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少年的煩惱
謝明來的眼睛有些紅，神情郁郁。
韓莞笑道，“喲，謝六爺怎么了，誰給你委屈受了？”
謝明來沒說話，眼里涌上淚花，嘴唇抿得更緊。
屋里的春家人和下人都起身出去。
韓莞道，“坐吧。”
親手給他倒了一盅茶。
謝明來坐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端起茶碗喝茶，燙得嘴咧了一下，又把茶碗放在幾上。
韓莞沒吱聲，靜靜看著他。
大概半刻多鐘后，他才輕聲說道，“韓姐姐，我心里難受。我不知道找誰訴說，鬼使神差來了你家里。”
韓莞知道他難受什么，也同情他，卻不想聽他及他家的事。笑道，“你跟謝大姑娘姐弟情深，她冰雪聰明，又善解人意…”
“我不想跟家里人說。”謝明來打斷了韓莞的話，咬了咬嘴唇，目光滑向地面，不敢看她。
“我知道，除了我祖母，家里其他長輩都不待見我，討厭我跟我娘一樣喜歡音律，祖父因為這事沒少揍我…特別是大伯娘和二伯娘，她們不喜歡我娘，也就不喜歡我。我天天都盼望爹娘早些回京，回來后才知道，他們更嫌棄我…
“他們也不光嫌棄我，他們跟我兄長妹妹也不親近，我兄長妹妹也跟我不親近。這個家，跟我之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她跟大房、二房不一樣…我，我喜歡彈琴，喜歡音律，又想做個別人喜歡和認可的人，特別努力地學習…可是，連親爹親娘親兄長都不喜歡的人，別人會喜歡嗎…”
韓莞靜靜聽著小少年的訴說，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自己不僅不喜歡他娘，還看不起他爹，而且還懷疑他娘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少年似乎也知道從韓莞這里得不到想要的安慰，自顧自地說著。傷心處，會哽咽著極力控制情緒不使自己哭出來。他一股腦把能說的話說出來，就從懷里掏出一支竹笛，開始吹起來。
竹笛悠悠揚，似千言萬語都凝結在笛聲里。
隨著時光的流逝，耀眼的秋陽透過玻璃窗射進來，把秀美的少年籠罩在光圈之中。
韓莞靜靜陪著他，眼前的這一幕有些像前世動漫里的某個畫面。
若他是自己的兒子，一定不會讓他傷心，舍不得…
外面下人招呼小主子和客人去西廂吃晌飯。蜜蠟也去門外晃了一下，韓莞對她略搖了一下頭。
孩子吃完飯，兩對男孩去外院玩，兩對女孩去廂房里歇息。
午時末，謝明來把竹笛從嘴邊拿下揣進懷里，起身跟韓莞躬了躬身。輕聲道，“讓韓姐姐見笑了。”
他站起身，不好意思看著韓莞。
韓莞上前兩步來到他的面前，鬼使神差地抬手把他掉下來的一綹頭發掛去耳后。
“晚了，吃完飯再走吧。”
聲音輕緩溫柔，像拂過耳畔的和風。
謝明來的眼里又涌上水霧，趕緊把淚意壓下。搖頭道，“不了，謝謝韓姐姐。”
韓莞又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別人怎么看你，但在我眼里，你是德才兼備有孝心有上進心的好孩子。困難是暫時的，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自暴自棄。我之前的境遇比你艱難多了，還不是熬過來了。風雨過后是彩虹，總有陽光照進來。你還有那么多親人，實在有難事了，找他們幫你。不說別人，我相信謝世子不會不管你。心里難過無法排解，也可以來找我，我幫不了大忙，但可以傾聽。”
她用了一句前世勵志的話。
謝明來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又趕緊用袖子抹去，還扯著嘴角笑了笑。
“風雨過后是彩虹，總有陽光照進來。說的真好…姐姐的話我記住了，到時姐姐不要嫌我煩。”
“怎么會！留下吃點飯吧。”
謝明來搖搖頭，走了出去。
韓莞送他出門，看著少年的背景消失在垂花門后。小少年似乎又長高了些，也更加纖細了。
韓莞嘆了一口氣，這么好的孩子，攤上那樣的父母，也是可惜了。
那兩口子真是個奇葩。不喜歡謝明來或許是因為不在身邊長大，不喜歡庶女因為她是姨娘生的，怎么連嫡長子都不喜歡…
春嬤嬤親自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姑奶奶餓著了吧，老奴留謝六爺吃飯他不肯，他的兩個小廝倒是吃過了。兩對哥兒在外院跟幾個護衛比試呢，小郡主午歇了…”
韓莞餓壞了，拿起碗開始吃飯，剛吃了兩口，賀叔就跑進來稟報，謝明承來了。
韓莞還沒有說“請進”，就看見謝明承急急走了進來。
謝明承見韓莞正在吃飯，對春嬤嬤說道，“再添一副碗筷，我還沒吃飯。”
春嬤嬤看看韓莞，韓莞沖她點點頭。
韓莞沒怪謝明承的不客氣和自作主張，她有許多話要跟他講。
春嬤嬤樂的一臉菊花，答應著小跑出去，不僅拿進來一副碗筷，還拿來了一壺酒。
“這是我家姑奶奶親手釀的桂花酒，香醇得緊。老奴再去弄幾個下酒菜，謝世子慢慢喝。”
謝明承一直對春嬤嬤禮遇有加。笑道，“好，辛苦了。”
春嬤嬤腳底抹油一樣快跑出去，殷勤的樣子讓韓莞都有些臉紅。
兩只虎和馬家兄弟剛從茅房出來，才知道爹爹（謝叔叔）來了，都跑了進來。
謝明承跟他們說了幾句話，就把他們打發出去。
來到院子里，馬洪勝壓低嗓門問兩只虎，“都說你爹娘關系不好，可我看他們挺好的呀？”
馬洪義氣道，“噓，小聲些，你怎么回事。”
馬洪勝小聲吼了回去，“我壓低聲音了，他們聽不到。”
大虎不高興的聲音，“外面亂說的，我爹和我娘親好得緊呢…”
他們出了內院，聲音也聽不到了。
謝明承沖韓莞尷尬地笑了笑。
屋里沒人了，兩人沉默地吃了幾口菜，謝明承喝了幾口酒，先贊了一聲“好酒”，才低聲說道，“我馬上要去趟洪州和九陽，明天就走。”
“這么急？”
韓莞有些吃驚。去洪州，肯定跟謝三老爺夫婦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