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人心

　　中山王世子的事，楚棠已經聽楚柯講過了。

　　世子年少多才，溫文爾雅，楚柯與他一路同行，談天說地，談詩論道，相談甚歡，惺惺相惜——這些當然是楚柯自己說的，楚棠一只耳聽一只耳出，不當回事。

　　但現在楚昭這樣子，對中山王世子是不喜呢還是喜？

　　楚昭抬起頭，笑了笑：“沒事沒事，我只是想到我和世子之間的一些舊事。”

　　“你真是，別只想著這個啊，我說舊事呢。”楚昭抱怨。

　　那一世蕭珣跟她假裝深情，妃嬪們跟她假裝尊敬，她就算不用假裝，看也看會了。

　　“人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挺自大的。”楚昭說，“我在路上的時候，去河邊打水，不小心落水了，是他救了我。”

　　“救就救了。”楚昭哼了一聲，“我又不用他來救，荒野之地，也沒人看見，他也別用救命之恩要挾我，我才不認呢。”

　　什么啊？

　　“阿棠小姐。”管家含笑施禮。

　　“吃了嗎喝了嗎？”蔣氏拉過女兒坐在身邊，“看看，累的都瘦了。”

　　蔣氏哎呦一聲：“阿棠從來不讓我憂心呢。”

　　楚嵐哈哈笑：“阿棠不用擔心，是好事。”

　　楚嵐看了眼外邊，管家領會：“老爺你們說，我去外邊盯著。”

　　“世子來與我商議怎么來解我們和三皇子困局。”楚嵐含笑講來，“我想了個好主意，讓阿昭落水稱病，這樣就楚園的文會就可以結束了。”

　　“對外宣稱她落水病了，只怕不行吧？”她皺眉說。

　　“你與世子想的一樣。”他不由說出了真話，又輕咳一聲，“不過不用擔心，為父想好了，就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落水，這樣就不會有人質疑了。”

　　“是啊。”蔣氏笑，撫摸女兒的胳膊，“我跟你父親還有管家都安排好了，湖邊松動一腳，到時候把她引過去，然后踩空落水——”

　　“什么話，阿棠是那種不知輕重的孩子嗎？”蔣氏不滿，又道，“阿棠來的正好，她也能幫忙，讓阿棠把阿昭引過去？”

　　他的女兒金貴得很。

　　蔣氏連聲點頭：“是我糊涂了，阿棠，你什么都不用管，這件事當不知道就好。”

　　她沒對爹娘安排沒什么想法，只問：“那阿昭落水的時候，中山王世子在場嗎？”

　　聽完這句話，楚棠就告辭了，不再打擾父母的大事，也沒有回楚園，而是回到自己的院子。

　　楚棠點點頭：“當然不對，爹娘想得很簡單，這件事絕不是那么簡單，我才不信別人無緣無故會對我們家好，必有所圖。”

　　楚棠幽幽說：“楚昭？”

　　楚棠說：“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世子此舉是為了楚昭，并不是為了我家，更不會是爹娘的困局。”

　　楚棠反倒笑了：“什么也不知道也可以做事啊，只要知道事關的人就好了。”

　　楚棠卻沒有再說，手拄著下頜：“我要好好想想。”

　　阿樂從外邊進來了：“小蝶，我來吧。”

　　小丫頭高興地應聲是捧著點心出去了。

　　楚昭說，拍了拍她的手：“這怎么能是你無能，別擔心。”

　　楚昭笑了，眨眨眼：“你信不信，有人會替我應對。”

　　“誰啊？”她好奇，“小姐你什么時候安排好了？家里除了我竟然還有對小姐好的人？”

　　阿樂明白了：“小姐是說，有些人不想看小姐好，然后會做一些事，而這些事則恰好如小姐所愿。”

　　阿樂嘆口氣：“這有什么聰明不聰明的，人心險惡罷了，小姐別忘了，我可是從四五歲就開始偷騙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楚昭伸手捧住阿樂的臉：“阿樂有顆善良的心，可以做惡人，但做不了惡事。”

　　“最關鍵的就是你了。”楚昭說，“這件事最后成敗就看你了。”

　　在距離京城很遠的夜色里，騰起的火焰照的山腳下亮如白晝。

　　無數人影在夜里舞動奔跑，一多半在火光里，一多半在外。

　　那人沒有退縮，身上蒙著濕被在火光中奔跑，試圖將人救出來，人太多了，到處都是哭喊。

　　他們已經離不開這里了。

　　他看著四周舞動的人影，滿耳充斥著哭喊，最終也仰頭慘叫一聲，忍著火舌的舔舐伸手從火光中抓住一個昏迷的小孩，抱在懷里向外沖去。

　　聽到大火里那聲慘叫，原本只安靜看著的人們，臉色變了。

　　跑進去是死，留在這里也是死，跑進去了死了，家人妻小還能有貼補可靠，一群人咬著牙就往火里沖，哪怕用身體滾滅大火，也要把公子救出來。

　　“公子！”

　　地上的公子衣服被燒沒了，露出白皙的肩背，點綴著燎泡。

　　“燕來公子！”管事沖過來，激動地喊，“大夫快來。”

　　“救他，救他。”公子咳嗽著沙啞著喊。

　　管事面色陰暗，看了眼這個七八歲昏死的男孩子，最終點點頭，指著身邊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伸手將孩子從公子懷里抱起來，這一抱，孩子就是他救的了。

　　那年輕人抱著孩子，大聲喊著大夫，疾步而去——謝氏商隊出行，并不只帶一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