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街上的鋪子粗略算算總有十幾間,季櫻既是打著去買東西的名號,自然不能當面拿筆記人家的錯處。季溶原想著,她把東西買回來,包裝上自然有店名,卻不想,她竟一分一毫全記在了腦子里?
這小腦瓜,真就挺好用啊!
季二爺頓時就有點得意起來,只是當著溫恒云的面,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唯有放在桌子下邊兒的腳一個勁兒地抖。
“我原也是想著買回來后看包裝就可確定是哪家買的,但真進了店我才發現,不知是不是這些個鋪子特地留心眼兒,賣的許多東西——尤其是品相不怎么好的那些,都沒用自家的包裝。”
季櫻看一眼季溶,了然道:“當著我的面,他們只稱是剛進來的新貨,還新鮮熱乎著,沒來得及自家重新包裝好,但我估摸,這些東西,他們多半看我是外地來的才敢拿出來,想著日后就算我覺得東西有問題,人已離開京城,沒法尋他們的晦氣了。退一萬步說,若真個有本地人買了,不用他們自己的包裝,到時候也好狡辯。”
“嗯,十有八九正是這樣。”
溫恒云認同地頷首,抬眸看季櫻一眼:“難為季小姐如此用心。”
“您太客氣了。”
季櫻抿了抿唇角:“我見識短,曾說過,即便只是為了我家的平安湯,這一趟,也是我分內之事。不過花點心思記住而已,您不必掛懷。”
也只同溫恒云客套了這一句,她便又把話題轉回到正事上:“先前說那梳子,是我瞧過最離譜的。說它是陳貨都不足以形容,簡直不知是積壓了多少年的東西。木料防水原就做得不好,在倉庫堆得久了受潮,雖表面上的霉斑被刮了去又抹平,但只消湊近一聞便能察覺那股子霉味,早已全無木頭的清香。本該是用過之后對身子有益的東西,似他們這般黑心,只怕用了反而是要傷身。”
季櫻眉頭擰得更緊了些,將余下的東西一一同溫恒云說分明,爾后道:“這熏沐節,原是京城年尾的一樁盛事,我不懂前些年為何沒出岔子,但就今日我所見,趁此機會兜售陳貨、次品的行徑,實在是可用‘膽大妄為’來形容。我猜逢,應正是因為前些年安然度過,才養得他們膽子越來越大,今次若還聽之任之,只怕,真要出事了。”
季溶先前還在那兒得意他閨女聰慧呢,這會子也是越聽臉色越嚴肅。當著溫恒云的面,他縱是有氣也不能撒發,只好將手邊的茶盞一推,磨了磨牙:“先前考慮到這些鋪子也是參加熏沐節的老人兒了,便對他們格外信任,未曾想他們竟如此奸狡。這要是當真沒發現,只怕這熏沐節的名聲,就毀在今年!”
怎能不后怕?他平安湯可是熏沐節的主辦者啊!這些個店鋪,到底是被養得越來越膽大,還是看他不過一個外來戶,便沒放在心上,格外肆意胡來?
“季二爺莫要動氣。”
溫恒云人還算冷靜,抬眸看了他一眼:“幸而此事被令嬡陰差陽錯間察覺,今日更是將他們翻了個底兒朝天。如今距離熏沐節還有七八天,尚有時間,咱們大可徹底杜絕后患。”
說著又想起一事來,轉臉去瞧季櫻:“是了,因打算今日請季小姐幫忙徹查此事,昨日你偶然發現的那間店鋪,我便尚未進行處理。今日季小姐可有瞧見那小伙計,是否怕他走漏風聲?”
“嗯,瞧見了。”
這一層,他想到,季櫻自然也不會落下,點了點頭:“為怕旁人瞧出端倪,昨日那間鋪子我又去了一遭,買了三兩樣東西。今日鋪子里仍舊只那小伙計一人,我同他打過招呼了,讓他莫要說漏了嘴,他曉得輕重的。”
“這哪兒信得過?”
季溶雙手一攤:“那家伙,嘴皮子利索得很,不過昨兒見過一面而已,你哪知他是人是鬼?”
“爹別急。”
季櫻給了他個安撫的眼神,嘴角略彎了彎:“我讓他只當昨日無事發生,今天也被一并徹查,如此,他東家要怪也怪不到他頭上。況且,我也探了他口風,他是個知道如何選擇的,雖如此一來,他很有可能躲過責罰,但看他的意思,更想去跟著爹做事。”
這不是很自然的事?一間老街上賣沐浴用品的店,和已經在京城站穩了腳跟、開了好幾間店鋪的澡堂子,兩者相較,并不難選。
“唔,還是我閨女想得周到。”
季溶也不知是真沒想到,還是有心捧季櫻,聽了這話,方才像安了心似的,渾身放松下來。
那廂里,溫恒云便起了身,對季溶抱了抱拳:“季二爺放心,今日季小姐一場勞累,就算只看在這份上,我亦會盡全力處理此事,絕不會等閑視之。今年的熏沐節是由您的平安湯主辦,接下來一應事體,少不得還要您配合一二,這是個多少有些得罪人的事兒,不知您…”
“哈,熏沐節順利進行和得罪一條街的人,孰輕孰重,我還分得清。”
季溶很是豁達,沒事兒人似的大手一揮。
兩邊便又將具體的應對之策商量了一番,眼瞧著午時都過了,季溶也便領著季櫻告辭。
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眼見得溫映雪同溫恒云站在一處,分明有話想說,卻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模樣,季櫻便沖她笑笑:“我還要在京城住一陣子,溫小姐若是得空,又不嫌棄我這人不講究,可來找我玩啊。”
“不不,不嫌棄,我…”
溫映雪連忙擺手,又神色有點古怪地看她:“你怎地,又不叫我的名字了?”
季櫻笑了笑沒答言,只與她告了別,同季溶兩個下樓上了車。
直至桑玉駕著馬車離開老街,都走出去老遠了,季溶才轉頭斜眼瞧了瞧季櫻:“我怎地不知,你何時有了在外頭吃飯必鬧腸胃疼的毛病?”
“爹有什么不明白的?”
季櫻同他并肩坐在車里,掀開窗上小簾往外瞧了瞧,又拿眼睛去看也正往這邊打量的阿妙:“公是公,私是私,那溫大人是官,我看爹也未必想同他攀關系,既這樣,公事說完也就罷了,又吃什么飯,搞什么人情?他請一頓,你還兩頓,這事兒才真沒個完——爹今天揣著明白裝糊涂,是玩上癮了?”
季溶嘿嘿一笑,還未開口,便聽得她又道:“我勸爹收收玩心,咱們的事兒也該好生說說了,您若再裝糊涂,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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