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琿離開京城二十天后,京城舉行了今年的第一場婚禮,這場婚禮雖然由于比較急促不算浩大,但嫁妝里甚至有皇帝的賜品。
京城貴女出嫁收到皇后懿賜的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可是收到皇帝下賜的可就沒有了,皇帝賜下的也不算什么貴重物品,
是一整套的幼兒開蒙讀物,包括漢語拼音字典和說文解字等經典書冊,當然是精裝版的,披著紅綢擺在嫁妝的第一抬。
后面跟著的就是皇后跟貴妃的賜品,那就是實打實的好東西了。
這場婚禮就是羅懷璋跟周樂萱的婚禮,張曉瑛帶著伊媚兒一大早就來給周樂萱添妝,
周府上下一片忙亂,有人歡喜有人感傷有人激動,周老太爺滿臉喜色——孫女婿年紀輕輕擔任代郡守,眼看著前途無量,他周家這一輩起碼穩了一半。
周樂萱她爹陪著父親滿臉堆笑招待客人,這日子定的太急了,原本他還有些不樂意改婚期,皇上親自找他爹跟他談話,大大肯定了閨女跟著女婿前往海外的舉動,說閨女給天下女子做了表率,那他還有啥可說的,皇上連書都賜了指明是給閨女當嫁妝的,這是多大的榮耀啊!大乾立朝以來除了公主還有哪個新娘子擁有皇上親賜的嫁妝呢?
周樂萱她娘則躲在自己屋里抹眼淚。
“快別哭了,萱姐兒的大喜日子呢!一會把眼睛哭腫了可遮不住。”周樂萱姨媽勸慰自己妹妹。
“我就說不能定下這門親,哪怕是跟他回原籍呢!這可好,這是出海,出海啊!多久能回一趟家呢!我辛苦養大的閨女啊!即便不能留在京城,留在大乾也是好的啊!”周大夫人說道。
“瞧你說的,
那也是大乾啊!不然萱姐兒夫婿怎會前去任職呢?”周樂萱姨媽說道。
“那是外疆,哪有本土好呢?我聽聞那里的人男男女女都不穿衣裳,
一想到萱姐兒會面對那些赤身男子我便不敢想,
作孽啊!”周大夫人又抹上了眼淚。
周樂萱姨媽想到那般情形也默然不語,暗自嘆氣。
“伊媚兒王女,巨港的百姓真的不穿衣裳嗎?”
周樂萱的屋子里,趁著別人都去看張曉瑛跟伊媚兒帶來的添妝這個空檔,周樂萱悄悄地拉著伊媚兒問道,大眼睛里滿是好奇。
“穿衣裳的。”伊媚兒答道。
“哦哦。”周樂萱點頭,臉上掠過失望的神色。
她倒不是想看別人的光屁股,只是對這般的習俗感到好奇。
“也有許多人是不穿的,他們一般都住林子里,男女都不穿。”伊媚兒看出周樂萱的失望神色,忍著笑補充了一句。
“真的?”周樂萱眼睛一亮,她臉上的化妝品是張曉瑛前兩天送來的,經過京城最好的梳妝娘子用在周樂萱臉上,配上她的古典書卷氣,簡直像是古畫里的仕女。
只是這樣的古典仕女關注的卻是穿沒穿衣裳的問題,而且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看起來未免有些違和。
“真的,
他們只在腰間圍著一些葉子,女子圍得多一些。”伊媚兒說道。
“那…行路時那葉子不會掀開嗎?”周樂萱問道。
“會啊!不過人人都一樣,
掀開也無妨。”伊媚兒答道。
“有意思,
果然有意思。”周樂萱說道,想象著那副畫面,忍不住笑起來。
“別笑了,該不會你也不想穿衣裳罷!”周樂萱的表姐慎道,這個表妹古古怪怪的,禮法都記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熱天誰愿意穿啥衣裳啊!”周樂萱低聲嘀咕了一句。
“是呢!我們那里可熱了。”伊媚兒笑咪咪說道。
“來了來了,新郎來了,快來堵門!”一眾小娘子慌慌張張從外面回來,把周樂萱院子的大門緊緊關上。
以周樂浦為首的攔門隊伍在外面文斗拖了一陣,兩個探花郎你來我往煞是精彩,小娘子們玩的是武斗,一朵紅綢花高高掛在大門上頭的檐頂,為了就是讓新郎官狼狽萬分地爬上去取下來。
羅懷璋過五關斬六將好不容易來到周樂萱的院子前,心中正自忐忑,就聽到緊閉著的院門里傳來說話聲:“羅公子,你既是探花郎,那便再取一次檐頂的綢花罷!”
跟著羅懷璋過來的男儐相紛紛說道:“這花放的也太高啦,探花可不必取這般高的。”
“梯子,去取梯子來!”
“等梯子取來都誤了吉時啦!我等搭個人梯讓新郎官踩著上去罷!”
“來來來,蹲下蹲下!”有人張羅道,顯然羅懷璋的人緣非常好。
羅懷璋抬頭看了一眼紅綢花微微一笑說道:“不必了!”
他束起長袍,往后退了幾步,助跑起跳雙手攀到墻頭再一使力躍上墻頭,站直身子后對著院門后目瞪口呆的小娘子們邪魅一笑——沒錯,張曉瑛看到羅懷璋臉上的表情想到的就是“邪魅一笑”這個在網文里爛大街的詞。
沒等小娘子們反應過來,羅懷璋已經把紅綢花拿在了手里,直接從檐頂跳進了院子里。
院門外先是靜了一瞬,接著響起了叫好聲,院子里的小娘子們爆發出驚天動地“啊——啊——”的尖叫聲——
這也太出人意料了,這也太過分了!她們還沒拿到紅封呢!新郎官就翻墻進來了!
“不算!不算!”有小娘子不甘心喊道。
“姐姐們行行好!”羅懷璋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拿出一大摞紅封恭恭敬敬遞給這些年紀比他還小得多的小娘子們,人家接的晚一些他還躬身說道:“您請笑納!”
小娘子們臉皮薄,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為難他,都笑嘻嘻接過紅包給他讓開了路。
“快快快!快蒙上蓋頭!”周樂萱表姐趕緊扯過跟張曉瑛伊媚兒一起趴在窗口觀看已然呆若木雞的周樂萱。
“他是不是換人了?這人還是羅懷璋嗎?”周樂萱不敢置信地問道,同時心臟跳動得厲害。
這不就是她話本里深藏不露行俠仗義的文弱書生公子哥的形象嗎?可惜這露的不是時候,沒在女主遇險時出手解救女主于危難之際,露出真面目竟只是為了取一朵綢花。
不過這人怎會身懷武藝?雖然徒手爬上墻頭也不算什么,可明明此人只是一介書生,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書生,是實打實考中了探花郎的…
“如假包換,羅表哥可是身手不凡的。”張曉瑛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她還記得哥哥跟她提到羅懷璋時說過的話。
周樂萱臉上微微發熱,迷迷糊糊地被蒙上蓋頭,原本因為馬上離別父母家人的離情別緒也因為這突然的發現消失無蹤,好在她蓋著蓋頭,別人也看不到她的情緒。
周樂浦背著妹妹送上馬車,想到她這一去山長水遠的也很感傷,卻感覺到妹妹在他背上輕輕抖動,忙安慰她道:“萱姐兒不怕,四哥日后一定尋機去看你。”
“嗯。”周樂萱應道。
之所以是送上馬車,是因為周樂萱要直接到火車站坐上火車到通縣碼頭換船直接趕赴三佛齊,京城到通縣碼頭的鐵路年底就通車了,全線都是寬度為1435毫米的標準軌道,坐起來又比運煤線路穩了許多,而車站就設立在城東南,鐵路就從原本的東南城門進城。
眾人浩浩蕩蕩地把新婚夫妻送到火車站,這一趟列車算是專門給出海任職的官員家眷送行的專列,因為有周樂萱的帶頭作用,別的官員家眷們也就跟著走了,他們要先到泉州跟張曉琿會合再一起出發。
火車站雕梁畫棟古香古色,只有一層大廳,鋪著平整的水泥地面,羅懷璋跟周樂萱的車廂窗戶上貼著紅雙喜,顯得喜氣洋洋,嫁妝已經早就搬上了車廂,周樂萱的陪嫁丫鬟們和奶娘一大家子都跟著她一起前往三佛齊,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坐上火車,人人喜笑顏開,好像他們不是將要背井離鄉而是去看大戲一般。
火車到了碼頭車站要上船時,因為周樂萱一直蒙著蓋頭走路不方便,羅懷璋直接抱起她穩穩地走上了舷梯。
周樂萱臉紅心跳,屏息靜氣,直到進了他們的艙房羅懷璋把她放下來才呼出一口長氣。
“樂萱,這就是咱們的新房,委屈你了。”羅懷璋說道,抬手把周樂萱的蓋頭掀開。
女孩微微低頭,臉上現出了一抹嬌羞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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