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土壩?”南柯子也隨之低頭望去。
顏飛卿伸手從背后拔出“青云”,單手握劍柄而劍尖向下,不像是持劍,倒像是持杖的姿勢,然后將“青云”輕輕刺入腳下的土壩尺余。
南柯子凝神望去,然后猛地睜大了雙眼。
只見劍尖刺入的地方,竟是緩緩滲出血來。
顏飛卿輕聲道:“這條土壩是活的。”
“不可思議,實在是不可思議。”南柯子喃喃道:“如果這條土壩是活的,那么先前吞掉村民的溝壑,豈不是就真成了一張嘴?”
顏飛卿拔出“青云”,只見劍尖上果然沾染了些許鮮血,而劍尖刺入的地方則如一汪極小的泉眼,咕嘟咕嘟地冒出烏黑的血,相較于整條土壩,就像是用細針在手臂上刺了一個極小的紅點。
“問題就出在這下面。”顏飛卿指著腳下的土壩說道。
“的確是太不尋常,難道在這底下藏了一只巨獸?”南柯子也算是精通望氣之道的老手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局面。
顏飛卿搖頭道:“不像,貧道與前輩不同,經常行走四方,也曾遇到過類似的事情,許多死物在種種因緣巧合之下,也會顯現出類似活物的狀態,這底下到底是死物還是活物,如今尚且不好定論。”
南柯子蹲下身,從褡褳中取出一塊布帕,蘸了點鮮血,放到鼻下輕嗅,又用兩指捻了些許黃土,用舌尖嘗了嘗。
嘗土是尋龍點穴的入門功夫,南柯子年輕時經常與師父一起去堪輿地理,學到不少望脈的竅門。
昆侖不但是道門圣地,而且還是萬山之祖,天下三大龍脈都起源于昆侖。依據山川河流的走勢和潛藏的龍脈大勢,從西到東,將龍脈蜿蜒的地勢視為風水地脈,分為三勢,稱為三龍,分別是:大江以南為南龍,大江、長河之間為中龍,長河以北為北龍。
南柯子吐掉口中的泥土,道:“龍脈的祖山,必定是名山,山勢雄偉,地域廣大,山環水繞,河渠縱橫,山脈綿延千余里。祖山的主脈,通常是一地名山,在天下變遷過程中,一般為重要疆域之分界。主脈蜿蜒東進、南行,形成一塊塊福地;當它們跨過河谷峽地時,形成一個個土地肥沃的盆地,就是適宜于百姓生存的通衢都會:千里之地為大郡,三百里之地為河川,百里之地為縣市,百里以下為城鎮。龍脈之山從優到劣分成四種:進龍、退龍、福龍、病龍。北龍的山勢巍峨雄壯,出昆侖山向東,南山、中岳綿延縱橫,眾山環擁相抱,形成一系列進龍、福龍佳地。山側之西水入龍門西河,山側之東水入幽州東流至海。北邙山就是南山余脈,故而風水極佳,引得歷代帝王將相在此修筑陵寢。”
顏飛卿微微點頭,表示認可。此乃風水望氣、尋龍點穴的基本,他雖然不精通此道,但對于龍脈一說,也略知一二。
南柯子繼續說道:“每條龍脈,從西往東,從昆侖到東海,按照遠近大小,分遠祖山、老祖山、少祖山等,依次由老到嫩。《青囊經》中曾經說過,山老無生氣,山嫩則生氣勃勃。隨著時勢演變,越是靠近西方昆侖,靠西而誕的王朝越是無法應時而生。雖說秦中自古帝王州,但自前朝始,帝都便已不在此二州中,由可見一斑。因此,尋山要尋少祖山,不要尋老祖山。按照道理而言,北邙山位于南山余脈,還算不上老祖山,應該是少祖山,可此地之土卻比老祖山還要了無生氣,實在奇也怪哉。”
說到這兒,南柯子也是驟起眉頭,面露疑惑之色。
顏飛卿亦是驟起眉頭:“地氣變了。”
南柯子點頭道:“無論如何推算,北邙山都不應在此時變為老祖山,可見是有人以人力做了手腳,強行改換天數,此等大手筆,實則非一個皂閣宗可以為之。”
顏飛卿輕聲道:“陰陽宗。”
南柯子聳然一驚。
一個陰陽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位陰陽宗的宗主,那位素有“地師”之稱的徐無鬼。
正一宗的“天師”稱號,乃是太上道祖所授,意為:合乎天道之師。原是道門始祖之一軒轅氏對老師的尊稱,可見其大。與“天”相對應的便是“地”,那么“地師”也不可小覷半分。
“地師”是自古對風水術士的尊稱,與天師一般,也是一種稱號與傳承,號稱地氣宗師。據說歷代地師秘傳之學,不僅可以感應地氣運轉,勘察山川地理脈絡,還可匯聚天地靈氣相助修煉形神,甚至還有運轉地氣靈樞之妙。
徐無鬼既然有“地師”之稱號,可見他本身便是天下間第一等的風水大宗師,若是由他出手謀劃,那么少祖山變為老祖山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顏飛卿沉吟了些許時候,道:“到底有什么玄機,掀開這條土壩便都清楚了。”
南柯子想了想,如今已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便也只能點頭贊同,然后便以“御風術”凌空飛起。
顏飛卿獨自一人站在土壩上,舉起手中的“青云”,一身氣機油然而生,一縮一張,身周就好似小湖平鏡水面被投入石子,驟起漣漪陣陣。
顏飛卿腳下一頓,雙腳離開地面大約三尺距離,然后一劍劈下。
不必他刻意催發氣機,僅僅是“青云”本身所攜帶的劍氣,就已經粗壯如河。
這條土壩被劍氣生生撕裂成兩半,如果將其看作是一條手臂,那么顏飛卿這一劍就是從肩膀到手腕,劃了一條筆直的線。在這一線之上,塵埃四起,所有的浮土都被劈開散去,露出其下的真容。
南柯子瞪大眼睛望去。
在浮土之下,竟是一條四面都以黑色磚石砌成的長長墓道,墓道的兩端又延伸入地下,唯獨這一段向上凸起,就像一座拱橋,高出周圍地面,將原本覆蓋其上的泥土也向上拱起,形成了一條土壩。
所謂墓道,以磚石砌成,左右是墻壁,其上有頂,方才兩人就站在這條墓道的頂上。
他立刻想起了疑似太陰尸出世所在的那座大墓,大墓正在緩緩向上升起,這里似乎也是如出一轍的情形。
顏飛卿緩緩落在墓道頂端,舉起手中“青云”一劍刺下,這些黑色磚石也不知是以何種材質制成,竟是沒有碎裂,反而如人受傷一般,開始汩汩冒出血水,詭異無比。
南柯子也隨之落下,說道:“此處與那太陰尸的大墓情形相同,很有可能與那座百里外的大墓相通。既然是太陰尸出世,那么其中必然有強烈的尸氣,尸氣的一大特性就是遇陽而縮,見陰則脹,故而每每尸變之時,棺材在白天都撬不開,因為尸氣收縮會將棺蓋緊緊吸附,到夜晚尸氣膨脹就會將棺材蓋掀開,此時僵尸才出來作祟。現在還是白天,恐怕這條墓道也難以打開。”
“百里距離。”顏飛卿不由一怔。
南柯子道:“很多尋常王侯之墓,都可以在地下修建幾里之長的暗道,更遑論素有‘玉尸’之稱的太陰尸,就算是百里之長,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這兒,顏飛卿忽然想起一事,道:“前輩,你先前說過,你和李紫府發現的那條墓道的盡頭是一扇青銅大門。
南柯子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顏飛卿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那你們有沒有想過第二個可能,其實你和李紫府進入的位置,其實不是在大門的外面,而是大門的里頭。”
南柯子猛地怔住:“如果當初我們進入的墓道其實是在門的里頭,那么豈不是說那扇大門才是大墓出口?那么大墓的真實位置…”
說到這兒,兩人一起望向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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