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風頭都被程將軍搶了似的。
謝大老爺問了那么多程將軍的事,一句也沒提及大爺,他家大爺差在哪兒?
若不是大敵當前,他得設法與謝大老爺仔細說說。
常悅想了想自作主張地將程彥昭說高了幾歲:“二十五六了吧!程將軍不太去村子里,上次急著進村是因為邢州線穗的事,之前有幾次都是進村里用飯。”年紀又大又能吃。
謝紹元笑著道:“是好年紀。”
常悅忙道:“我家大爺才剛二十歲。”
城墻上死死盯著敵軍的程彥昭感覺到脊背一陣發涼,好像誰站在身后吹涼風似的。
對面的三皇子葛坤,看著代州關卡,新一輪攻城戰開始了,他覺得齊軍支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敗下陣。
這次他要實實在在立個大功,看兩個兄長誰還能不服他?
“爺,”葛坤的心腹低聲道,“好像有些不對,齊軍的守勢好像比之前強了不少,是不是來了援軍?”
葛坤皺眉:“哪里強了,不過勉強應對罷了,這一次不能攻克,下次也差不多了。”
心腹又仔細看了看,只覺得城墻上的齊人忽強忽弱,讓人著實弄不清楚,可能是他多想了?
葛坤正興致勃勃地看著,又有人上前道:“三皇子,蕭大人讓我們護送您離開這里,這里太過危險。”
“哪里危險?”葛坤拿著馬鞭向代州城一比,“這些人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回去告訴蕭大人,讓他不必擔憂,只要在后面幫我調動兵馬。”
說完這話,葛坤接著道:“蕭大人可抓住了人?”
副將垂下頭:“蕭大人中了那些人的奸計,讓他們逃脫了。”
聽到這里葛坤眉毛揚起:“原來蕭大人失利了。”虧得太后百般夸贊蕭興宗,這些年蕭興宗動用了多少財力,最后又如何?不但丟了北方,這次也頻頻受挫。
本來蕭興宗在葛坤心里還算懂些謀算之人,現在只覺得…不過爾爾。這樣的人還想為他做主?只怕是看到他這邊要打勝仗,來搶功的吧?
葛坤道:“告訴蕭大人,這次攻打代州的兵馬都是我帶來的,所有將士都要聽我號令,代州的事用不著他操心了。”
副將只得應聲。
葛坤重新看向那高高的城墻,等他殺入代州,就下令屠城,讓那些人知曉阻擋他葛坤會有什么結果。
又是一波攻城戰結束。
雙方各自收拾戰場。
程彥昭尋個干凈的地方剛剛坐下,就看到有百姓幫著將士攙扶傷兵,運送軍資。
程彥昭不禁有些驚訝,這是代州不是鎮州,這里的百姓肯幫他們?
“辰阿姐說,先扶傷重的人。”
聽到辰阿姐這個稱呼,程彥昭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有百姓幫忙,他更有信心能夠等到宋羨前來。
程彥昭吩咐副將:“過來商議戰策,下一輪還這樣收著打,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有援軍。”
隱藏實力,到了關鍵時刻能夠發揮大作用。
程彥昭這一戰用上了自己所有的聰明才能。
代州畢竟不是大齊的地方,加上偽王的旨意,從應縣、朔縣來的兵馬將代州團團圍住,每守住一次攻城,都似是費勁了所有將士的力氣。
投石車、火藥的輪番上陣,謝良辰耳朵被震得轟轟作響,再加上一天一夜沒有休息,聽人說話多多少少有些不真切。
王里正說了兩遍,她才全都聽明白:“官府有人說動了山匪,來了村子兩次,有的村子還死了人。
偽王為了對付宋羨,竟然不惜做這種事,只要能擾亂代州的局勢,他們根本不在意用什么手段。
一記雷聲從在頭頂炸開,看起來是要下雨。
王里正憂心忡忡:“村子里的老人說,可能會下大雨,我們的村子地勢低,若是雨大了還要快些離開。”
真是前有狼后又虎。
謝良辰道:“真的下了大雨,我們去村中幫忙。”
“不用,”王里正急忙道,“您還是顧著這邊,那些山匪再來,我們幾個村子一起對付他們。”
山匪手中有利器,村民只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可現在就連常悅都上了城樓,的確抽不出人去幫忙,只能寄希望于宋羨。
謝良辰也擔心宋羨,宋羨為了來代州,冒險行事,太原府打的太急。
謝良辰將傷兵肩膀的箭頭拔出來,鮮血汩汩而出,傷兵手指捏得發白,苦苦忍耐著疼痛。
謝良辰只能將煮好的布條塞入傷口之中,止血的藥粉也不夠了。
旁邊幫襯的婦人背地里已經哭了好幾次,因為一切都太過慘烈,他們只求一個安安穩穩的生活,但這些對他們來說太難了,難得不敢去想。
“大小姐,我們真能守住關卡嗎?”
“能。”
不管是誰問,謝良辰都是這樣的話。
“咚,咚…”
巨大的撞擊聲傳來,有人爬上了城樓。
謝良辰的手依舊很穩,腦子里仿佛什么都沒想,只有眼前的傷兵。
“要沖進來了,要沖進來了。”
傷兵被遼人刺中,滾落城樓之后被抬了過來,整個人已經處于癲狂之中。
“他們又在撞門了,又在撞門。”傷兵掙扎著不肯坐下,想要沖到城門口去。
謝良辰等人好不容易將他壓下來,傷兵依舊說著話:“將軍說不能退,不能退。”
這句話反反復復地從他嘴里說出,最終他的血染紅了所有的布條,他張著嘴仿佛還有許多未盡之事要交待。
謝良辰眼前滿是刺眼的紅,她伸出滿是鮮血的手,輕輕地闔上了傷兵的眼睛。
來不及悲傷,謝良辰站起身去醫治下一個傷兵。
都是謝良辰熟悉的面孔,身上還有她之前治療的傷,傷沒好就又上了城樓,傷疊著傷,直到不能治了為止。
“宋將軍…宋將軍…”
有人開始喊宋羨的名字,迷迷糊糊之中,這才是他們全部的希望。
宋羨,宋羨。
謝良辰不知什么時候也開始隨著他們默念。
他會來的,他一定會來。
撞擊城門的聲音終于停下。
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
謝良辰仔細地聽著,隱隱約約中似是有人喚她的名字。
“有人叫我?”謝良辰看向身邊的婦人。
婦人搖搖頭:“沒…沒有啊!”
“良辰。”
是有人在叫她,謝良辰站起身走出了帳子,兩天一夜沒有合眼,視線略微有些模糊,可她還是瞧見了有人翻身下馬,向她這邊尋來。
謝良辰緊緊地盯著,朦朧中終于將那人看了清楚。
宋羨,是宋羨。
“良辰。”這聲音清晰了許多。
謝良辰努力分辨著,眼前的一切并非夢境,她抬腳向前走去,想要走近一些,腳下不禁一軟。
一條手臂先一步攬在她的腰間,那恍惚的感覺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