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了七八天,每天晚上都能趕到驛站里住宿,只不過驛站的條件各有不同,有大有小,越往南去人煙越稠密,驛館也就越大。
前幾天他們已經路過雞鳴驛了,張曉瑛之所以知道那是雞鳴驛,并不是那個驛站叫雞鳴驛而是因為那座雞鳴山。
這是穿越過來以后,張曉瑛第一次看到熟悉的景觀,而之所以她能認出來,實在是因為雞鳴山太特別了。
它孤峰獨秀,海拔一千一百多米,周圍地勢都很開闊平緩,唯獨這座山突兀而起,山勢險要,偉岸挺拔,有“參天一柱”之稱,又由于它氣勢壯觀,歷史文化底蘊深厚,被稱為塞外小泰山。
歷史上雞鳴山地處邊塞要地,北臨蒙古高原,南接京翼大地,在軍事上有重要意義,北魏文成帝、唐太宗、遼圣宗、蕭太后、元順帝、明英宗等古代帝王都曾經到這巡視,清康熙帝也曾兩次登頂雞鳴山。
一座山有這么多帝王來過,可見它的戰略價值。
張曉瑛自然也是去過雞鳴山的,還在上面看過日出,而雞鳴山下的雞鳴驛,則滿足了她對古代驛站的一切想象。
現代社會的雞鳴驛是全國現存最大、功能最齊全的古驛站,屬于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入選世界百個瀕危文化遺址,最初是元朝開始設立的驛站,明朝開始擴建成城廓,是明朝屯兵的重要關隘。
但是現在看來,跟一路上張曉瑛他們住宿過的驛站相比,雞鳴山下的驛站并沒有顯得比別的驛站更特別,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大乾的實控范圍跟明朝比起來,往北推進了很多。
如果不是要趕路,其實張曉瑛還真的想爬一爬雞鳴山,看看跟現代的雞鳴山有什么區別。
但是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燕山山脈,基本是在祟山峻嶺的峽谷中行進,一路彎彎繞繞的,仿佛怎么也走不出這一片大山。
張曉瑛記得他們穿越前京張高鐵已經通車大半年了,穿越這一片山嶺只需要不到半個小時,而他們現在已經在山里走了三天,眼前依然是一片崇山峻嶺。
如果不能放聲高歌,張曉瑛沒準就該放聲大哭了,爹娘和哥哥都體諒她的情緒,哥哥甚至還拿出吉它來給她伴奏陪她唱上一段。
沒錯,她哥張曉琿還彈得一手好吉它,好到什么程度呢?小學五年級他就已經通過了文化部藝術發展中心的民謠吉他考級的最高等級十級,高中時抽空去參加了一個什么比賽還得了青少年組的第一名。
而張曉琿之所以小學時就能把吉他彈得這么好,是因為他發現身為未成年人,只能通過街頭賣藝掙錢。
爹媽給的零花錢太少了,完全不能滿足他購買各種模型的需求,因此他主動跟媽媽李嵐提出來想要學習吉他這一門樂器,也想學著別人到街頭把吉他盒往地上一放,自己站在旁邊自彈自唱。
因為是有目的的學習,因此張曉琿彈奏吉他的技藝進步飛快,三年不到就通過了十級考試。
后來張曉瑛也大一些了,周末時兄妹倆就會一起到五棵松廣場去賣藝,有時候菲菲姐也會參與其中,他們賣藝掙來的錢甚至還能資助一個貧困地區的學生讀完了高中,只不過是以李嵐的名義資助的。
崇山峻嶺之間也是有開闊地帶的,一般這種地方就會形成一個小的聚居地,驛站也會設在這些地方。
而且跟現代相比,燕山山脈的植被更為茂盛,水源也豐沛很多,他們一路在山谷中行進時都伴著潺潺溪流,只有部分溪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因此到了驛站停下后,張曉瑛沒有馬上進入驛站的院子里,而是又走到了旁邊的小溪邊,準備拿起石頭砸冰面玩,看著薄薄的冰面在她的努力下被砸裂了甚至砸碎,心中的郁氣仿佛也跟著散開了一般。
這種時候,她哥張曉琿就會背著吉它陪她一起出來,也不說什么話安慰她,因為什么語言都是安慰不了的,只能等她砸夠了,她自己也累了,才問她想唱什么歌,自己給她伴奏。
“哥哥,你唱一首歌給我聽吧。”張曉瑛終于砸累了,走上來跟她哥并排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零星的雪花。
“好。”張曉琿揉揉妹妹的腦袋,輕輕撥幾下弦,看了看空中的雪花,說道:“《海闊天空》,你還記得這首歌嗎?”
怎么能不記得呢?這是她哥哥的音樂偶像黃家駒的經典名曲,歌詞中有一句“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她哥高中的時候時不時地就來嚎上幾下,差不多就要當成座右銘貼在床頭了,結果他自己卻選擇了最不自由的部隊。
為此張曉瑛沒少取笑他,還在他休假回家時陰陽怪氣地哼唱這句歌詞,哥哥也不生氣,只是笑笑對她說:“犧牲了我一個人的自由,可以換來更多人的自由,不然你怎么能大搖大擺的去逛鬼市呢?”
哥哥口中的鬼市是京城的潘家園二手跳蚤市場,往往在凌晨三四點鐘就開市,天亮就收攤,因此被稱為鬼市,張曉瑛有一陣子迷上去逛鬼市,指望著能在那里面撿個漏。
是啊!如果沒有哥哥們在外面保家衛國,咱們國家強敵環伺,好像一塊肥美的羊肉吊在群狼的中間,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它們撲上來撕咬得渣都不剩了。
從此張曉瑛再沒取笑過哥哥。
隨著張曉琿的手指在吉他琴弦上拔動,熟悉的旋律響起來,伴隨著少年清冽的聲音:“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懷著冷卻了的心窩飄遠方,風雨里追趕,霧里分不清影蹤…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仍然自由自我,永遠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張曉瑛不時的給他和上一句,堅定不屈的男聲和輕柔空靈的女聲揉和在一起的合音,在這寂靜山谷的冬夜里是那般的動人心魄,兄妹倆靠在一起的背影仿佛與這山澗融為一體,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面。
在他們身后不遠處,上百兵士和驛站里被歌聲吸引走出來的人們仿佛被定住了身影,生怕自己驚擾到了他們,破壞了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