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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坐地分贓

  不能說唐漢太弱,而是對手太強,遇到這么多人聯手,就算是兩個唐漢,也要飲恨于此。

  唐漢只剩下兩柄長刀和一件須彌寶物。

  李玄都伸手接住了那件指環形狀的須彌寶物,感嘆道:“又到了分贓的時候。”

  宮官啐道:“什么叫‘又到了分贓的時候’?這么難聽。”

  “不管好聽還是不好聽,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李玄都不以為意道:“讓我瞧瞧里頭有什么。”

  說罷,李玄都將已經打開須彌寶物,只是有些失望,大概是貴人不帶財物的緣故,里頭沒有半顆太平錢,只有幾本功法秘籍,也沒有什么機要信箋,大概是看過即毀的緣故。

  李玄都嘆息一聲,將其中的物事都取了出來:“‘鴛鴦刀法’、‘三陽法身大法’、‘大衍靈刀’、‘陰神出竅神游法’、‘三陽神掌’,這幾樣功法,諸位可有中意的?”

  大家都是宗門弟子,不是做了宗主的,就是即將做宗主的,或是在宗門中位高權重,自然不缺功法,更要注重身份,于是便沒有人出聲。

  李玄都環視一周,自然不會全部收入囊中,道:“都說技多不壓身,既然大家都不開口,那就由我來分好了。宋法王是純粹武夫,便拿走這本‘三陽神掌’;刀劍不分家,靄筠便收下這本‘大衍靈刀’;玄機兄是方士,精研術法,可以取走這本‘三陽法身大法’,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至于宮姑娘,可以學一學這本‘陰神出竅神游法’。”

  眾人皆是沒有異議,唯有宮官妙目一轉道:“紫府是要留下這本‘鴛鴦刀法’了。”

  李玄都毫不客氣地取過這本秘籍放入自己的“十八樓”中,笑道:“這是自然。”

  蘇云媗難得打趣道:“紫府這是要與秦大小姐同練此刀法了。”

  李玄都哈哈一笑:“可惜玄機兄用劍不用刀,而且還是法劍,就難學此門刀法了。”

  接下來就只剩下兩柄刀,“奪魂”和“斬魄”,殺人極多,兇厲之氣極重。

  李玄都不愿多占便宜,問道:“宮姑娘似乎沒有兵器?”

  宮官瞥了眼兩柄長刃,噘嘴道:“我可不用刀,更不用雙刀,還是留著送給你的秦大小姐吧。”

  李玄都搖頭道:“素素有‘欺方罔道’,應是不必了。”

  “素素,叫得可真親熱。”宮官似笑非笑道:“這兩把刀是不祥之物,兩個主人都橫死在你這位紫府劍仙的手中,你不舍得送給秦大小姐,卻舍得送給我。”

  李玄都無奈道:“這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你若不要,我大可拿去白蓮坊典當錢財。”

  就在此時,宋輔臣開口道:“既然大家都不要,便給我吧,我是久在沙場之人,不忌諱這些。”

  其實李玄都也不忌諱這些,若是真沒人要,他真敢把這兩把刀送到白蓮坊換銀錢,至于青陽教事后追究,他是半點不怕的,只是被宮官一番言語擠兌,進退不得,只能答應了。

  宋輔臣收起兩柄長刀,有些難掩眉宇間的憂慮,說道:“還未見到天公將軍唐周,便已經先殺了他的弟弟人公將軍,到白帝城之后,又該如何面對唐周?”

  宮官淡然道:“唐漢可是地師的忠實走狗,殺是肯定要殺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聽到宮官如此說,宋輔臣便不再多言。

  然后宮官一指被她制住的趙良庚:“關鍵是怎么處置這位趙部堂?”

  說話時,她一直望著李玄都,畢竟是李玄都讓她留下趙良庚的一條性命。

  李玄都望向顏飛卿,此行還是要以顏飛卿這位小天師為主,只是顏飛卿并不獨斷專行,而是道:“大家共謀一事,自然是商量著來,此事便由紫府做主吧。”

  李玄都也不故作推辭,來到趙良庚的面前。

  趙良庚緩緩開口道:“紫府劍仙,名不虛傳。”

  李玄都謙遜道:“趙部堂過獎。”

  “紫府劍仙,本名李玄都,表字紫府,我就托大一回,稱呼你一聲紫府。”趙良庚不見絲毫驚惶:“其實你我都清楚,不殺我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我不同于唐漢,對你們沒有威脅,而且與那場西北內亂也沒什么太大干系。對于我來說,天大地大性命最大,自然也會全力配合你們,如果殺了我,三州大亂,難以收拾。這叫做合則兩利,分則兩傷。”

  李玄都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說道:“趙部堂真是厲害,這般處境,還能與我娓娓道來,剖析利害,常說臨大事有靜氣,東岳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過如此了。”

  趙良庚臉色平靜道:“紫府可以把我這條老命當作一個護身符,一直送到你們離開荊州為止,我們來日方長,說不定還會有共事的機會。”

  趙良庚沒有放下什么狠話,也沒有許下既往不咎的諾言,更沒有自夸什么一諾千金,但正是這種開門見山的直白話語,反而有幾分信服力。

  李玄都輕聲道:“殺子之仇啊。”

  趙良庚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我有三個兒子,這個三兒子是最不成器的,死了也就死了,畢竟還有兩個兒子,兒子死了還可以再生,性命和基業沒了,那可就真是萬事成空了。”

  李玄都半是譏諷半是贊嘆道:“部堂真乃梟雄也。”

  趙良庚平靜道:“紫府真是過獎了,我哪里算什么梟雄,不過是時勢使然,若是太平盛世,我這會兒恐怕還是個翰林院中的窮編修。”

  李玄都心中感慨,趙良庚這些公門中人,可能修為境界不高,但是修心的本事絕對一流,什么大風大浪都能處變不驚,比之許多江湖莽夫,不知要高出多少。趙良庚遭遇大變,還能談笑風生,完全看不出剛剛遭受了喪子之痛,不是心性薄涼如水,便是城府深沉似海。正因為如此,趙良庚越是鎮定從容,越是讓李玄都感到忌憚。

  李玄都帶著趙良庚與顏飛卿等人一道下山,來到那座剛剛租下不久的院子,沒有二話,帶著眾多仆役立刻動身,返回來時乘坐的大船,緩緩駛入云夢澤中。

  雖然荊州境內有水師,但是這些年來廢弛日久,戰船并不算多,等其反應過來時,大船早已駛入云夢大澤的深處,就是想找,也無從找起。

  在如今亂世,流民遍地,等到他們的大船靠岸之后,遮蔽痕跡,在短時間內,便是總督衙門,也是無從尋起。

  大船之上,趙良庚并未被束縛手腳,仍是行動自如,只是有李玄都看管,他也生不出逃走的心思,反倒是好似悠然遠游,望著船外的湖景,輕聲笑道:“一位清微宗的紫府劍仙,一位牝女宗的玄圣姬,一位正一宗的小天師,一位慈航宗的蘇仙子,還有一位,我不認識,不過想來也是身份不俗之人,我大概能猜出你們要做什么。”

  李玄都語氣平淡道:“趙部堂就不怕這些話引起我的忌憚,從而決定殺人滅口?”

  趙良庚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若是旁人,我自然不敢這樣說,可是紫府嘛,我卻沒什么不放心的。紫府早年時追隨張相,說到張相,我也是極為佩服的,紫府能入張相法眼,為人自有可取之處。”

  李玄都淡然道:“人是會變的。”

  趙良庚微微一笑道:“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此心不改,此志不渝。”

  李玄都跟著笑起來:“部堂這種對手,我是真不愿意遇到,若是遇到了,大概只能以力傷人。”

  趙良庚淡笑道:“我也不愿意遇到紫府這種對手,不知哪天就被人取了頭顱,那可是冤枉。”

  兩人相視而笑。

  乍一看去,似是要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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