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陰陽宗總共出動了五人,不過真正有資格與巫咸過招交手的只有上官莞、李世興、鐘梧、王仲甫四人,魏臻還是差了稍許。不過幾人的分工也十分明確,四人圍攻巫咸,魏臻則是直奔李如碃而來。
巫咸的實力浮動極大,那日在幽冥谷的時候,有本體為支撐,面對澹臺云、張祿旭也有一戰之力。可脫離本體之后,便實力大減,稍遜于長生之人,略高于天人造化境。棲霞山一戰,巫咸被龍老人以“素王”斷去一臂,雖然是法身的手臂,但也讓她修為受損,只剩下天人造化境的修為,此時對上一名天人造化境大宗師和三位天人無量境大宗師,哪怕她手段極多,也沒有太大勝算。
只是巫咸不肯就這樣認輸,長袖一卷,顯化出巨大法身,只是四條手臂少了一條,只剩下三條手臂。
上官莞身形高高飛起,右手持“陰陽法劍”,左手托“天陽地陰燭龍印”,又有十三把飛劍環繞周身,在“天陽地陰燭龍印”的牽引之下,結成“太陰劍陣”。
李世興伸手一按腳下地面,十二尊劍奴破土而出,與之同時,他背后如同孔雀開屏的十三把長劍齊齊飛出,其中十二把長劍各自落入劍奴手中,李世興握住最后一劍,同樣結成“太陰劍陣”。
當今世上,將“太陰十三劍”修煉到了“太陰劍陣”這一步的,只剩下李玄都、上官莞、李世興三人。三人又各有不同,李玄都的“太陰劍陣”是十三道劍影;上官莞的“太陰劍陣”是十三把飛劍;李世興的“太陰劍陣”是十二尊劍奴加上自己本尊;各有優劣,總的來說,李玄都造詣最高,其次是上官莞,再次是李世興。
不過三座“太陰劍陣”可以互補,劍影附身劍奴再駕馭飛劍,三陣合一,威力大增。雖然此時少了李玄都,但李世興和上官莞同樣可以互補,兩座劍陣逐漸重合在一處,化作一座劍陣,將巫咸困于陣中。
上官莞的飛劍附著于劍奴手中長劍之上,分不清人馭劍,還是劍馭人,又從“天陽地陰燭龍印”中生出十三根黑色虛線,將十三個身影連接一處,上官莞如同主帥,坐鎮中軍,指揮調度,李世興手持十三飛劍中最強的“心魔由我生”一劍,如同沖鋒陷陣的將軍,身先士卒,兩人配合默契,天衣無縫。
不過僅憑兩人,還奈何不得巫咸,只見得巫咸揮動手臂,立時便有一座山峰從天而降,將兩座劍陣籠罩其中。此山與帝京城外的五行山極為相似,只是通體漆黑,如同以墨筆勾勒,似是國手的潑墨山水。
此乃巫教秘法“影之術”,巫咸將五行山主峰的影子拓印下來,此時用出,便如真正的五行山主峰當頭壓下,已有幾分仙人搬山拿岳的威勢。
上官莞和李世興只覺得頭頂一黑,烏壓壓,黑沉沉,遮天蔽日,只得駕馭劍陣阻擋山影落下,十三道劍氣沖天而起,就像十三根通天巨柱,撐起黑色山影,使其不能下落。
便在此時,一道巨大黑影緩緩現世,足有十余丈之高,姑且算是一個人形,只是周身上下混沌一片,就像用墨水在白紙上涂抹了一個人形。
黑影現世之后,就見它的全身上下睜開無數眼睛,密密麻麻,與任何一只眼睛對視,就算修為有成之人,都會生出眩暈之感,甚至會被奪去心神,淪為傀儡。
此乃皂閣宗三煉尊之一的“幽冥九陰尊”,以無數冤魂以及九幽陰氣煉制而成,有形無質,有攝魂奪魄之玄妙,吸納鬼魂越多,威力越大,與“萬尸大力尊”一般,都是皂閣宗的鎮宗之寶,每逢亂世,皂閣宗之人都會大肆搜刮游魂來煉制此物,若能煉制圓滿,同樣等同仙物品相。
眼前這尊“幽冥九陰尊”,還談不上圓滿,但也算是半仙物的品相,實在不容小覷。
王仲甫直接操縱“幽冥九陰尊”身上的千百邪眼射出邪光,落在巫咸的身上,層層疊加,這些邪光雖然沒有重量,但巫咸的動作卻變得遲緩起來。
然后“幽冥九陰尊”又釋放出滾滾黑氣,頓時有一股濃郁到化解不開的刺鼻臭味充斥天地。此乃皂閣宗的尸氣,尋常人若是吸入半分,頃刻間便會骨肉消融,而且污穢至極,哪怕身懷修為之人遭尸氣入侵,若是不能及時化解,也會肉身腐朽化為僵尸,神魂被尸氣污穢,真靈泯滅,甚至連靈物、寶物也會因穢氣侵蝕而毀壞。
巫咸的神魂受到邪光和尸氣的壓制,立時動彈不得。
趁此時機,王仲甫一揮大袖,一條黑幽幽的鎖鏈憑空出現,不知以何種金屬材質鑄就,其上刻有無數符箓紋絡,如黑色巨蟒,嘩啦啦作響。
這條鎖鏈不斷伸長,一端纏繞在巫咸的脖子上,另一端被王仲甫握在手中,然后輕輕一拉,鎖鏈立時收緊。
王仲甫沉聲喝道:“黃泉無法,陰司有序,冥鎖即至,生魂難逃。”
這條鎖鏈似虛似實,有禁錮神魂之妙用,甚至能夠直接將神魂拉出體外。
當然,以巫咸的境界修為,想要將她的神魂拉出體外,乃是癡心妄想,不過以此來限制她的神魂,讓她思緒念頭遲緩,已經是足夠了。
最后是鐘梧,大步上前,欲要透過法身直接攻擊巫咸的體魄。
巫咸最大的弱點就是體魄,究其根本,這是姚湘憐的身體,巫咸在沒有“長生石”的情況下,并沒有太好的辦法在短時間內強化體魄,所以才要通過法身護住真身,真要挨上鐘梧的一拳,結果殊為難料。
巫咸自然不肯讓鐘梧如愿,哪怕被王仲甫壓制了神魂,思緒遲緩,還是勉強用出“宙之術”加速自己的時間。一彈指六十剎那,在王仲甫的壓制之下,巫咸只能在一彈指之間轉動一次念頭,也就是六十剎那轉動一次念頭,巫咸將自己的一剎那延長為一彈指后,一彈指之間便能轉動六十次念頭,再以此用出“宇之術”,拉長自己與鐘梧之間的距離。
鐘梧只覺得巫咸近在眼前,可無論他如何狂奔,始終不能觸及巫咸,就好似“鬼打墻”一般。仔細看去,鐘梧并非原地踏步,而是在飛速狂奔,實際上鐘梧已經狂奔了十余里,可惜這處空間被巫咸拉長,十余里的狂奔,實際上只前進了大約半尺的距離,想要真正觸碰到巫咸,還要狂奔上千里。
另外一邊,魏臻已經來到李如碃身前,微笑道:“隨我回東海去。”
李如碃后退一步,說道:“我不回去。”
說話間,他望向李道通,眼神中露出乞憐之色。
李道通心中一動,擋在了李如碃的身前。
他與李玄都并無交情,反倒是與這個少年相處了幾日,多少有些感情。再有就是,如果真如他猜測的那般,李玄都要拿這少年練功,他是萬萬不能應允。
在李道通看來,這少年體內有一股浩大氣機,使得這少年就像會行走的人形天材地寶,方才幾人的言語中提到,李玄都受了重創,真要汲取這少年體內的氣機療傷,也說得通。
李道通如何能坐視這少年成為李玄都的爐鼎?哪怕兩人同樣姓李,李玄都還是道門領袖,那也不行。
魏臻臉色一沉:“閣下是李家前輩,又有傳信之功,清平先生很是感激,言稱欠了閣下一個人情,還望閣下不要自誤。”
李道通并不答話,而是對身后的李如碃喝道:“快走。”
李如碃猶豫了一下,
轉身往西京城方向逃去。
魏臻喝道:“閣下當真要將清平先生的人情變成仇怨嗎?一步走錯,可沒有回頭之路了。”
李道通雙掌一分,朝著魏臻攻去。
若論修為,李道通稍遜于鐘梧、李世興等人,卻要高出魏臻,正面力敵,魏臻并非對手,他只能從背后書箱中取出棋盤,說道:“晚輩想請閣下對弈一局。”
話音落下,魏臻將手中棋盤一丟,然后這張棋盤越來越大,仿佛要與天地同大,直接將兩人籠罩其中。待到李道通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和魏臻置身于棋盤之上,便如一顆棋子大小,放眼望去,只見縱橫十九道延伸極遠,極盡目力也不能看到盡頭。除此之外,再不見其他人。
就在這時,整個棋盤轟然震動,魏臻和李道通的身形開始向上拔高,向下俯瞰,終于可以縱覽整個棋盤,就像身在九天之上俯瞰大地,極為壯觀。與此同時,在兩人的手邊又多出一方棋盒,分黑白二色。
趁此時機,李如碃發力狂奔,此時他心中驚懼,不知不覺間力與神會,勁由意生,體內氣機竟是隨著他的奔跑自行運轉,使得他一步十余丈,三十里的距離轉瞬即過,來到西京城下。
西京的城墻高有近十丈,李如碃雙足一登,一股雄渾的氣機起自足底,呼的一聲,身子向上躍起,中途沒有任何踩踏借力之舉,竟直接高過了城頭。
一躍之勁,竟致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