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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債主

  謝良辰最后的意識停留在阿弟向她走過來那一刻。

  她要帶阿弟回家。

  她的手竭力向前伸著,終于她拉住了阿弟的手,她緊緊地握著,無論發生什么事都絕不會放開。

  阿弟的手掌溫熱,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謝良辰放下心,意識慢慢地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

  “謝大小姐也是可憐,一直喊著阿弟,又說要回家。”

  “那是命不好,六歲就被人伢子拐走了,父母不知聽誰說被賣去了海上,就坐船追過去,結果半途船沉了,落得尸骨無存。”

  “大爺是從哪里找到她的?”

  “在余姚的一個村子里,那戶人家有些田地,日子還算殷實,當家的主母看著她喜歡,就買了留在身邊當做女兒養著,今年那邊發了水,緊接著就是疫癥,別人都死了,就活了她一個。”

  “這命可真夠硬的。”

  謝良辰聽著這聲音,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六歲被拐走,父母為了尋她死在了海上,之后因為水患和疫癥收養她的家人也死了,幸好與她有婚約的蘇家大爺將她找到,送回了謝家,那年她十四歲。

  這次的水患和疫癥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損傷,她為義父義母采藥時從山上摔了下來,雖然僥幸未死,但頭受了重創,從前的事全都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拐走的,不記得收養自己的人家是什么模樣,這些年又是怎么生活的。

  為什么她會夢見這些?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大爺真的還要娶她回去嗎?謝家門庭本就不高,又被人伢子賣過,誰知道還是不是清白之身,就算沒發生什么事,這名聲也壞了啊!”

  “這些自然要老爺、太太定奪,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如何知曉?你若是在謝家胡言亂語鬧出事端來,看太太如何罰你。”

  兩個人的交談到此為止,謝良辰再次陷入黑暗中,事實上她嫁去了蘇家,只不過是蘇家大爺死了之后,她被抬去與牌位成了親。

  迷迷糊糊中,謝良辰再次夢見了伏擊季遠那一刻,殺了季遠之后,她四處尋找阿弟,不知道為什么,阿弟這次離她很遠,她怎么也抓不到。

  “阿弟…”

  身上的力氣到了喉口,然后張嘴發出聲音,聲音脫口而出那一刻,謝良辰也睜開眼睛,所有的夢境一瞬間消散。

  謝良辰急促地呼吸著,半晌才平靜下來,周圍一片靜寂,桌案上的一盞燈燭,發出昏暗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僅僅照亮了一隅之地。

  這是怎么回事?

  謝良辰正要再仔細看清楚,眼前一暗,一道人影籠罩下來,完全遮擋了她向周圍探究的視線。

  謝良辰沒想到屋子里還有旁人,不禁心中一緊,身體下意識向后閃躲,只是挪動了半分,頓時感覺到一陣暈眩,好不容易才又穩住了心神,她抬眼戒備地看過去,那人的面孔在昏暗中看不太真切。

  “季遠死了,你活下來了。”

  低沉的聲音響起,謝良辰先是一怔,眼睛中復雜的情緒一閃而過,她知道季遠死了,但是怎么也想不通她為何會活下來。

  現在她又在哪里?是誰在與她說話?

  謝良辰努力要想明白:“你是誰?”

  男子又向前走了幾步,好像故意要讓謝良辰將他看清楚,他嘴唇微抿,神情冷漠,一雙眼眸深不見底,整個人透著一股的危險,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謝良辰只覺得這男子看著陌生卻又有些熟悉,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四目相對之時,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謝良辰再次張開嘴,還沒有說話,就瞧見那男子身形一動,靈巧地跨上了床,掀開被子藏匿了進去。

  幾乎在同時,謝良辰脖頸上多了一把匕首,緊緊地貼在她的皮膚上。

  謝良辰下意識地想要反抗,手指還沒有抬起來,手腕上一疼,手指忽然就不能動了,緊接著那人手肘橫在了她胸口。

  她因為恐懼身體感覺到的冷意和身邊男子身上散發的滾熱溫度成強烈對比。

  讓她清楚地感覺到兩個人武力相差懸殊,她再有舉動,定會毫不留情地殺了她。

  謝良辰算計過季遠,季遠身為武將,身上有種讓人畏懼的凌厲,可是比起這個人卻遠遠不如,這人身上那股血腥味兒和殺氣,讓人忍不住汗毛豎立,更別說他的果決和利落。

  謝良辰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既然沒有任何機會脫身,她不會再貿然動作。

  有人推開了門,先是走到床邊張望一眼,發現謝良辰仍舊沒有醒來,她這才轉身將桌案上的燈燭拿起來走了出去。

  門外傳來交談的聲音。

  “你做什么?”

  “大小姐屋子里的燈沒有滅。”

  “大小姐如何了?”

  “還是剛剛那般模樣,沒有醒過來。”

  大小姐,這是在稱呼她?謝良辰更想要弄清楚的是現在的處境,也只有這樣她才能真正擺脫危險。

  謝良辰再次打量著這個房間,目光掠過那些擺設,越看越覺得心驚,這房間她識得,這是謝家的屋子,她沒有出嫁前就住在這里。

  身邊那人似是猜到了她的意圖,并沒有阻止她。

  謝良辰繼續尋找蛛絲馬跡,墻上掛著的一支笛子,那是父親留下的,她被謝家長輩做主嫁去蘇家時,將那笛子一并帶走了,可現在這里的一切分明就是她未出嫁前的模樣。

  再回想之前半夢半醒時聽到的話。

  謝良辰幾乎不敢置信,呼吸也變得急促。

  她先是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沒有被貫穿的傷口,又將手放在臉上,手掌下皮膚光滑。她殺季遠時留下的傷全都沒有了。

  就算她活下來,傷口也不會憑白消失,除非是發生了什么她理解不了的事。

  謝良辰做這些的時候,那柄利刃沒有從她脖頸上挪開,森森涼意逼迫著謝良辰振奮精神,恢復平日里的冷靜。

  她不敢確定現在是什么情形,但是她想起了身邊的那個男人是誰,她為何會覺得他看起來有幾分熟悉,因為他們才見過面。

  他是宣威侯宋羨,她之前只匆匆見過宋羨一面,現在的宋羨又與之前有些不同,所以一時之間她沒有想起來。

  謝良辰轉頭向床內看去,男人早就掀開被子靠在一旁,一雙眼眸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宋羨目光平靜地看著謝良辰,任由她打量著他,等到她那目光從探究變成了驚詫和恐懼時,宋羨眼眸中露出一絲譏誚,她認出他來了,卻想要遮掩。

  宋羨冷冷地道:“想要裝作不認識?”

  謝良辰最后的試探在這句話之后煙消云散。

  面前的是宣威侯沒錯,只不過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看起來最多只有二十歲。

  在殺季遠之前謝良辰根本沒有見過宋羨,宋羨也應該不認識她,可是剛剛宋羨卻提及了季遠。

  在說季遠時,他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現在又說破她的意圖。

  從醒來開始,她所有的舉動都被宋羨盡收眼底。

  謝良辰沒有說話,在沒有法子讓自己更進一步想明白之前,她什么也不會說。

  宋羨聲音低沉:“現在是大齊元平十六年八月。”

  聽到這話,謝良辰雙耳一陣嗡鳴,心頭跟著狂跳,眼眸中透出無法置信的神情。

  她記得清清楚楚,殺季遠時是大齊元平二十八年四月,如果宋羨說的都是真的,那么她現在是回到了十二年前,她剛剛十四歲。

  十四歲,她才回到謝家,所以才會有人喚她大小姐,在她耳邊說那樣一番話。

  想明白之后,隨之而來的是欣喜,她十四歲,阿弟才七歲,他們都沒有死。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何宋羨也在這里?

  謝良辰開口道:“您是宣威侯?這到底是怎么了?”她不了解宋羨,但宋羨給她的感覺不同,在聰明人面前撒謊不會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如果她再試圖遮掩,他會換個法子審問,還好她懂得看清形勢,讓他也少費力氣。

  宋羨看著謝良辰:“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一個將死之人,又能回到十二年前。”

  謝良辰一臉茫然地搖頭:“我只記得侯爺殺了季遠,將我救起,然后我與侯爺說了一句話。侯爺大恩大德來世做牛做馬定當報答。”

  難道是因為這句話?來世,重活一世…

  宋羨接著道:“然后呢?”

  謝良辰道:“我好像看到了我阿弟來接我,我想要拉住阿弟的手,讓阿弟跟我回家。”

  “你確實拉了一個人,只不過不是你阿弟,”宋羨聲音淡漠,眼眸更加幽深,“你拉住了我。”

  謝良辰驚詫地看著宋羨,所以宋羨出現在這里與她有關?

  謝良辰終于明白宋羨為何找上門,她回到十二年前是好事,她可以護著阿弟,改變自己和阿弟的命運。

  對于宋羨卻不然,前世宋羨起兵謀反,就快要得到他想要的天下,突然倒退十二年,那就意味著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全就要重新再來。

  如果殺了她就能回到十二年后,宋羨一定毫不留情的下手。

  可惜,這種事發生的太蹊蹺,也許她死了會出現意想不到的結果。

  宋羨將她與這件事聯系起來,有利也有弊。

  謝良辰思量間,宋羨將目光落在謝良辰脖頸上:“你脖子上戴的那半塊玉佩呢?在哪里?”

  她的玉佩?謝良辰下意識地摸向領口,為何宋羨會向她要那半塊玉佩?

  宋羨顯然沒有了耐心:“你拿出來,還是我動手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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