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第一個竹筏上的衛靖冷眼看著岸上一名南詔將官在奔跑著攔下潰逃的兵士,抬手就是一箭,箭矢破開江面的霧氣,挾著雷霆之勢直撲那名將官前胸。
哈莫看著穿過自己胸口只剩在身體外面的箭羽,不敢置信地往江面上看去。
周圍只有他一人中箭,可見是專門射殺他,可這是使弓弩才能射到的距離,且他一直在跑動,而此人站在搖晃不已的竹筏上…
還沒等他繼續想得更清楚些,又一箭直射過來,這次直直插進了他的眉心。
“將軍!將軍!”哈莫的副將扶住倒下的哈莫,江面又一箭射來,哈莫的副將也隨即倒下。
主將勛命,南詔兵士徹底亂作一團,將官們有心轄制,但江面上接二連三飛至的利箭每一箭都直指一名將官,他們也只能先顧著逃命隱蔽自己。
很快戰鼓聲響起,江面上喊聲震天,數不清的竹筏上射出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飛向岸上的南詔國兵士,此時的南詔國兵士只顧著四散逃命,再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攔截戰斗。
“王上!快撤!大乾火器兇猛,我軍死傷巨大,我等抵擋不住,他們已經渡江成功了!”
一名將官奔跑過來,全身滿是血污,看不出是他的還是旁人的。
他們哪里是抵擋不住,完全就是沒有抵擋,箭都射不出一支。
“哈莫呢?”南詔王問道。
“他被大乾的神箭手射殺,已經陣亡,那神箭手在三百步外便開始放箭,每一箭都不落空,專射將官。”那名將官答道。
南詔王看著江岸邊不停往西涌過來的兵士,雖然沒有親見江邊的戰況,但也聽聞了那“轟轟”的巨響,也看到了火光映現,知道大勢已去,明白兒子沙馬不是貪生怕死,而是大乾確有殺器。
只是亂局之下,要準備降書已是來不及,而他也不愿在這般狼狽的狀況下歸降。
就在此時,一匹快馬越過潰逃的兵士飛奔而至,信兵飛身下馬遞上一封信簽:
“稟報王上,吐蕃出兵十萬,要助我南詔抵擋大乾,如今大軍已至我南詔西都”。
南詔王臉色鐵青,口中說道:
“此可謂是前有虎豹后有財狼!”
他轉頭看向周圍,如此兵敗之勢,即便他再勇武帶著人殺將出去也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退往東都。”他吩咐道,自己騎上戰馬,在護衛簇擁之下越過西逃的兵士疾馳而去。
衛靖站到岸上,看著遠處丟盔棄甲倉皇逃串的南詔國兵士,制止了要追上去的兵士。
沒有必要再多殺一些人了,在這樣強大的火器攻勢之下,兵員的多少已經無關緊要。
他們定會一直逃串,直到完全見不到大乾軍隊為止,因為滇黔一帶城鎮向來都不設城墻,僅是把土司府建的堅固無比,周圍民房便依附著土司府而建。
“將軍,為何不追殺他們?”孫鶴問道。
這場仗打得太沒意思,還沒怎么著呢,人都跑得沒影了,搞得他們都不好意思請功,雖然占了城也算開疆拓土了,但畢竟以前請功大多數還是看割下來的耳朵。
“窮寇莫追。”衛靖答道。
他們追上去雖然可以多殺一些人,但也難免會造成己方的損傷,畢竟占的地盤越大,大乾的每一個人就越加寶貴了。
“打掃戰場,到城鎮附近扎營,不得擾民,違者軍法處置!”衛靖下令。
衛五一牽來馬匹,渡江時這些戰馬跟在竹筏后面渡河,此時身上的水已經被衛五一擦干。
“稟告將軍,前方留有營帳,應是南詔兵士潰逃時不及帶走的。”有兵士前來稟報。
這事衛靖當然知曉,而且根據那營帳的樣式他還判斷出來應是南詔王親自領兵。
“過去看看。”衛靖說道,翻身上馬而去。
還在南盤江東岸觀戰的威遠侯世子和李如松眼看著衛靖的前鋒輕而易舉渡江上岸,心里并沒有歡喜雀躍打贏勝仗的喜悅,反而有一種無力之感。
如果沒有料錯的話,除非是大乾兵士不小心墜江被水流沖走,否則這又是一次零傷亡的渡江之戰。
渡江之戰零戰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誰敢相信呢?可眼下就實實在在地發生了,完全由不得他們不信。
此前他們也曾提出在此處正面佯攻吸引南詔主力的注意,再派一隊大軍在下游找地方渡江繞道從后方突襲南詔主力,把南詔主力引開后大乾主力再伺機渡江。
但是衛五郎說不需要,拿出了他的作戰計劃,既然他是前鋒,那就照他說的做吧。
然后,就出現了方才這一幕。
而且,整個渡江之戰耗時就是竹筏在東岸劃到西岸的路程所用時間,完全可以用上“神速”一詞。
威遠侯世子和李如松對看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互相感受到了各自的心情。
如果有朝一日他們成了對岸的南詔兵士,面對如此的火器照樣兵敗如山倒,只怕是韓信再世也無濟于事,他們此前帶兵苦練都已毫無意義。
但是皇上有可能會放棄不用這般的火器么,顯然是不可能的,多么高的性價比啊!其實有了這般的火器,根本不需要這么多人前來,兩萬足夠了,那么軍需后勤就能省下一大截。
衛國公心里想的更多些,他知曉兵器工坊仍在試制更加厲害的火器,但是他比陳灝和李如松心中稍為安穩的就是,這些火器是安平哥哥搗鼓出來的,且安平哥哥給了五郎一本訓練冊子,那本冊子他也看了,不復雜,比他衛國公府訓練出一個合格的弓箭手簡單多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那個沒事就喜歡踩自己兩腳的皇帝姐夫會不會配發火器給衛家軍。
“報告大帥,炮筒拆卸完畢!”
炮兵營將官來到衛國公面前單膝下跪稟道。
這位炮兵營將官是安平哥哥親自挑選出來的,說他頭腦靈活,眼神好,計數快,好學肯干。
此前這般的品質在衛家軍是不大用得到的,特別是那計數快有何用處?算自己手上的箭要飛多久插到敵軍身上還是算敵方的箭能不能插自己身上?
可如今就因為這一點,這位炮兵營將官就被安平兄長挑出來擔此重任,今日炮兵營的戰績也證明了安平兄長的眼光精準。
“今日你干的不錯!裝箱渡江,注意保護好炮彈,切勿濕水。”
“是!”炮兵營將官大聲應道。
他本來只是一個十夫長,那日張將軍在營中挑選炮兵,自己被選上已經足夠幸運了,沒想到因為計算快還被委任成為總領炮兵營的將官,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張將軍的知遇之恩,等打完了仗,他定要去信給家中弟妹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讀書識數。
此刻遠在鄴城莘莊的錦琿希望學堂里,稚嫩的朗朗書聲響起,與旁的開蒙學童讀的三字經不同的是,他們發出的是在課室外的大人們都沒聽過的發音:
啊,喔,額,依,唔,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