了自己的命運,也扭轉了暗夜精靈族的未來。
那時候,村子里的人尚且不明白能進入圣靈學院究竟代表著什么,但老村長卻隱隱猜到了一 老村長年少時也曾是「希望者」,也曾去暗夜精靈的城市讀過書,見過世面。他成功覺醒了獸態,但天賦有限,終其一生都停留在士師修為。
他沒聽說過圣靈學院,也聽說過神月國大國師的名聲。
若艾斯特爾能去大國師的學校念書,定能前途無量!
因年幼時當年將母親做成守護鐘一事,導致艾斯特爾在村子里惡評滿滿,早些年,村民們對他們三兄妹那是避而遠之。整個村子,唯獨老村長對他們三兄妹關愛有加。
臨行前的那個晚上,艾斯特爾特意來到老村長家辭別。
看到艾斯特爾,老村長兩眼含著淚光。
他將雙手搭在艾斯特爾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叮囑他:「艾斯,你以暗夜精靈的身份進入圣靈學院,一定會遭到那些光明精靈的欺辱跟鄙視。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艾斯特爾沒有真正跟光明精靈族相處過,但他知道光明精靈對暗夜精靈的打壓,以及厭惡有多深。他點點頭,對老村長說:「村長放心,我會小心的。遇到打不過的,得罪不起的,我會忍。」
沒有人比艾斯特爾更能「忍」了。
老村長也沒什么東西可以送給艾斯特爾,見艾斯特爾穿著滿是補丁的破衣服,他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孫大圣體恤。那T恤他年輕時候去光明城穿過幾回,洗得干干凈凈,只是因為年代已久,有些泛黃。
他將最體面的衣裳送給艾斯特爾,叮囑他:「到了城里再換上它,城里的人都追求...時髦。」老村長絞盡腦汁想了很久,才想到「時髦」這個本身就很時髦的詞匯。
「我30年前曾去過一趟圣城,這是我從農貿市場一個服裝店買回來的。這T恤可是城里最流行的款式,你穿著它去比賽,體面。」村長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孫悟空手中的金箍棒,他說:「這猴子據說叫做孫悟空,是齊天大圣。齊天大圣戰無不勝,可厲害著呢。艾斯特爾,你穿上它,肯定能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艾斯特爾鄭重地點頭,抱著衣裳,向老村長鞠了一躬。「村長,我走后,我的弟弟妹妹就要勞煩您多照看了。」好在,弟弟已經成年,妹妹也長大了,都能獨當一面了。
老村長用力點頭,「我自然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前這個丑陋且孱弱的孩子,他才會是暗夜精靈族真正的希望。
這一晚,一老一小坐在一起聊了許久。
他們聊暗夜精靈族的地位,暢想暗夜精靈族的未來。老村長說:「我曾去過圣城,那里科技發達,每個精靈都有車,有手機,有電腦,家家戶戶都有電視,有各種各樣令人眼花繚亂的高科技產品。但我們索倫村,全村都只有一臺電話。艾斯,你要努力,要改變自己的未來,改變咱們暗夜精靈族的地位。我們皮膚黝黑,我們容貌丑陋,翅膀畸形,可我們也是有思想有血有肉的精靈。」
「我們從來不比光明精靈低人一等。」
「若不想永世為奴,就得揭竿而起!」
「艾斯。」老村長按了按艾斯特爾的肩膀,豪邁萬丈地祝福他:「祝你此去一切順遂,將來能榮歸故里,帶領我們揭竿而起,干倒光明精靈。以后,你一定能娶到比隔壁村索恩家更漂亮的新娘子!」
隔壁索恩村的索恩,是索恩村村長的獨子,他家算是入魔洞最有錢的暗夜精靈,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竟然娶到了一個光明精靈。
那光明精靈雖說被斬斷了翅膀,可那臉卻是實打實的漂亮。
據說,她還曾是光明海最耀眼的明星呢。
「我會的,村長。」
——榮歸故里,干倒光明精靈,帶個比隔壁村索恩媳婦兒還要更漂 亮的新娘子回村,成了艾斯特爾的目標。
艾斯特爾這一去,就是許多年。
而他也如當年對老村長承諾的一般,成功改變了暗夜精靈族的未來。
后來,滅世大戰爆發,光明海被前大道魅惑斑蝶吞沒,好在生活在光明海上的大批精靈們,都被段焚神相師給裝進了一個可暫時容納活物生靈的靈器中。大戰結束后,段焚神相師便將活著的精靈們,全部送到了神罰大世界。
到神罰大世界定居后,光明精靈與暗夜精靈在多諾爾跟艾斯特爾的帶領下,開啟了全新的篇章。
神道60年。
三千世界,宇宙深處。
一黑一白兩個世界,像是連體嬰兒一般背靠著背,漂浮在漫漫宇宙中。
兩座拱橋建在黑白世界的中央,連接著光明世界跟暗夜世界。這么多年過去,光明精靈與暗夜精靈之間的誤會也已經解開,可兩族之間的仇視跟芥蒂,卻不是朝夕之間就能消失的。
為了改變并徹底消除兩族之間的仇恨,多諾爾跟艾斯特爾掌控神罰大世界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聯手創辦了教育部,統一制定了教科書。無論是暗夜精靈,還是光明精靈,都接受著統一的和平教育。
在滅之戰后出生的精靈孩子們,在學習了新教材之后,他們大多都能跟對方種族和平相處,每到寒暑假期間,還會搭乘飛行器前往對方世界旅行、拜訪。
越來越多的精靈,都找到了自己最默契的戰斗伙伴,結下了背靈契約。他們中,許多人也在朝夕相處中產生了超越戰友的情誼,成為了情侶,辦了婚禮。
漸漸地,兩族越來越能和平相處。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一面發展。
光明精靈在光明世界中,建立了一座與光明城一模一樣的圣城,為了紀念他們曾經生活的故土,他們仍將這座城命名為光明圣城。唯一不同的是,圣城廣場上,不僅僅只矗立著精靈王摩爾多的雕像,還有神相師多諾爾的雕像。
同樣,暗夜精靈們也在暗夜世界建造了一座新的繁華都城,與光明城優雅而莊重的歐式建筑風格不同,暗夜精靈的都城卻是森嚴而神秘的黑色哥特風。
光明精靈向陽而生,而暗夜精靈則逐月而行。
暗夜精靈族的都城叫做暗夜城,暗夜城同樣也建了一座寬廣的廣場,廣場的中央豎立著一座高聳入云的精靈雕像。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戰斗裝的男子,他背后精靈羽翼完全張開,長度超越了整個廣場,幾乎遮住了半面天空。男子模樣冷峻,眉目鋒利,手持一把彎月鐮刀。
每到夜幕降臨時,月亮便會在深空,與那把黑色的鐮刀遙遙相望。
這正是暗夜精靈族的精靈王,艾斯特爾的雕像。
每天,都有大批精靈來到這里參觀暗夜精靈王艾斯特爾的雕像,并傾聽廣場管理者講述暗夜精靈王的生平事跡。廣場的管理者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頭子,他穿著樸素的對襟褂子,坐在一張工作桌后面,每天都樂此不疲地重述著相同的故事。
故事雖是同一個老掉牙的故事,但傾聽者卻來自五湖四海。因此,每一次講述起艾斯特爾那激勵的人生故事,老頭子都很認真。
這天下了班,老頭子收拾好東西,拄著拐杖朝他位于廣場東邊的公寓樓走去。
神罰大世界地廣人稀,精靈們崇敬自然,更喜歡擇林而居,他們更愛在密林大自然中生活。因此,整個暗夜精靈族,就只有暗夜城這一座都城。當初生活在索倫村的那些村民,如今都已分散而居,只有身為廣場管理員地老頭子住在城里。
老人年紀大了,每一步都走得緩慢且吃力,走了許久才回到家門口。
老村長也用不慣年輕人們愛用的智能鎖,他還用著最老舊的鎖匙。年紀大了,老人眼神不好使了,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將鑰匙鎖孔。這時,一只長而有力的手伸了過去,奪走他的鑰匙,輕易便將鑰匙鎖孔。
「謝謝啊...」老村長說著,扭頭去看身旁的小伙。
當看到來人的容貌與廣場那尊雕像一模一樣后,老村長雙腿一抖,下意識就要跪下去。「艾斯...」他猛地捂住嘴巴,忙改口恭恭敬敬地稱呼對方:「王!」
艾斯特爾扶住老村長的雙臂,阻止了老村長想要下跪的行為。低頭凝望著老人渾濁的雙目,他沉聲道:「村長,是我。」
老村長含著淚,緊緊握住艾斯特爾的手臂。
艾斯特爾成了暗夜精靈族的王,但他還是索倫村的那個少年。
老村長將艾斯特爾請進屋,他的公寓樓很小,而高大挺拔艾斯特爾坐在公寓客廳的雙人沙發上,則顯得屋子更加擁擠狹窄。
老村長端來他當做寶貝一樣珍藏的酥油茶,告訴艾斯特爾:「王,自從您帶領我們暗夜精靈族重新崛起后,咱們的日子是越來越好了。從前,咱們可喝不起這種好東西。」
生活在最貧瘠的土地上的索倫村的村民們,他們知道餓肚子吃不飽的滋味。如今,他們喝一口酥油茶,吃一口清甜靈果,都要在心里感恩王的付出跟饋贈。
艾斯特爾接過老村長遞去的酥油茶,嘗了一口。
甜得過分了。
索倫村的村民們,就愛這口甜滋滋。
艾斯特爾并不喜歡喝這過分甜的茶,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神色不變地繼續喝著。
老村長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他甚至猜到了王深夜造訪的原因。
他抬頭注視著王那深邃英俊的容貌,了然地說道:「我時日無多了,王,您是來送我的嗎?」老村長能察覺到生命力在快速流失,最近每走一步,都要喘息一陣。
艾斯特爾點了點頭,告訴他:「我來送村長最后一程。」
村長欣慰不已。
想到艾斯特爾母親去世那晚,小小年紀的他,不得不忍著悲痛將深愛的媽媽做成守護鐘的往事來。老村長笑了笑,他說:「王,等我死后,您也將我做成守護鐘吧,就將我種在在咱們暗夜世界的邊界線,永遠守護著王的世界。」
艾斯特爾卻搖頭說:「不必,我的世界,我來守護。」頓了頓,他放下茶杯,盯著杯底的酥油茶,又道:「如今的我,足夠強大,可以守護我想要守護的所有。村長,我保證,暗夜大世界,永不會再出現守護鐘。」
老村長頓時淚流滿面。
「王,苦了您了。」只有老村長知道,7歲那年,小小孩童得做出怎樣的掙扎,才能狠著心將最愛他的母親做成守護鐘。
老村長扶著沙發站起身來,緩慢且鄭重地跪在地上。「王。」
見狀,艾斯特爾朝他伸出了右手。
老村長雙手輕輕托著艾斯特爾的右手,他先親吻著艾斯特爾的手背,然后將額頭抵在對方的手背。老人哽咽而虔誠地說道:「我的魂靈弱小而蒼老,但它將永遠忠誠且追隨著王。歲月漫長,愿我的王,幸福無畏。」
艾斯特爾靜靜地盯著老者,看了半晌,才頷首應道:「如你所愿。」
老村長這才重新坐了起來。
他喘了幾口氣,這才好奇地向艾斯特爾說道:「我還以為,直到死,我這把老骨頭都無法親眼見到王了。王,這些年,您為何從來不回來看看我,看看索倫村的村民們?」
他以為艾斯特爾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不肯來見他們。
但老村長萬萬沒料到,艾斯特爾 竟然說:「因為我還沒有找到一個比隔壁村索恩媳婦兒更漂亮的妻子。」艾斯特爾一直不曾忘記,少年時對村長做出的承諾。
老村長:「...」
竟是因為這?
老村長哭笑不得。
他忙解釋道:「王,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啊。當年我盼著您能找個比隔壁村索恩媳婦兒更好的老婆,那不過是一句激勵之言。您怎么還當真了?」
艾斯特爾卻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老村長:「...」
一根筋!
談及這事,老村長跟艾斯特爾之間的距離感也淡了些,他大著膽子揶揄艾斯特爾:「既然王還沒有找到滿意的媳婦兒,今晚怎么會突然想到要來看我了?」
艾斯特爾略微沉默了下,才說:「自媽媽離世后,您是索倫村最照顧我們三兄妹的長輩。您是仁厚的智者,我得為您善終。」老村長沒有結婚,無兒無女,艾斯特爾這是打算以「子」的身份,為他送終。
老村長一時間無言。
良久,老村長才感慨道:「王,您一定會一生幸福,遇見真愛。」
說完這話,老村長便覺得無比疲憊,他靠著單人沙發,長嘆道:「王,我有些累了,容我失禮,先睡一會兒...」說完,他便閉上了眼睛,呼吸逐漸變得緩慢。
最終,完全平靜。
艾斯特爾起身跪在他的身側,低聲說道:「您走好。」
老村長是索倫村最德高望重的人,又是對艾斯特爾照顧有加的人,他在暗夜精靈族有著很高的名氣。他的葬禮上,來了許多吊唁者,多諾爾更是在第一時間趕到艾斯特爾的身旁,陪他一起料理后事。
埋葬了老村長,送走前來吊唁的賓客后,艾斯特爾回到暗夜宮,孤身坐在那把漆黑冰冷的王座上。他黑色長袍拖拽在階梯之上,歪著頭靠著扶手,表情有些茫然。
一時間,艾斯特爾竟不知道該做什么。
殿門突然被推開,月光灑進大殿,一身金色西裝的多諾爾踩著滿地月色走到大殿階梯前。多諾爾仰望著王座上的艾斯特爾,他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
艾斯特爾盯著多諾爾,看了好片刻,才說:「索倫村沒了。」
老村長的離去,代表著索倫村徹底消失了。
艾斯特爾找不到他的故鄉了。
多諾爾卻說:「有個地方,我想帶你去看看。」
艾斯特爾皺眉,「什么地方?」
「跟我來。」
艾斯特爾略作猶豫,便起身走到多諾爾的左邊,和他一起離開了暗夜宮。這些年,他倆總是這樣并肩同行,并肩作戰,形影不離,他們早就習慣了對方的存在。
他們是光明與黑暗,行走在人世間。
艾斯特爾信任多諾爾,就如同信任自己的心臟不會背叛自己。他不知道多諾爾要帶他去何處,但他始終頭也不回地跟著多諾爾朝前走。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山,他也不會退縮跟遲疑。
這就是背靈精靈之間的信任。
多諾爾帶著艾斯特爾穿過拱橋,來到了光明世界。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多諾爾笑著對艾斯特爾說。
艾斯特爾撇嘴,他說:「殿下,我早已到過你的世界很多次。」他仍然習慣稱呼多諾爾為殿下,哪怕他自己早已是暗夜世界的王。
多諾爾笑了笑,一頭金發在晨曦下熠熠生輝。「那就歡迎你常來做客。」立在朝陽中的多諾爾,俊美飄逸,不似凡人。
他是漫步在人間的天使。
艾斯特爾沒忍住,下意 識伸手抓住多諾爾一縷飛舞的金發。多諾爾恰巧在這時轉過頭來,他盯著那縷纏在艾斯特爾指尖的金發看了會兒,突然問:「艾斯,索恩的媳婦兒美嗎?」
艾斯特爾跟著虞凰和多諾爾他們在大世界闖蕩多年,早已見過數不盡的絕世美人,索恩媳婦兒那點姿色,根本就入不了艾斯特爾的眼了。但艾斯特爾還是點了點頭,說:「她是入魔洞方圓百里最好看的姑娘。」
多諾爾點點頭,突然又說:「這么多年了,你有找到比索恩媳婦兒更漂亮的人了么?」
艾斯特爾用舌尖頂了頂上顎,沒說話。
多諾爾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這才說:「走吧。」
艾斯特爾忙跟了上去。
多諾爾帶著他來到了光明城,來到了他的圣殿,直接進了他的寢宮。
多諾爾的寢宮奢華無比,隨處可見真絲織品,地上鋪著柔軟珍貴的地毯,走在上面幾乎無聲無息。艾斯特爾雖然來過圣殿許多次,卻是第一次跟著多諾爾來他的寢宮。
多諾爾寢宮的床格外大,少說也有三米寬。
艾斯特爾進屋第一眼就忍不住去看那張床,卻又在多諾爾轉頭看他時,急忙挪開了目光。
多諾爾假裝沒看到他的小眼神。他告訴艾斯特爾:「寢宮深處,是我的藏寶室。你是第一個被邀請進入我的藏寶室參觀的人。」
艾斯特爾應道:「能得到這份殊榮,是我的榮幸,殿下。」
「的確是你的榮幸。」多諾爾一語雙關。
他打開藏寶室的門,將艾斯特爾領了進去。
就如多諾爾所言,他的藏寶室內的確收藏著數不盡的奇珍異寶。許多在三千世界都富有名氣的寶貝,都被他藏了起來。多諾爾靜靜站在艾斯特爾的身旁,任由艾斯特爾欣賞他的寶貝們。
艾斯特爾花了些時間,才把那些藏品參觀完,最后才轉身朝自己身后那面墻望去。
那是一整面墻的絕跡名畫。
出人意料的是,在眾多舉世聞名的絕跡畫作中,竟掛著一幅用鏡框定格的照片。
更讓艾斯特爾覺得錯愕的是,那照片上是一棟矮小破舊的房子,房子用鑿刻的巖石跟混泥土建造而成,房屋前用籬笆圍了一塊地。地里,土豆藤混亂地生長在一起,倒是一片難得的綠意盎然。
房屋正前方,則矗立著一尊礁石人像。
這地方...
這是...」艾斯特爾轉身望著多諾爾,難以置信地問道:「這是...我家?」這是他在索倫村的老家,那雕像,則是被艾斯特爾親手制作成守護鐘的母親。
多諾爾點頭。
艾斯特爾難得有些發呆,緩了片刻,他才問:「你什么時候拍的?」
多諾爾神秘兮兮地說:「秘密。」
艾斯特爾沒想到還能再看到自己的故居。
哪怕他如今坐擁一座宮殿,擁有一片世界,可他的心里始終想念著索倫村村尾那棟破舊的矮房子。艾斯特爾沖多諾爾感激一笑,真誠地說道:「殿下,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多諾爾則頷首說:「這也是我眾多珍藏品中,最寶貝的藏品。」
這話很值得揣摩。
艾斯特爾眸子一瞇,看多諾爾的眼神頓時變得幽深起來。
多諾爾卻沒有搭理艾斯特爾,他神色從容地看向那副圖,突然神秘一笑,又說:「艾斯,想不想帶我回你的老家去看看?」
艾斯特爾盯著那張圖片,卻說:「我的老家,早就消失了。」索倫村早就在滅世大戰中跟著光明海一起消失了。
多諾爾笑得更加神秘了,他走到艾斯特爾身旁,歪著頭湊到艾斯特 爾的耳旁。天使向惡魔遞來最誘人的果實,他低語道:「艾斯,你敢不敢帶我回索倫村,回你的家?你若敢,我就能帶你去。」
聽見這話,艾斯特爾瞳孔猛地一縮。
他目光深深地盯著多諾爾,手指不由得蜷縮成拳。「殿下,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殿下,有些話,說出之前,還請三思。」
多諾爾望進艾斯特爾那雙深沉的,克制之下藏著瘋狂執念的黑眸,他沒有退縮,沒有解釋,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他們都說,我是光明精靈族最好看的精靈。索恩那媳婦兒,在我面前,連提鞋的資格都不配。」
多諾爾抬著下頜,神情倨傲地命令艾斯特爾:「艾斯,帶我回索倫村看看。」
艾斯特爾閉上眼睛,嘆道:「遵命,殿下。」
見艾斯特爾答應,多諾爾這才推開艾斯特爾,轉身將靈力注入身后墻上掛著的那副圖片中。下一秒,圖片變成了一扇通往秘密空間的門,多諾爾與艾斯特爾隱入其中,被傳送到了一個獨立的空間中。
多諾爾告訴艾斯特爾:「滅世大戰前,我請段焚前輩將索倫村提前挪到了這片空間戒指中。空間戒指中無法承載活體,因此,我們將會看到的,只是一個沒有生命體的索倫村。」
只是這樣,艾斯特爾也很滿足。「這樣就夠了。」
兩人出現在老村長家門口。
望著眼前這片寂靜荒涼的村莊,多諾爾笑著對艾斯特爾說:「這是你的家,你得給我好好介紹。」
「嗯。」
艾斯特爾與多諾爾并肩行走在石頭小道上,每路過一棟房子,便要停下來介紹一番。「這是老村長的家,那是葛大叔的家,那是...」一路介紹下來,艾斯特爾告訴多諾爾:「有威望的人,就住在村頭。」
「你家呢?」多諾爾問。
艾斯特爾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才說:「村尾。」
多諾爾很是不給面子,笑出聲來。
艾斯特爾也不生氣,他帶著多諾爾穿過整個村子,才來到村尾。
真來到艾斯特爾的家里,多諾爾卻又收起了那副笑臉。望著房屋前的礁石人像,多諾爾主動對艾斯特爾說:「我曾暗中調查過你在索倫村的事跡,這位,應該就是媽媽吧。」
艾斯特爾同多諾爾對視了一眼,才說:「嗯,是媽媽。」
艾斯特爾走到那尊人像前。
七歲那年,艾斯特爾只覺得母親很高很高。
如今,卻得低頭看母親的臉了。
艾斯特爾凝視著母親那與礁石融為一體的身軀,盡管他早已強大成神,已記不清當年將母親做成守護鐘時內心究竟有多悲痛。可再一次站在母親面前,艾斯特爾仍心痛愧疚得想哭。
他撫摸著母親的臉,呢喃一般說道:「我沒有選擇...那時候我也才7歲。我無法保護我的弟弟妹妹,我不想他們被妖獸吃掉,我只能將她做成守護鐘,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怪罪我,但我想,就算她要怪罪,也只會怪罪我一人。我的弟弟妹妹至少是無辜的。」
聞言,多諾爾心里也是一陣難受。
他并沒有安慰艾斯特爾,而是對他說:「你做的沒錯,艾斯,身為母親,我想她也盼著孩子們能平安長大。你那時候也只是個孩子,除此之外,你想不到兩全之法。」
「但沒關系,如今你是神相師了,相信在你的領導下,你的子民們不會再受你幼年時吃過的苦。」
艾斯特爾用力點頭,「嗯,我不會讓暗夜世界再出現新的守護鐘。往后,我會是他們的守護鐘。」他是暗夜精靈的王,他會當暗夜世界的守護鐘,會替他們打倒所有怪獸。
「既如此,我們便送她離開吧。」多諾爾說 艾斯特爾也正有此意。
他最后抱了抱母親的身軀,在母親耳旁小聲說道:「媽媽,我帶多諾爾來看您了,這些年,您辛苦了。」說完,他親手震碎了守護鐘。
下一秒,那人像便化作一團灰,消失在艾斯特爾的面前。
艾斯特爾凝視著虛空,許久都沒有動。
「我們走吧。」多諾爾跟艾斯特爾最后懷念地看了眼這片故土,便頭也不回地朝著村子外走去。他們所過之處,一切都化作虛無。
索倫村的消失,代表著艾斯特爾徹底放下了執念。
他送走了老村長,送走了母親,也找到了比隔壁索恩媳婦兒更好看的多諾爾。
神道64年。
馮昀承重生歸來,一群好友紛紛撇下修行跟工作,前往圣靈大陸神月國三殿下府去恭賀他們夫婦重逢之喜。
艾斯特爾跟多諾爾也去了。
那一晚,大家都忍不住暢飲高歌。
虞凰笑呵呵地望著他們打鬧,她心里卻有些惆悵。
如今,一切都很圓滿,可她心里仍有一個隱蔽的角落未被填滿。盛驍輕易察覺到虞凰失落的情緒,他握著虞凰的手指,偏過頭來問她:「在想什么?」
虞凰說:「在想我的養父母。」
盛驍當然知道虞凰所說的養父母,并非虞如風與黎萍萍,而是地球末日時代的那對夫婦。「等你將地球上的生態系統完全修復好,就能搭建時空傳送門,將末日時代的那批幸存者,傳送到地球未來時代了。」
「嗯。」虞凰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
她垂眸望著掌心中那顆蔚藍色的星球,雙眸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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