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貝別急,先坐下,甲骨文是何物?”衛靖溫聲說道。
看著張曉瑛懊惱的小臉,他總覺得他家貝貝憂心的事情太多了,難怪總是那般瘦弱,他想盡了法子也喂不胖她。
“甲骨文,就是咱們華夏祖先…也不算,
就是殷商時期刻在龜甲和獸骨上的文字,而且是殷商王室占卜記錄,記載了許多當時的社會生活信息,還把咱們國家的信史往前提早了一千多年,這意義簡直太重大了,總之,
它們是國家博物館里最最珍貴的文物,
只能拿出幾片給大家隔著玻璃看一看。”張曉瑛說道。
她一想到甲骨文的遭遇就肉疼得不行。
“啥樣的?”衛靖問道。
商王室的占卜記錄,他也好奇得很,這么說這甲骨文記載的可就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了。
“就這樣的。”張曉瑛把刻著甲骨文的甲骨照片搜出來給衛靖。
“這應該是最早的文字了罷。”衛靖說道。
這些甲骨他確實從未見過,這上面刻著的文字看起來更像一個個符號,他也僅能大致猜出個別的意思。
“那肯定不是啊!只能說甲骨文是已知最早的成系統的文字,能發展到甲骨文這樣成熟的文字系統必然經過了漫長的時間,目前發現最早的文字符號應該是賈湖遺址的符刻,比甲骨文的年代還早了五千年呢!”張曉瑛說道。
“你方才說這甲骨文不能再被吃掉了,這也不能吃罷!怎么還能被吃掉呢?”衛靖眼睛看著屏幕上的甲骨說道。
“哎!吃倒是能吃的,它的原料不就是甲片和骨頭嘛!當年最早發現這些甲骨價值的人是清朝主管教育的官員,中藥里不是有一味藥材叫龍骨嘛,這個官員他自己生了病,家里人幫他抓藥回來,他檢查藥材時發現龍骨上面刻有文字,馬上意識到這些龍骨不一般,但是找到甲骨文出土地點時,離當地的村民發現這些甲骨文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
這個時間距離最初發現甲骨價值的時間過去了十一年,也就是說,村民們已經把甲骨文當成中藥材龍骨賣給藥材鋪二十年以上才改賣給古董商,而且中藥鋪收龍骨時上面有字的給的錢少,村民們很多時候把字刮去才賣,衛五哥你想吧!這吃掉了多少甲骨啊!暴殄天物啊!”張曉瑛說到后面又覺得痛心不已。
原來如此!
看著張曉瑛痛心疾首的樣子,衛靖忍俊不禁,伸手捏捏她的小臉說道:“傻丫頭,咱這的甲骨文不是還在地里么。”
“也不一定,隋朝人在那埋葬死者時已經發現了刻有字的骨頭了,只是他們沒當成龍骨售賣,這段日子我查查資料,看看咱們哪些文物可以搶救保護起來,對了!還有敦煌莫高窟!”張曉瑛眼睛亮閃閃地看著衛靖。
“莫高窟…千佛洞么?”衛靖問道。
“對,就是那里,衛五哥,那里有個藏經洞,藏了五萬多件歷時七百年的各類文獻,還有許多珍貴絹畫,價值不可估量,結果藏了九百年以后被人發現,許多西夷過來盜取,最多的一次雇傭了四十匹駱駝搬運這些經卷,最后五萬多件文物就剩了六千多件留在咱們國家手里,這些文物史料由于內容極為豐富,后來興起了專門研究這些史料的敦煌學,但咱們國家的學者需要到國外去申請才能接觸到原件。”張曉瑛說道。
“貝貝,佛寺里都有藏經洞或是藏經閣的呀!”衛靖說道。
“不是,這個藏經洞是刻意藏的,就是不想被人發現,還砌了墻畫上壁畫遮掩。哦,有推測就是因為戰亂,僧人們為了保護這些珍貴資料藏起來的,衛五哥,現在敦煌那一帶亂么?也不知道這些經卷是不是已經藏好了。”張曉瑛說道。
如今還是一千年前,按理說正是剛剛把經卷絹畫們藏進藏經洞里的時候,她也不能去要求人家拿出來交給自己啊!要是這么干了那她在莫高窟僧人眼中跟那些盜取文物的西夷有啥區別。
衛靖輕咳了一聲說道:“還亂著,去年西涼勾結吐蕃叛亂,我去平叛,如今他們的殘部應該就在敦煌千佛洞一帶。”
說起來,他也是造成戰亂的一員呢!
他頓了一下又問道:“那里的經卷為何如此珍貴?”
佛寺都有藏經,可能讓后世專門成立一個學說的似乎也不多見。
“這些經卷使用了十幾種古文字書寫,有些使用這些文字的民族到了現代都消失了,有一位大師說過,由于敦煌地處各種文明交匯之處,因此誰得到了敦煌和西域的文書文物,誰就有機會復活世界上許多被遺忘的往事,所以學者們都把敦煌視為傷心史。”張曉瑛說道。
別說對學者們是傷心史了,對普通人也是傷心史啊!她跟同學去敦煌旅游看了《又見敦煌》的情景劇時大家都默默地流眼淚,那真是她最傷感的一次旅游之一了,之所以說是之一,是因為她在歐美各國的博物館的中國館看到數不清的珍貴文物時的心情也很難過。
沒錯,她就是這么小氣,沒辦法用什么“屬于全人類”那樣的屁話來說服自己。
“別擔心,要不咱們去一趟敦煌再回京,在此地一路往南可先到敦煌,也不太遠,剛好大哥也想見見你。”衛靖說道。
“真的可以嗎?”張曉瑛眼睛都亮了。
歷史上這時候的莫高窟正是處于最好的時期,不久之后由于日月教傳入西域后占據上風,千佛洞就漸漸沒落了,到了最后根本連一個佛教僧侶都沒有,連維修都靠道教的王道士。
如果她可以去一趟把莫高窟的盛況拍攝下來,這得是多么珍貴的映像資料呢!
“自然可以,不過是多繞點路罷了,好了,你早些歇息罷。”衛靖說道。
第二天雪還沒停,張曉瑛跟衛靖就把這座宮殿仔細探索了一遍,又拍照片又錄像的,衛靖還拿出看家本領把大殿跟各處屋子都翻檢了一遍,連院子里的地面都不放過,竟然翻出了不少的小物件,大多都是小件玉飾,張曉瑛都一一記錄拍照在案。
第三天一大早,雪停了,風也歇了,北胡護衛中的一對兄弟愿意留下來看護這座宮殿,他們本來也常常往這邊放牧,衛靖給的報酬足夠換回他們全家的吃用了,而家里也并不缺他們干活,算是額外所得了。
張曉瑛打發北胡護衛回王庭,她就不回去了,跟著衛靖直接前往敦煌。
就在張曉瑛和衛靖趕到敦煌這一天,蕭元錦也趕到了泉州。
守城的士兵疑惑地看著蒙著臉的蕭元錦,這個小公子的護衛看起來明顯不是一般的護衛,偏偏他還蒙著臉,最近各處遭遇風災難免就有趁火打劫的,他還是得問清楚了。
“諸位路引…”
“看清楚了。”蕭元錦的護衛隊長亮出一個金燦燦的牌子,那牌子上一條金龍張牙舞爪,幾個爪沒看出來,士兵一愣,這玩意他雖然是第一回見著真品,可作為一名業務能力極強的城門守衛,他可太熟悉這個金牌代表的意義了,他們的頂頭上司每次業務培訓都跟他們強調:“別的特別通行牌記不住無非是打幾個板子的事,這個牌子記不住可是腦袋不保。”
谷捎</span沒等他反應過來,這隊人馬已經通過了城門,守門士兵呆呆地看著他們的背影,過了一會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趕緊報告上司啊!這可不是小事!
“城里來了天家人?是誰?”泉州吳守備看著急匆匆找到他的守城門的負責人,一臉懵逼問道。
“應該是位皇子,年紀不大…蒙著臉。”負責人說道,他也沒親眼看到,只能轉述守門士兵的話。
“他們如今在何處,快帶我去。”吳守備說道。
不管是哪個皇子前來,來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他的安危就得由吳守備擔負起來,萬一在他的防區出了點啥事可就麻煩了。
但是吳守備跟城門負責人剛剛走出屋門外,一聲長長的鳴笛傳了過來。
吳守備呆住了,接著大喜!
“東海艦隊!東海艦隊回港了!太好了!張將軍回來了!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將軍吉人自有天相!閻王爺不會那么早帶他走!備馬,到碼頭見張將軍!”他大笑著說道。
城門負責人提醒他道:“將軍,先見過皇子罷!”
“皇子自然也會到碼頭迎接張將軍的,他們在京城自然認識,說不定皇子就是前來看望張將軍的,快走罷,我要站在最前方迎接張將軍上岸。”吳守備翻身上了親兵牽過來的馬匹一邊說道,一點也不介意被人說趨炎附勢。
皇帝要求找張曉琿的諭旨下到了他這里,這些日子他也是寢食難安,每日都盼著來好消息,都有些魔怔了,看到每個找他回事的人都盼著人家說一句“東海艦隊找到了”,可這么些天也沒有消息,他也都快要死心了,這突然聽到汽笛聲有多高興可想而知。
泉州城里聽到這汽笛聲像吳守備一樣高興的可不少,他們不管正在做什么事都停了下來,紛紛像碼頭跑去。
蕭元錦也聽到了這聲汽笛,她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時也不敢確定是不是張曉琿回來,勒停了馬看著仿佛一下子躁動起來的通往碼頭的街道。
“老天保佑,東海艦隊回港了!太好了!我就曉得他們不會遇到風暴,張將軍是何等人才,豈能避不過去。”
一名操著中原口音的男子滿臉喜色說道,手上還拿著一把豆蔻。
“爹,我要去看東海艦隊的大船。”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人對他說道。
“去吧,別跟旁人擠。”男子樂呵呵說道。
“哎!”少年人歡快地應道,撒開腿跑了。
真的是他!他竟然回來了!就在自己趕到了泉州的這一日!
蕭元錦的心臟急劇跳動,巨大的喜悅籠住了她,連日來的疲累一掃而空。
她一夾馬腹,踏雪揚起雙蹄,掠過前方的少年人和往碼頭跑去的人群。
她要馬上見到他,她要確認他真的好好的。
碼頭上人聲鼎沸,許多人從各處趕來,等蕭元錦趕到的時候她已經被人群擋在了外面,好在她騎著馬,可以清楚地看著艦船緩緩地靠近碼頭。
在這邊碼頭靠岸的只有一艘艦船,別的艦船都要回軍港,旁邊有人驕傲地說道:“這是旗艦,張將軍就在旗艦上。”
蕭元錦原本聽不懂泉州路,但是“張將軍”這三個字她聽懂了,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但是她的笑容卻在看到張曉琿出現的那一刻凝固在了臉上。
張曉琿不是一個人出現,他的身邊跟著一名十四五歲的小娘子,手上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蕭元錦渾身血液瞬時冷卻,仿佛已經停止循環,心臟像被錘子重重擊打,外部所有的聲音都已消失,世間只余那從艦船上踩著接舷板走下來的三個人。
其實后面還跟著許多別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是蕭元錦眼里只有這三個人,那個小娘子梳著簡單的婦人發髻,神情端莊嫻雅,甚是美貌,穿著打扮明顯不是大乾人。
接舷板稍為短一些,卡在了水里,張曉琿抱著小男孩大步跨到岸上,又轉身把手伸給那小娘子,小娘子搭著他的手輕輕一跳就跳到了岸上,接著轉頭對張曉琿粲然一笑說著什么。
張曉琿也微笑著對那小娘子說話,他們看起來格外融洽,自自然然的,顯然關系不一般。
而這個小娘子梳著婦人發髻…
蕭元錦忍著心臟仿佛被撕裂般的疼痛,深深呼吸了幾口氣。
既然他好好地回來了,那她也該走啦!她原本就不想跟他之間有什么的。
她調轉馬頭,往來時的方向飛馳而去。
正低頭提醒伊卡注意腳下碎石的張曉琿心中沒來由的一痛,接著聽到了一陣馬蹄聲,他抬頭看去,一隊身著黑衣的騎士從人群后離開,最前面的那匹馬是——
他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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