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于是又是一片寂靜。
往好處想,沒發現蹤跡,至少還可聊作安慰,告訴自己也許最糟的情況并未發生;可若往壞處想…
這陸星垂驍勇善戰,又是主將的親兒子,若真個讓蠻人活捉了去,會是怎樣的局面?
…還是別往壞處想了,越想得深便越是叫人心中驚懼。
最讓人難受的是,這樣的情形,他們這些在榕州的人,除了擔心之外,任何事都做不了,幫不上一丁點忙。
這種情形便是讓人最無力的,滿心里焦灼,偏偏渾身的勁兒使不上,只能干著急。
“無論如何,這事兒今日不能揭出來。”
季櫻穩了穩心神,抬頭去看許千峰:“府上今日宴客,再怎么也得將這一日敷衍過去。我觀許二叔現下著實有些心神不寧,若實在穩不住,便不要去老爺子和老太太跟前露臉了,以免露出行跡來。過會子開席,你只管同那些個男人們在一處吃酒吹牛,吃醉了也不打緊,讓跟著你的人仔細盯著,一旦醉了,立馬扛回房里去,別讓你說出什么來,可好?”
許千峰皺了皺眉:“我何至于…”
話說到一半兒,卻給憋了回去,悻悻一點頭:“成,依小櫻兒的。”
又咬牙:“怎么也得讓今天這宴請踏踏實實地過去了,我再慢慢兒同老頭老太太說。”
季櫻抿唇頷首,又轉頭去看季淵:“咱們家…想來受影響要小得多,四叔可有什么安排?”
季淵抬頭與她對視。
適才不許她打聽,的確是怕她亂了心神反而麻煩,眼下見她還算鎮定,他便也將那周身的冷氣收了起來,嗓音和緩了兩分:“咱家人即便曉得了,也不過唏噓而已,倒是無礙的。”
說到這里,他盯了季櫻一眼:“我最擔心的,其實是獨個兒在京城的陸夫人。她是許家人,何況我們與星垂關系也近,于情于理,該幫著照顧一二。”
“我也是做此等想法。”
季櫻立刻接過話頭:“京城不比榕州,戰報直接送達,只怕早好幾日,陸夫人就已然知曉了此事,還不知是怎樣的方寸大亂。她原本是有病根兒的,一個人在京城,實在是…”
“明兒我便讓我娘安排人,去京城接她過來。”
許千峰立刻道:“不管怎么說,人同我們在一處,總要安心些,省得兩頭叫人牽掛。”
“她未必肯來。”
季淵擰著眉道:“我們從京城回來時,櫻兒便曾邀了她兩回,苦勸她與我們同路來榕州過年,她卻無論如何不肯,說是留在京城消息靈通。眼下又出了這檔子事,只怕她愈發不肯來。”
這一點,季櫻自然也想到了。垂眼思忖片刻,轉頭問他:“今日從京城來那個給四叔打聽消息的人,四叔是如何安排的?”
“今日在榕州歇息一夜,明日便啟程回京。”
季淵抬抬下巴:“那邊另有人替我打探,他須得盡快回去與那人做替換,方能令我們不至漏了重要消息。”
“明日我讓阿偃同他一路往京城去。”
季櫻很是果斷,當下便道:“眼下這情況,你我斷斷是走不脫的,阿偃是陸府的人,若他去了,能將陸夫人接來榕州那自然是好,若陸夫人仍舊執意不肯,便讓阿偃留在她身邊。一來有阿偃看著不至于出岔子,二來,他是陸星垂身邊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往陸夫人跟前一站,或許能令她安穩一些。回去了我便寫封信給陸夫人,再好生勸一勸她。”
這年代,大多數時間都浪費在了路上,因為山水相隔,即便是天大的事堆到跟前,也快不起來。
“可以。”
季淵淡淡應了一聲:“除此之外,好像沒什么能做的了。”
“四叔情緒如何?”
季櫻卻沒跟著他一塊兒感嘆:“我曉得你心中對陸星垂擔憂得緊,若以覺得繃不住,你又不是主人家,倒不如直接回家去…”
“我?”
季淵跟看怪物似的望向她:“你以為你四叔是個什么貨色?我的確心中難以安寧,但若連我都繃不住,今日這場宴請,怕是真要亂了。”
“那好。”
季櫻也不與他廢話,聞言便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外走:“我去內宅看看情況,不知可已有風聲走漏了出來。若一切如常便罷,如果真個有人聽聞此事在悄悄議論,我再打發人來找四叔商量。”
說罷,轉身便往外走,腳下穩而快,脊背挺得筆直。
“我們也去吧。”
石雅竹牽了季蘿的手:“那么多女眷,櫻兒一個人哪里照應得過來?”
“好。”季蘿有點緊張,卻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跟著石雅竹快步出了書房,稍稍猶豫了一下,扯了扯她的手指,“我以為三妹妹肯定會著急的,怎么瞧著…好像還鎮定得很?”
“傻子。”
石雅竹苦笑了一下:“她這會子除了讓自己竭力穩住,強自鎮定,可還有別的選擇嗎?”
從書房出來,正遇上一撥前來飲宴的客人打外邊兒進來。
眼下這時辰正是往來人多的時候,少不得有認得的人家,季櫻唇邊帶著一抹淡笑,保持禮貌一一招呼過,因怕旁人瞧出端倪,腳下也稍稍慢了些。
馮秋嵐同她母親也一塊兒來了,今日照舊沒有同她那三個跟班在一處,與季櫻撞個正著,眉頭一皺,習慣性地就要出言挑釁。
季櫻今日沒工夫同他糾纏,目不斜視,徑直從她身邊掠過。馮秋嵐一怔,剛要出聲喚住她,冷不丁聽見個男聲在前頭響了起來。
“喲,這不是季家三小姐?”
馮秋嵐偏過頭去一看,登時氣不打一處來。還能是誰?不正是那個與余愛芝定了親的梁鵬飛?
若非因為此人,她也不至于在自個兒的跟班之中徹底失了威信!馮秋嵐當即牙根兒癢癢,待要上前去瞧瞧,眼珠子轉了轉,卻又停了下來,只管一瞬不瞬地看向季櫻。
被梁鵬飛喚了一聲,季櫻略擰了一下眉,偏過臉去掃他一眼,腳下不停,一徑往抄手游廊去。
孰料那梁鵬飛卻是幾步又趕了上來,哈哈一笑:“我瞧著,季三小姐心情好似還不錯啊?京中的消息你還沒聽說吧?嘖嘖,也對,榕州這么個偏僻的地界兒到底不能與京城相提并論。想當初我與季三小姐一點子小誤會,引得那位姓陸的公子將我好一通排揎,差點對我動手!不成想…”
季櫻驀地頓住了腳。
還真被季淵說著了,今日的賓客之中,果然有消息靈通的!
這梁鵬飛家里是京城做官的,早早收到戰報消息不足為奇,可他若就這么大喇喇地嚷出來…
“你給我管好你的嘴。”
季櫻朝他走近了一步,壓低喉嚨:“果然一樣米養百樣人,有人挨了打便長記性,有的人好了傷疤就忘了疼。梁公子,當初的情形你若記不實了,可要我幫你回憶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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