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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癡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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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旭聽了解時雨輕飄飄的一句話,做了個深呼吸,整個人都往上提了提。

  “解姑娘,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進不去吏部。”

  解時雨知道的很清楚。

  吏部尚書張宣和刑部尚書姜慶不和。

  李旭看人是一雙毒眼,一看一個準,進吏部才是真正的前途無量,但就因為他是姜慶的外甥,這條路就斷絕了。

  他在京府衙門已經歷練的夠久,也是到挪動位置的時候了。

  解時雨的手,第一個伸向的就是李旭。

  他想要什么,她就給她什么,他是個正直之人,有抱負,那她就給他實現抱負的機會。

  “我有我的辦法。”

  李旭琢磨了一下:“你打算宰了張宣?”

  他知道解時雨有這個膽量,也有這個本事,這一點,他絕不會看錯。

  解時雨失笑:“我殺他要為誰做嫁衣?”

  張宣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想將他斗下去的人大把。

  她又正了顏色:“越是要做大事,越是要守規矩,要動,也只能在規矩方圓中動,隨風隨水的動,這是底線。”

  譬如今日,徐錳這一番動作,無非就是想在規矩之外,將陸卿云拉下神壇,可這些都只能算做是玩笑。

  李旭松了口氣,悄悄將大事兩個字忘記:“那你是打算讓我熬死他?”

  他如今在京府衙門,一日三愁,能不能活過張宣還不一定。

  解時雨笑道:“我不知道李大人如此幽默。”

  李旭笑了一聲,隨后又沒了笑意。

  他年紀輕輕,血還未涼,官心正旺,讓他就這么認命,他實在不甘心。

  可張宣——這就是個心眼比芝麻還小的貨色。

  “解姑娘,若是承了你這份情,你想讓我干什么?”

  他并不打算摻和進爭斗中去,做純臣雖然難,但也安全。

  現在京城中的局勢,多的是不能共生,勢不兩立之事,尤其是陸卿云,每個皇子都想得到他的助力,得不到,就會讓他死。

  除非有大智慧,或是有大能耐,其余人等都不必攪進去。

  “用不著你拋頭顱灑熱血,”解時雨看著李旭的小心笑了起來,“陸大人正在風頭上,我只不過是想讓耳目通達一些,再說,你當你進了吏部,就立刻能夠從五品坐上二品?”

  她說的輕描淡寫,然而目光中還藏著用心。

  其實人,全都是可以步步攻進的。

  他進了吏部,還會有難處,還會有需要她幫忙的時候,他想要什么,她就給他什么,

  李旭會不知不覺陷入溫水之中,成為她可用的一根蛛絲。

  李旭的聲音低下去,身體卻直起來,眼里閃著光亮。

  興奮的同時又有些羞愧。

  他想多了。

  就算能進吏部,他能起到的作用也太小了,還不足以撼動這些大人物。

  “不管能不能成,我先謝過姑娘。”

  解時雨含笑點頭,覺得李旭將他自己看的太低了。

  也許是自幼家貧,又或許,是在京府衙門打磨出來的。

  兩人走出徐家,邵安匆匆趕來送客,等解時雨上了馬車,邵安袖著手,站在臺階上又看了片刻。

  解時雨坐在馬車中,將自己籠罩在陰影里,等到馬車放慢速度,她才坐直了往外看了一眼。

  巷子口停著一輛四架的大馬車,擋了一半的路,需要慢慢的才能過去。

  大約是去赴宴晚了的人。

  解時雨的手正要從簾子上放下,忽然又停住,大睜著雙眼,不知自己是不是看到了莊景。

  莊景坐在巷子口一座露天茶肆里,形只影單,桌上孤零零擺著一碗苦茶,四周連個小廝都沒有。

  他不喝茶,臉上也沒個笑臉,和從前意氣風發的翩翩公子比起來,判若兩人。

  就連身上的零碎也少掛了許多,倒是衣裳還和從前一樣考究。

  可是因為太過瘦削,衣裳撐不起來,層層疊疊的布料反倒成了壓垮他的累贅。

  他原本是在失神,可此時卻仿佛是察覺到了解時雨的視線,看了過來。

  這一看,他也是瞪圓了眼睛,須臾間,他感覺周遭安靜的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然而解時雨的馬車雖然慢,但是并未停留,依舊在往前走,解時雨的臉也消失在了馬車中。

  莊景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兩條腿卻發出鉆心的同意,將他連人帶凳子都帶倒在地。

  “解姑娘!”他發出嘶啞而且哆嗦的聲音,“解姑娘......對不起......”

  解時雨垂著頭,沒有動,剛才那輛馬車壞的徹底,想必莊景的人報信的報信,找馬車的找馬車,才將他丟在了原地。

  他這是,徹底的廢了。

  她又撩起簾子往后看了一眼,莊景并沒有繼續叫喊,而是趴在地上,目光緊緊跟隨著馬車,見解時雨回頭,他的眼神呆滯著,變成了一種病態的,愛而不得的癡。

  這是一個執著的、愚蠢的、手段低劣的瘋子。

  莊景的小廝這個時候回來了,看到倒在地上的莊景,慌忙上前將他扶起來。

  他再不濟,也是承恩伯府上的少爺。

  解時雨不再回頭,心中也奇怪,因為不知道莊景這癡情是從何而起,又是因何而癡狂至此。

  很快,她就將莊景放到了腦后,因為她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而莊景,也已經回到了自己府上。

  文花枝此時此刻,反倒不像從前那般焦心,因為丈夫如今已經是徹徹底底的屬于她了。

  瘸了腿的莊景,哪里也去不了,對著誰也風流不起來,只能在家中守著她。

  文花枝覺得這樣很好。

  莊景腿剛斷的時候,她也曾憂慮過一陣,后來卻在他養病的日子里,從身到心感受到了一種長久的安寧。

  以至于她甚至想過要怎么讓莊景的腿,好的不那么利索。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她的心里也藏著一顆暴躁的種子,伺機而動。

  她恨文郁,可是沒想到最后自己也變成了文郁。

  莊景沒看她,躺在床上,他盯著床頂的帳子,慢慢發呆。

  同樣的事情,別人必定恨死了陸鳴蟬和解時雨,可他不一樣,他安靜久了,就會在腦子里產生種種幻象。

  他認為自己的迷戀才是真正的愛,這世上除了他,沒有人能這么愛解時雨。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解時雨,這條腿也是為了她所冒的風險。

  她怎么能不領情?

  也許不是她不領情,是不是今天的宴會上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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