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欣蘭緊抿著唇,不愿再去看薛念。
那雙眼睛實在太干凈了,似能照到人心底最深處,把她埋在心底的愧疚勾了出來。
終究是親生的女兒,她怎么會毫無感情?可是這一年來,薛念鬧出的種種丑事,把她的愛意和耐心都磨光了。
她不是沒有引導教育,但每次都會迎來更深的失望。
剛剛聽到那幾句反問,她也意識到荔荔有不妥當的地方。
但荔荔是她寵了二十年的寶貝,總不能找回了親生女兒,就冷待這個可憐的孩子吧。
馬欣蘭嘆了口氣,薛念從前自卑魯鈍,現在又變得這么尖銳,看來窮養的孩子真是不如富養。
馬欣蘭不欲再多想,快步走出病房。蘇慕和蘇荔也不愿再留,趕緊跟了出去。
薛念的心思壓根不在他們身上,她一心只想著那顆佛珠。
原文里,佛珠沒有丟失,原主活得好好的,許家四房的許弘玟沒有索要佛珠,蘇家人也沒來過醫院。
而現在,佛珠丟了,原主死了,她被貓君塞過來改變了劇情。
變化的節點,似乎正是被人撿走的佛珠。
“誰會暗戳戳撿血泊里的東西,變態嗎?”
薛念很是無語。緩緩撐著起身,打算先辦理出院手續,去試試能否查監控。
還沒下床,她又聽到電梯門打開,從里面傳出三道熟悉的信息素,是一年沒聯絡過的薛家人。
薛念動作一滯,重新躺回到床上。
原主回到蘇家之后,聽信蘇荔挑撥,怕見薛家人會惹親爸媽不快,在她哄騙下換了手機。
沒隔多久,蘇荔又說薛家管蘇家要了一大筆錢,舉家搬遷到海外去了。
原主悄悄跑去陳家村,發現薛家果真搬走了,哭得死去活來,再沒想過跟薛家聯絡。
“人不壞,就是有點蠢。”薛念認命地嘆了口氣,做好迎接薛家人質問的準備。
薛震霆進門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樣子當場紅了眼,一八九的壯漢嗷嗚一聲哭出了出來。“念念——”
秦云素美艷絕倫的臉上,掛著兩行淚痕,顧盼生輝的眸子里,依然閃動著灼灼水光。“你小聲點哭,別吵著念念。”
站在旁邊的養兄薛愈,視線從頭到腳掃過,像是一架沒有感情的掃描機器。
他繼承了父母所有優點,因幼年口吃,常擺出面癱臉唬人,乍看起來冷漠,實際上眼神已流露出焦急與關切。
“爸,媽,哥。我想回家。”
薛念看到他們就明白,他們是真心相待,不會找她要什么解釋。有些話不必說出口,她會用行動來證明。
“好,我們回家!”薛震霆果然問也不問,吩咐薛愈去辦出院手續。
一家三口推著輪椅上的薛念離開醫院,到了停車場,薛念才意識到不對勁。
薛家人的衣服鞋子,還有各自戴的表,加起來都能買套別墅了。
這里的扶貧工作做得這么優秀嗎?
薛震霆在一輛碩大的越野車面前停下,臟兮兮的車子濺滿泥漿,車玻璃上還有幾滴鳥屎。
盡管如此,薛念還是認出這是男人的夢中情車G63,落地最低三百萬。
蘇利民也有一輛同款,當寶貝一樣養著,要是看到這輛糊滿泥巴和鳥屎,多半會當場抽過去。
薛家是什么情況?薛念徹底迷惑了。
與此同時。
停車場不遠處,蘇家三口看到薛家人把薛念扶上車,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捧著什么珍貴物件。
“那是薛家人?”
蘇荔看到那輛跟爸爸同款的車,心中籠上陰霾,故意做出俏皮天真的神態。
“哎呀,把車弄得跟運沙車一樣臟呢,多半是借了老板的車來接念念,不知道價格吧。唉,還的時候可要倒霉啦。”
馬欣蘭眼神迷離,低聲吶吶道:“去陳家村的時候沒看見薛家父子,當時那個女人打扮樸素,跟農婦沒什么區別啊。”
怎么搖身一晃,比那幾位頂級貴婦還精致?車能借,衣服總不能借吧。
蘇慕皺緊眉頭,壓下心底莫名的煩躁,用力拉開車門。“別看了,人都走了,趕緊回家吧。”
許家別墅,唯有書房亮了一盞昏黃燈火。
陰影半遮住許時赫輪廓分明的臉,坐在辦公桌前的他,比平時更顯冷淡疏離。
“人醒了?”
他漫不經心地問起,低沉嗓音有些嘶啞,打破屋中沉默卻增添了壓抑。
張管家把平板遞給他,里面播放著醫院的監控畫面,薛家四人正穿過走廊。
“蘇家人去的時候就醒了,后來薛家人把她接走了,看樣子,薛家不打算再住陳家村。我派了人暗中跟著,有情況會及時上報。”
許時赫的指腹輕輕摩挲一顆黑色佛珠,明明清洗過,但鮮血的黏膩觸感仿佛還殘留在手上。
“盯緊點,不要讓她擾我清凈。”
想到這女人可能借道歉為由繼續癡纏,許時赫眸色微沉。不論如何,一定要斷掉她可笑的妄想。
忽然,平板里傳出一道聲音,懶洋洋的,帶著輕微的鼻音。
我對許時赫沒興趣,他配不上我。
許時赫正要丟開平板,聽到她狂妄的話,神情如被寒霜凝固,視線本能地轉移到畫面上。
坐在輪椅上的薛念慵懶無比,像只享受的貓,完全沒有傷重后的病態。許是找到了依托,神情傲嬌無比,仿佛當真什么都不在乎。
以前都是小誤會,這次車禍就算扯平了。別擔心,我不喜歡冰塊臉。
許時赫臉色低沉,怒極反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冷,令人窒息的低氣壓在書房蔓延。
小誤會?冰塊臉?出了場車禍,膽子倒變大了。
“薛小姐好像有變化,她應該不會再纏著您了。”張管家垂著頭,不敢去擦額上的冷汗。
他在許家服侍了三十五年,大少爺是他帶過最難帶的主兒,也是他見過最冷靜的人。可是今天這氣場,冷得有點可怕。
好在只是片刻,許時赫就恢復了平靜,丟開平板不再多看一眼。“蘇家和許弘玟聯絡上了?”
“是,許弘玟想要佛珠,不會就此罷休。”張管家眼神凝重,低聲問道,“要是他找上薛小姐,說不定會出事。”
許時赫恢復了衿貴優雅的高冷姿態,聲音冷漠如寒霜。“她出事,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