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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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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時雨手里有一枚青山上品封門青鹿紐印章。

  這枚印章是小鶴清晨從她的雪帽里掏出來的,下刻“陸卿云印”,一看便知是他的私印。

  和他的人一樣,這枚印章樸實無華,只要有上品封門青石料,隨便一個能工巧匠就能再造一個出來。

  拿的出印章的人,也得拿的穩、鎮得住,否則很有可能連條狗都指使不了。

  陸卿云的身家,全都在這一枚小小的印章中。

  “尤銅,”她清了下嗓子,壓下哭腔,“叫大家都過來,承光和金理也過來。”

  “是。”

  承光和金理一直跟在陸卿云身邊,然而比尤銅和吳影都要神秘。

  他們如同雪片一樣輕飄飄從外面吹進來,大氅里是一身褐短,腰間不僅有刀,還有軟劍。

  見到桌上陸卿云的私印,他們才沖著解時雨恭敬的拱手,隨后就站在角落之中,一動不動,隨時能融入到任何陰影中去。

  陸鳴蟬很害怕這兩人,覺得他們堪比毒蛇。

  毒蛇不是誰都能玩的,一不小心就會自噬其身。

  他緊緊貼著解時雨,本以為自己要為陸大哥哭死去,可以看大家都如此鎮定,好像陸大哥還沒死一樣,他也不好意思哭了。

  陸卿云這顆大樹不在了,解時雨又張開臂膀,成了一顆新的大樹。

  解時雨單刀直入:“要是到時候三方一起發難,我們能不能走的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兩人,身份實在太貴重。

  徐定風、趙粲賬下、侍衛親軍,三方都不會想擔責,都會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是最弱小的,沒有背景,沒有依靠,可以由著他們曲解。

  他們甚至可以說趙粲和陸卿云是為了她爭風吃醋,才鬧出來這么多事。

  將罪責推脫到女人身上,自古有之。

  屆時,皇上的怒氣足以把她剁碎了去喂狗。

  尤銅、吳影看向承光和金理。

  承光聲音低沉:“帶出來的人只有十個,如果三方齊動,只能帶走一個。”

  能從千軍萬馬中帶走一個,已經算是天大的能耐,尤其是徐定風這樣的老將,一旦將網布的密不透風,帶走一個都很為難。

  解時雨明白了。

  吳影手里有陸卿云的“蜘蛛網”,承光和金理手里有陸卿云的“刀”。

  她略一思量,便做了決定。

  “趁沒人想到我們,現在就走,尤銅,你去看莊景帶人往哪邊,以他為突破口,吳影,去準備馬,小鶴,收拾東西,你跟陸鳴蟬和承光一起走,他們不會注意你們,要快,別等徐定風想起我們來。”

  “是。”

  眾人分頭行動,承光和金理在暗處保護。

  解時雨換衣服,沒有馬車,要從冰天雪地中離開,身上這些華而不實的衣服都沒必要帶。

  她換上長棉衣,裹上披風,為了方便,把頭發全都梳了上去,戴上雪帽。

  銀錢都在小鶴手中,不必擔心,她將印章貼身藏了,迅速出了帳子。

  小鶴趕過來:“姑娘,快吃個餅墊一墊。”

  解時雨接在手里,邊走邊吃,吃不下,心里堵著一股氣,但是也得吃。

  這個時候不能挑剔,不能任性,能吃一點是一點。

  她想若是陸卿云在,這個時候也是吃飯的時候了。

  他不挑嘴,任何飯菜茶水都能往嘴里運,五臟六腑能接納一切味道,而且一邊吃,一邊將她的碗堆的高高的,讓她多吃。

  倘若她吃不完,那也沒關系,他不浪費糧食。

  他還總能給她找出點甜的東西來,一塊糖,一塊點心,一把棗子,細細碎碎的往她手里塞,還總問她餓不餓,冷不冷。

  一張餅,能吃的她掉眼淚。

  將餅塞進肚子里,她在吳影的幫助下上了馬,拉住韁繩,一顆極大的眼淚從眼眶里掉下來,在馬背上碎成八瓣。

  尤銅打馬靠過來,低聲道:“莊景往西南方向,正在集結隊伍。”

  解時雨點頭:“走。”

  莊景此時正迎著風訓話,遠遠的就見三匹馬縱了過來,那頂紅色的雪帽他熟悉至極,是解時雨來了。

  她來干什么?

  停下訓話,他也縱馬過去,皺起眉頭看著解時雨不太熟練的拉住韁繩:“解姑娘,你來這里干什么?”

  她這一身裝束,他極其不喜歡,她的一切玲瓏曲線都淹沒在了大棉袍里,連帶著腦袋上那頂帽子都很刺眼。

  更令他不快的是從雪帽里露出來的一點端倪。

  解時雨竟然做了婦人打扮。

  她還沒嫁過去,就打算給陸卿云守寡了?

  他心想這解時雨,倒是很有情義,膽子也大的出奇,自己認識她這么久,都還沒看明白這個人。

  解時雨不理會他上下打量的目光:“我跟你一起去找。”

  “你瘋了,”莊景詫異起來,“你當這里是京城,我是領著人出去賞雪游玩去!”

  解時雨神情很堅定,并不是輕易就能被他說服的模樣:“我不用你們管,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傷了、死了,我自己負責,求莊大人行個方便。”

  說罷,她那雙眼睛雪亮的看著莊景,看的他心頭一跳。

  她的眉眼,本就黑白分明到了濃烈,一旦神情凝重起來,便能從她臉上看出威嚴和傲氣來。

  用這樣一張臉,來求莊景,莊景只感覺是高高在上的菩薩在向他低眉折腰。

  心里怦然的一動,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而且他對解時雨越發刮目相看起來,她能對陸卿云如此重情,那日后豈不是也會肯為了自己死?

  想到這里,他感覺陸卿云必定是回不來了,解時雨是他一直覬覦的獵物,這一回也必定是要到他手里來了。

  他的念頭,能從解時雨臃腫的棉袍一直伸進去。

  這念頭早已在他心里百轉千回過,轉的越多,就越無法一筆勾銷,反而成了癡念。

  “好。”他十分為難的點頭,“要是受不住,就讓這兩位隨從送你回來。”

  解時雨謝過他,對他的各種周到照顧,心中沒有一絲漣漪。

  她已經見過世間最好的,莊景就是在她面前轉出一朵花來,那也沒有用。

  隊伍很快就啟程出發,解時雨三人緊緊墜在隊伍后面,尋找機會。

  這里的冬日,天色是說變就變的,很快日頭被滾滾烏云淹沒,天色暗的仿佛能伸手扯下來。

  解時雨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一眼前方,只覺得天地實在太廣闊了。

  人和馬,在緩慢靠攏的天和地之間,仿佛會被擠壓成一張紙。

  她必須得格外用力,才能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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