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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城外林中

  轉眼已是臨近四月,白天越來越長,天亮也早。

  瑯琊府的府城在辰時初開門,到申時末關門,雖然有官兵把守查驗,但并不禁止行人通行,只是遇到三品以上大員進出時便會臨時禁止其他人出入,待官駕和護衛過去后才解禁。

  辰時三刻,前門的總督行轅官兵開始疏散進出人等,布政使和按察使也帶著各自的屬官在這里迎候,百姓們一看這種架勢,便知道這是總督回來了。

  大概半個時辰后,不遠處一群馬隊裹挾著一團煙塵漸馳漸近。秦道方的新任護衛統領領著四百騎在前,接著便是被團團簇擁的總督車駕,跟著又是四百騎,再后面便是幾位隨行的總督署文書的馬車,還后面便是負責殿后的大隊步卒。

  到了前門,親兵統領和所有的親兵都下馬了。

  然后總督的車駕緩緩停下,兩位隨從把秦道方從馬車上扶了下來,腿傷還未痊愈。在隨從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布政使含著笑陪著秦道方走到大轎前,親自打開了轎簾。秦道方低頭鉆了進去。這座大轎立刻被抬起向城門洞走去。然后便是總督署的親兵牽著馬緊跟著也走進了城門洞。

  此時城外五里左右的一處密林中,有近千騎兵駐足而立,借助這片密林藏身。

  為首的正是青陽教白陽總壇的二號人物唐文波,此時他不再是一身公子哥的打扮,而是披了一身亮銀甲胄,座下是一匹通體雪白的照夜玉獅子,此馬是產于西域的名馬,通體上下,一色雪白,沒有半根雜色,據說能日行千里,乃是馬中極品。

  唐家三兄弟,天公將軍唐周膝下無子,人公將軍唐漢尚未娶妻,至今孤身一人,唯有地公將軍唐秦膝下有一子,也就是唐文波。故而唐文波在青陽教中的分量極重,無論是哪個總壇的人馬,都要給這位公子幾分薄面,甚至如今的青陽教中已經有傳言,說日后的青陽教三大總壇會合作一處,奉三公將軍為三大創教祖師,而這位唐公子便是未來的初代教主。

  正因為如此,唐文波才能從容調遣青陽總壇和白陽總壇兩派人馬,此時這近千騎兵可謂是青陽教的精銳,用來攻城當然不夠,可只要進入城內,那便是所向披靡。

  唐文波端坐馬上,已經開始設想著攻入城中的情景,只要拿下了瑯琊府,擒住了秦道方,那么齊州大局就盡在手中,到那時候,父親裂土封王,他便是堂堂王儲世子,再聯絡大伯和三叔,數州盡在手中。

  至于秦道方,他當然不會傷其性命,而是將其恭送回遼東秦家,如此一來,堂堂“天刀”秦清也沒了插手尋釁的理由。

  正在想著這些,忽然有一位周身散著殺氣的黑甲騎士從林外飛奔而來,穿梭林間如履平地,然后在唐文波的不遠處驟然停住,戰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原地轉了個圈。

  然后這騎士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稟報道:“啟稟公子,林外來了一人,似乎是個高手,來者不善。”

  唐文波皺了皺眉頭,對身旁左右道:“去宰了,做得干凈些,不要橫生枝節。”

  在唐文波左右是兩名先天境的高手,應命之后,雖然身上披甲,仍是從馬背上飛身而起,在林間的樹干上踩踏輕點跳躍,向林外飛掠而去。

  唐文波仰起頭,透過枝葉的縫隙向上望去,被樹葉和枝杈切割成碎片的陽光灑落下來,照亮了空氣中的灰塵,然后落在地上,變成一塊塊金色的耀斑。

  與此同時,兩名先天境的高手已然來到了林外,見到了那個一身普通富家公子裝扮的年輕人。

  先天境與先天境不同,且不說“昆侖”和“玉虛”二境,就是手中有無寶物和所學是否上成之法也大有關系,當初胡良可以一刀分水使得兩艘戰船相撞,除了因為他本身的先天境就不同尋常以外,與他手中的“大宗師”也大有關聯。

  這兩名先天境高手自然不能與胡良相比,更不能與李玄都相比。

  其中一人少些思量算計,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在悄無聲息之間,稍稍落后了自己半個身位,當先與李玄都交手,只是一個照面,甚至沒有看清李玄都是如何出手,只覺得胸口一痛,便向后倒地,直接被李玄都以“無極勁”震傷了心室,奄奄一息,眼看是不能活了。

  另外一人大驚之下,想要再退,卻是為時已晚,只能硬著頭皮出劍如細雨梨花,每一劍都刺向李玄都的周身要害,來來回回,讓人眼花繚亂,瞬間便是幾十劍。只是可惜,劍尖每每距離李玄都體表還有寸許距離的時候,便被李玄都的護體氣機阻擋,不能再前進分毫,所以這幾十劍也是徒勞無功,然后被李玄都一記“劈空掌”的掌風掃中胸口,立時被震傷了肺腑,好在他早有防備,護住了心脈,性命無憂,不過也是大口咳血,極為駭人。

  兩名先天境高手的瞬間敗亡,讓林中的青陽教騎軍頓時如臨大敵。

  立時有騎士去給林中深處的唐文波報信,唐文波皺了皺眉頭,正要下令讓騎軍沖出這片藏身的樹林,李玄都已經先一步進入林中。

  樹林茂密,是一處極佳的藏身之地,可此時也成了最大的限制。騎兵是沙場利器,其最大作用就在于結陣沖鋒,可林中樹木極多,縱然有間隙,也只能騎馬慢行穿梭,或是一騎疾行也勉強可以,絕不可能成建制地大規模沖鋒,同時眾多樹木也限制了弓弩的發揮,這讓近千精銳騎軍束手束腳,根本施展不開。

  反觀李玄都,這里卻成了他最大的便利所在,樹林能攔得住騎軍,卻攔不住他。

  只見李玄都如一尾游魚穿梭于林間,他所過之處,必然有人應聲落馬,非死即傷。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便有十余人落馬。

  雖然十余人對于近千人來說,不算什么,可讓李玄都如此殺下去,軍心也就散了。

  唐文波身旁有一位精瘦的老人,留兩撇鼠須,穿得倒是出自江南制造局的袍子,只是長相磕磣,賊眉鼠眼,撐不起這身袍子的氣派,顯得袍子有些空空蕩蕩,愈發猥瑣。

  老人捻起一縷胡須,道:“公子,這人是想憑借一己之人將我們堵在林中,好讓他慢慢蠶食,依我之見,不能與他多做糾纏,應當讓兄弟們不顧傷亡,先沖出林子再說,前后最多一刻鐘的工夫,這點時間,他一人之力又能殺得多少人?”

  唐文波點了點頭,一揮手道:“沖。”

  蟄伏于林中的大隊騎軍開始向外緩行。霎時間,李玄都變成了一塊面對潮水的礁石,雖然能屹立不動,卻攔不下所有的潮水。

  只是李玄都對此也早有預料,伸手奪過一名騎士的長矛,然后曲臂舉起長矛,向前一步重重踏出,將手中鐵矛丟擲出去。

  只聽得刺破耳膜的“嗖”一聲響,鐵矛劃破長空,矛尖所至,蕩漾起層層氣機漣漪,瞬間穿透幾棵大樹,直指衣甲坐騎極為鮮明的唐文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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