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懸在半空片刻,寧姨媽顫著手接了。
又過了約有片刻,她說道:“我回去想想。”
趙素看了眼慶云侯。
慶云侯道:“也好。”
寧姨媽站起來。
“姨媽慢走!”
趙素一瘸一拐送她到了門外。
隨后一蹦跳回屋里:“父親怎么來的這么巧?”
慶云侯道:“我看你請了大夫,所以過來看看。你哪里不適?”
他邊說也邊掃視了她幾眼,看她這個樣子,可不像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沒什么,就是上火長了瘡,請惠安堂的陳大夫看過,已經沒事了。”說完她迫不及待道:“我讓姨媽去和表哥團聚,父親不責怪我無禮?”
“責怪你干什么?”慶云侯望著她,“你不也是一片孝心嗎?”
趙素忍不住擊掌:“您說的太對了!”
她都沒想到慶云侯會這么痛快站在她這邊,于是這又壯了她幾分膽子,都開始敢往下問了:“說句良心話,父親這么爽快,是不是早就有這個意思了?”
“是啊,從前不是你不許嗎?”說到這兒慶云侯也抻了抻身:“你從前可是死活不讓她走的,怎么突然開竅了?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趙素慣性想敷衍過去,但想到得認真經營父女感情,她還是沉著地回答起來:“實不相瞞,前陣子我聽到些事情,覺得很不對勁,然后就回想起這十二年的點滴。
“我覺得,我寧愿被大伯母嚴格教育,也不愿被姨媽這樣嬌縱長大。她畢竟護不了我一輩子,教會我如何為人處事,才是真正為我好。”
慶云侯看了她有片刻,而后才緩慢道:“你果然懂事了。”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您閨女的底子差不到哪兒去的。”
慶云侯點點頭:“也是。我跟你娘都是安份守己的人,我們一大家子都沒有長歪的,她想憑一己之力把你養歪也難。”
趙素知道,該裝傻的時候還是得裝傻:“聽父親這話,姨媽像是老早就不懷好意?”
“她都要走了,這些事就不深究了。”慶云侯站起身,“我回頭還要進趟宮,你養著吧。”
寧姨媽回到梅英齋,還沒落座就朝著身后跟來的丫鬟打了一巴掌過去!
“侯爺來了也不告訴我,要你有何用?”
丫鬟捂著臉甩到一邊,當下咬唇哭了出來。
“是侯爺不讓說!”
“還敢頂嘴!”
寧姨媽又揚起了巴掌,丫鬟頓時就哭出了聲來!
秋嬤嬤快步跨進來:“太太息怒!仔細手疼!”
寧姨媽一張臉都快扭曲了,她牙關緊咬,雙手撐著桌沿,氣息哪里平得下來。
秋嬤嬤道:“這是怎么搞的?侯爺怎么會過去?難道是有人通風報信?”
這句話好像提醒了寧姨媽,她斂了斂神色,轉過身來:“你是說這是素姐兒的預謀?”
“奴婢可不敢這么說,但這事著實太巧了,何況,三姑娘近來行事跟從前判若兩人,與太太也不親近了,難保不是她早就有這個想法。這不,侯爺一來,就聽到了太太和姑娘的對話,還把太太不愿離去的心思也看在了眼里。”
寧姨媽臉色逐漸陰沉。
“你提醒的很是。她確實很不一樣了。你知道嗎?剛才她竟然假借珵哥兒入仕為名,讓我搬去跟珵哥兒團聚!還說了一大堆理由,什么珵哥兒還沒娶妻,我不給她操心婚事那就是未盡職責!又說珵哥兒放著我在這兒住著,會有言官參他不孝——我真是納悶了,她怎么說得出這些話來呢?
“就算是有人教唆,也教唆不得這么牙尖嘴利吧?難道說從前她竟是騙我的,其實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在我面前裝瘋賣傻而已?”
“不可能吧…倒也不至于,姑娘這么做,也不會有什么好處啊。再說了,她一個小姑娘家,哪里能裝這么長時間?要真是裝的,以太太的慧眼,老早就看出來了。”
“那你說她怎么會跟我使這手?明明前不久她連穿什么衣裳都要我拿主意,如今卻陰招頻出,這沒有道理!”
秋嬤嬤不知該怎么接話。完了她跺了跺腳,又立刻走到寧姨媽跟前:“讓太太走若真是姑娘的意思,那這事就難辦了!
“當初咱們能留下來,可都是因為三姑娘的挽留和不舍,如今三姑娘要是起了這心,那大太太她們就算不順水推舟,咱們也不便強留罷?何況侯爺也都表了態,太太可拿個主意!”
寧姨媽來回徘徊了兩轉,停下來:“我還沒弄明白她是怎么回事,倘若她是被人挑唆的,那不得把那挑唆她的人給找出來才安心?
“如果是她自己這么想的,那就只能說明我被她騙了許多年,這口氣也是不能忍下去的。但我不相信一個小丫頭城府能有這么深。”
“挑唆的人日后再找不遲,倒是把眼前這關給解了。要不是看在侯爺份上,太太至于在侯府當奶娘似的嗎?侯爺居然連個名份也不給太太,也太讓人寒心。
“還有珵哥兒,他這才剛剛入仕,還指望侯爺提攜呢,侯爺這就不管了?倒是嚷嚷著要在外面找人,眼前擺著個太太這么好的人兒也看不見!”
“別說了!”
寧姨媽越聽越不能鎮定,“他要有這個想法早就想了!你看看他除了把珵哥兒舉薦去當了個縣令,余則還干了什么?”
“太太!您不能就這么走了,就算走,怎么著也得把哥兒的前途給打點好啊!”
“那我能有什么辦法?”
“要不,您晚上熬點湯給侯爺送去?給侯爺示個弱,好好說說?”
寧姨媽站定想了想,沒有反對。
只驀然又補了一句:“還是得弄清楚素姐兒到底怎么回事!她腦子愚笨得很,不懂機變,想辦法弄點什么事情看看她反應,到底是裝傻還是背后有人出主意。”
秋嬤嬤順著她的話一想,立時道:“許家那位公子此番吃了大虧,必然不會消停。太太只管游說侯爺,拖上一些時日,等許公子傷勢好些,奴婢定然能找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