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將姓褚的扔給了季淵,回身就上了馬車。
陸星垂同桑玉并排坐在車頭,馬不停蹄地立刻往多子巷趕。
這一路上,她并未想得太多,也不曾與陸星垂討論這消息究竟有幾分真,只始終沉默著,馬車進了家門,還未及停穩,她便從車上跳了下來,誰也沒等,拎著裙擺就往正房院子的方向去。
“三姑娘…”
桑玉甚少見她這副火急火燎的樣子,多少覺得有些擔憂,在她身后喚了一聲,卻見她連頭也沒回,徑直跑了個沒影兒。
“沒事,別擔心。”
陸星垂拍了拍他的肩,便也跟了上去,緊隨著季櫻入了正房院子,進了屋門,便見全家人都在——就連剛剛從外頭回來的季海和季梅等人,也被叫了來。
彼時季克之正在與季老太太急切地低聲說著什么,冷不丁見季櫻回來,霍地站起身來:“妹妹,爹他…”
“四叔來找我,同我說了。”
季櫻點了下頭,簡短地道:“究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哇!”
季克之瞧著一頭霧水,比她也沒好到哪兒去,攤了攤手:“我從京城回來的時候,爹還好好兒的,每日里只是在為買賣的事情奔波,也沒少帶著我同去,并未有任何不妥,怎地我才回來這幾天,就…”
“所以是出了什么事?信是誰寫來的,可辨真偽嗎?”
見他懵成這樣,季櫻索性就不與他多掰扯了,轉而向屋子里環視了一圈。
除開季淵之外,有一位算一位,還真全都在這兒了,個個兒臉上寫滿擔憂地望著她。
季櫻不大喜歡這種人人一臉愁容,偏沒人說正事兒的場面,眉心皺了一下:“信在何處,拿來我瞧瞧。”
旁側汪氏便走到她身邊,把一個信封遞了過來。
“三妹妹,信是你大哥哥寫的,我仔細瞧過了,確實是他的字跡,錯不了的…”
她輕聲細語道,仿佛生怕嚇著季櫻,伸手在季櫻肩上輕輕撫了撫:“事情發生得實在是突然,你大哥哥現下也是手足無措…”
季櫻看了她一眼,算是謝過她,立時把信展開,匆匆看了一遍。
這信上寫得倒還算詳盡,簡而言之,便是這澡堂子的買賣出了問題。
但凡做這洗浴生意的商家,店里不能少的東西,不過澡豆、胰子和各色香油、面脂之類的物件兒,絕大多數店家,都是從一個或幾個固定的渠道進貨,似季家在京城的平安湯,一向是與一個外地的供貨商合作。
這供貨商并非那種特別大的商戶,東西品質卻是難得地好,早年間,它家生意只能算普通,又沒什么名氣,壓根兒在京城鋪不開銷路,是季溶看各色物件兒做得確實不錯,這才與他家簽訂了契約,由他們給平安湯供貨。
這些年,隨著京城平安湯的生意越做越大,這供貨商也跟著買賣越來越好,在京中漸漸有了些名氣。大抵是感念當初季溶照應他們生意于微時,舊年里,他們與平安湯簽訂了獨家供貨協議,在整個京城,他們的貨只賣給平安湯,而且,所有的貨物皆是為了平安湯所特制,就連他們本地的人也買不到。
原本這也算是一樁好事,但如今,事情出就出在這供貨商身上。
就在幾天之前,幾個去平安湯沐浴的客人,在離開之后,身上起了紅疹,奇癢無比,去了醫館診治,郎中一時半會兒也未能說出個所以然,只說可能是沾惹了什么東西,熬了草藥湯擦洗,效果甚微。
起初此人還沒鬧明白是怎么回事,隔日才聽說,當日同行的人都出現了此等癥狀,才疑心是平安湯的澡豆之類的東西有問題,便就找上門來。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
這天之后,平安湯在京城的各個鋪子,皆出現了此類問題,規模之大,涉及的人之多,簡直令人心驚。更可怕的是,因有人一向有在平安湯購買洗浴用品帶回家使用的習慣,此番,還有人家中的孩子誤食了洗澡水,而不停嘔吐,甚而咽喉腫痛,說不出話來。事情的影響實在太大,兩三日之間,便鬧得全城皆知,平安湯被立刻停了業,而那間供貨商的東家也被捉拿在案,公堂之上此人滿口喊冤,稱是季家二爺提供了澡豆方,他們照方制作罷了,別的一概不知情。
事情尚未查清,這人暫且被拘在京兆府中。因季溶一向與京兆府關系不錯,平安湯又薄有口碑,暫且免了牢獄之災,但生意是做不得了,他每日里也被困在家里不得出門,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季守之的頭上。
季守之才去京城沒多久,對此自然慌張沒了抓拿,這才寫信求助。除了這封寄來家里的之外,還有一封,寄去了西邊給季潮。
季櫻把信看完,往桌上一放,淡淡道:“不可能。”
“是,我也覺得不可能。”
季克之立刻接口:“做澡豆,這并非是咱家的專長,父親怎可能提供方子,讓那家供貨商來制作?”
汪氏聞言便是一怔:“三妹妹,你是懷疑,你大哥哥這信,說的是假的?”
“大嫂嫂誤會了。”
季櫻對她搖了搖頭:“大哥哥必然不會說假話,但這未必就是真相。哥哥說的沒錯,我們的父親這些年做買賣一向十分謹慎,他絕不可能在自個兒不擅長的領域瞎出主意,這當中一定是有什么問題。”
是有人眼紅季家平安湯在京城一日比一日風生水起,故意出手陷害?
滿屋子人皆摸不著頭腦,一個比一個發愁,季老太太人坐在羅漢榻上,臉色陰得厲害,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擱。
“真是好世道哇,規規矩矩做生意,照樣求不得一個安寧,但凡有那么點聲名鵲起的意思,那起害人的東西立刻便纏了上來。”
她冷哼一聲道:“我也不信,老二他精明了大半世,居然會犯這樣的糊涂,我這老東西年齡大了,卻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明日我便啟程去京城,我倒要看看,是誰在作死!”
“祖母。”
季櫻轉過頭去看她:“您歲數大了,去京城這么遠的路,馬車不敢走得太快,山長水遠得耽擱不少工夫,您別去了。”
略頓了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