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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逃奔

  與此同時一聲銳響,勁風撕裂空氣,逼近身后,頸后汗毛瞬間直立,渾身的汗卻猛地冒了出來。

  隨即便是利器入肉聲響,半聲慘叫,和人體重重摔落的聲音。

  阿麗騰旳驚叫近在耳側。

  而此刻前方,他的迎上去接應大軍的護衛們也開始驚叫,前方一陣騷亂。

  池卿博沒有理會身后枉死的護衛,也顧不上去查看那支秘密軍隊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他拖著阿麗騰,借著還沒反應過來的護衛的身形左躲右閃,這么危急的時刻,他反應依舊很快,計算也很是精準,冷箭如幽靈一般追著他的腳步不放,卻總不斷射在被他當做擋箭牌的護衛身上。

  等身后護衛傷的傷死的死,池卿博也已經脫離了射程,但他并沒有沖著自己的秘密軍隊去,而是另一個方向,那里面對一堵墻,看似死路,池卿博撮唇一嘯。

  那面墻忽然崩塌,磚石紛落,隨即馬蹄聲響,無數匹馬越過倒塌的院墻狂奔而來。

  磚后一些家丁打扮手持鐵錘的人躲閃不及,有的直接被踩于馬下。

  池卿博隨意躍上一匹馬,抬手將阿麗騰擲在另一匹馬上,轉身策馬,向內院方向狂奔。

  他的反應實在太驚人,一切都只發生在剎那之間,以至于萬紀等人根本反應不過來,明明方才還是池卿博占上風,為什么他忽然要逃跑?還是鐵慈下令不青射箭,萬紀這才反應過來,一輪箭雨失敗后急忙帶人追上去,但沒人能想到他竟然不往外頭跑,卻往重重圍墻的內院沖,以至于陣型調整不及,最終只有鐵慈和慕容翊追了上去,慕容翊手里還拎著游衛瑆。

  內院明明無數亭臺樓閣,花樹草木,根本無法奔馬,但是忽然涌出了無數家丁打扮的人,持斧持錘持刀刷刷刷一陣猛砍,轉眼就倒了一地花木,連大樹都不例外,此時眾人才發現,那些花樹有些都是假的,大樹中間則已經被掏空,一砍就斷。

  又有轟鳴之聲不絕,煙塵四起,一座座圍墻次第倒塌,無數負責點燃火藥引線的人在煙塵中奔跑,往兩邊讓開,馬群在廢墟之上揚蹄而過,躲得慢的,直接被踩死,肌骨成塵。

  鐵慈在后頭套了匹馬追著,眼看池卿博馬蹄之前,圍墻倒、大樹斷、高樓塌,一座華美莊園層層崩陷,煙云如蘑亂屑似雨,廢墟場景于馬蹄前不斷閃現,宛如一場末世崩塌。

  此刻便是她也不禁心中贊嘆,池卿博好厲害的反應,好深的心機,好強的決斷,好大的手筆!

  明明勝券在握,他依舊用整座莊園布置了這樣一條誰也想不到的逃生之路。

  阿麗騰伏在馬上,被顛得如在巨舟之中,滿頭都是灰土,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瘋狂的逃,她下意識回頭去看那支軍隊,那支夫君花費了無數心血打造的軍隊。

  然后她一回頭,渾身都麻了。

  她看見那些藤甲兵有的麻木地站下了,然后被包圍繳械。

  有的卻一偏頭,啃住了身邊同伴的脖子。

  有的拿著長矛,捅入了歡天喜地去接應他們的池卿博護衛的胸口。

  有的肢體僵硬,在戰場上宛如游尸一樣晃蕩。

  更多的是無聲倒地的人,被皇太女的護衛很隨意地扔在一處。

  一支彪悍的秘密軍隊,夫君的殺手锏,矛尖剛剛雪亮的透出錐囊,就被血光罩下。

  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只手忽然伸出來,狠狠一帶她的韁繩,將她往回拽了幾步,阿麗騰這才發現,因為她的失神,不知何時她的馬已經到了隊伍邊緣,不再處于中心被保護的位置。

  阿麗騰轉頭看把她拉回來的夫君,淚流滿面。

  池卿博拉她時,眼角余光也注意到了后頭那支軍隊的情形。

  他看見得比阿麗騰更多一些。

  他看見那些人面色青灰,都中了劇毒。

  看見那些士兵脖子上掛著蛇,身后甩著巨鱷的尾巴,黃黑色的青蛙在頭頂鼓著腮幫,巨大的蜈蚣在藤甲上游走。

  他看見很多人形如傀儡,被人操縱前進后退,顯然不僅中了毒,還為人所控。

  所以才能繼續前進,進入城中,讓他看見,以為勝券在握。

  如果不是他忽然想明白了,那藤片的出現,說明鐵慈知道了萬藤谷的所在,而她一旦知道萬藤谷在哪,就一定不會放過這支軍隊。

  那么當他志得意滿地迎上這支軍隊,就是他死無葬身之地的開始。

  雖然已經有了預感并做了決斷,但他依舊心中一慘。

  那是他多少年任人鵲巢鳩占,隱姓埋名,甚至用盡手段心思和人交易,才攢出的一支軍隊啊。

  這些人本就是從最強健的山民中精中選精,能防小毒,善攀爬,善山路,不畏冷熱,彪悍敏捷,耳聰目明,個人戰力超群,再經過他設計的數人小組配合作戰多年訓練,以及秘密培訓專門用來擾亂戰場刺殺頭目的刺客隊伍,是他自信拉上任何一個戰場都可以獲得勝利的殺手锏。

  是他多年的心血。

  卻在尚未正式作戰的前一刻,就失去了所有的機會。

  鐵慈藏得,也夠深啊。

  她是怎么猜到這支軍隊的?

  她是怎么找到萬藤谷的?

  還有魃族,為什么能被她所用?

  在此之前,池卿博知道鐵慈求得魃族解了慕容翊的毒。

  他有點驚訝,但并沒放在心上,也絕不認為這就代表魃族投靠鐵慈了。

  他了解魃族,遺世獨立,不愛人間,也不慕人間繁華,尤其那位叔公,得過他的恩惠,不喜歡背誓,也不是熱心腸的人。

  不過偶發善心出手一次而已,那樣一個絕世人物,怎么可能為皇家走狗?

  就這么一個不該發生的疏忽,他便滿盤皆輸。

  然而便是半生所系,心有不甘,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就轉過了頭。

  千金散去還復來,命丟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前方又是轟然一聲,后院最后一截院墻也倒塌了。

  池卿博抬眼。

  越過圍墻,他已經看見一大泊粼粼湖水,和一大叢蘆葦。

  他知道,蘆葦后就藏著一艘小船,是接應他的船。

  除此之外,方圓十里,絕對找不到第二條船。

  而要想從陸路走,得繞一個大彎,且他船最終停靠在深山里,一時之間根本無路尋覓。

  等他們追上他,那時候他已經橫穿大山,出了昆州。

  昆州之外,三大土司,雖然南崖已經背叛了他,但還有另兩處。

  燕南多山,易于躲藏,大不了就是再來一次十年磨一劍。

  他還年輕,耗得起。

  身下的馬蹄高高揚起,這是養在山南草場的名駒,在鐵慈抵達燕南之前就調來了藏在昆州各處,以備不時之需。

  身高腿長的駿馬,只需要一個縱躍,就能越過那一段廢墟,落向自由。

  他的心情也不禁急切起來,注意力只在前方,隱約聽見身后一聲大喝,但離得遠,倒也不必擔心。

  風聲呼嘯,起于身后。

  馬蹄落下,已經在圍墻之外,前方小船搖出蘆葦蕩,靜靜等候在湖心。

  船上人站起,拋出一根套索,力道沉雄,霍霍有聲。

  這樣,池卿博不用浪費下馬上船時間,直接可以飛往船上。

  而滿湖無人,其余人還在身后。

  池卿博終于露出一絲微笑,以一種近乎優雅的姿勢,伸出手臂。

  繩圈就在眼前一尺之地。

  池卿博微微探身。

  下一刻他忽然僵住。

  近在咫尺的繩圈,忽然向后倒退。

  閃電般的倒退,回到了拋繩人的手中。

  拋繩人坐下。

  小船開始倒劃。

  重新隱入蘆葦中。

  馬身震蕩,不知何時已經退回圍墻這頭。

  煙塵如被收束轉眼不見,倒下的人重新站起,圍墻在無聲無息中重新完整矗立。

  樹木重新立起,花叢再次葳蕤,磚石土塊重新回到原地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堆砌,倒塌的院墻在眼前飛一般地再一道道重新出現,地面又變得整齊干凈。

  馬身一直在倒退,風聲和景象連綿從眼前過,像趕路時風物從臉側風馳電掣,一幕幕令人眼花繚亂。

  一切也只在剎那之間,池卿博甚至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么,只感覺到一陣窒息。

  眼前景物忽然一頓,風聲止歇,四面喧囂再起,夾雜著無數破空的銳響。

  隱約熟悉的聲音和場景。

  池卿博近乎絕望地發現,似乎回到了闖出前的那一刻,回到他剛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秘密軍隊的掌控,而鐵慈麾下的箭手即將出手,他當機立斷決定逃走的那一刻。

  那一刻發生了什么…

  他腦子有點暈,還沒從這巨大的打擊中醒過神來。

  甚至沒能聽見那熟悉的巨大的風聲。

  而他身側,同樣一臉茫然的阿麗騰,忽然回首。

  下一刻她的茫然變成了巨大的驚恐。

  人影一閃。

  阿麗騰使出了她一生中最好的輕功,撲到了池卿博的身后。

  下一刻她的身子猛然一顫,重重撲倒在池卿博背后。

  而此時池卿博也終于想起,先前這一刻他做了什么。

  他當時一手拉住了阿麗騰,一手甩出了一名護衛,用那護衛擋住了來自背后的兇悍的暗箭。

  現在…

  現在阿麗騰就在他背后,不用他拉了。

  而護衛們還懵在當地。

  但是,箭呢…

  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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