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沙城建城兩百年以來,從未遭受過這樣毀天滅地的打擊。
先是兩頭王級惡魔的合力璀璨,然后是黃金巨龍降世,只是一瞬的世界,大家就來到了世界末日。
從廢墟之中爬出、站在半是塌陷的城墻之上、從地底深洞中爬出來、穿著殘破鎧甲…他們絕望了,看著那個將他們家園摧毀的黃金巨龍,獸人們才知道原來死亡是這么的恐怖。
就在剛剛,帶著毀滅之力的金色閃電光球降臨到熱沙城之中,他們在那個時刻已經死過一次了,重新越過死亡之線,從死亡的邊緣爬回來,很多獸人意識到原來生命是這么的不值錢。
在更高級生命的面前,他們認清了自己,看到了龐大,也認清了渺小。
內心的恐懼達到極致之后,便不再恐懼。
藍色巨人在他們的視線中與黃金巨龍戰斗,那四十米巨劍是他們的希望之劍,每一次斬落都帶著他們的心聲:
“砍死他!”
在眾多心存下來的獸人心里,那是天啟者的法相,是獸人的身,他們將一切的信仰之力都加之其中。
最后,他們的信仰隨著四十米長劍掉落,隨著藍色巨人的倒地而崩碎。
“為什么?”
沒有知道這是為什么。
災難來臨,恐怖與毀滅并存,黑暗驟升天地之間,萬千獸人都感覺到了巨大的恐怖!一層比一層更要深邃的恐怖!
當藍色巨人降臨時,有些重傷的獸人正好在那里閉眼死去,但是他們在閉眼的時候,嘴角卻是露出了激動和微笑,還有那么一絲的遺憾。
激動是他們看見了懲罰惡龍的天神,微笑是因為他們仿佛看見了惡龍的因果輪回,遺憾的是,他們沒能看見最后的結果就閉上了眼睛。
而那些看到了最后結果的獸人呢?
他們此時的內心充滿了不解。
還是那個問題。
為什么?
如果那真的是天啟者的偉力?
最后天啟者為什么會敗?
當藍色巨人出現的時候,所以看見這一幕獸人的內心都閃過了“終結”兩個字,他們覺得戰斗會得到終結,惡龍會得到終結,災難會得到終結。
結果呢?
完全和他們想象的相反!
這個時候,一架又一架的魔晶巨炮朝著黃金巨龍噴射而去!
黑色的能量很是強大,其中蘊含著強烈的亡靈氣息,沒有獸人覺得自己可以在那黑色光柱中心存下來,可是當黑色光柱打在黃金巨龍身上時候,他們只能看到黃金巨龍的身軀受到了稍許的阻礙,除此之外,他們還看到了兩個被黑色光柱打得翻起來的金色龍鱗,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改變。
是的,魔晶巨炮還是傷了黃金巨龍的兩片龍鱗,但是黃金巨龍的身軀龐大,身上的龍鱗何止數千?
那兩片受傷的龍鱗又能代表什么?
到了這個時候,獸人感受到了深淵中很是常見的一種情緒,這種情緒只有在人死的時候才會感受得到,那就是絕望!
在平常的時候,頭腦簡單的獸人又哪里感受到過這種情緒,或許在他們角斗干仗的時候會有那么驚魂一瞥,但絕對會在他們粗大血管的膨脹下立馬消失不見。
而這個時候呢?
他們感覺到這種情緒已經堵住了他們的血管,堵住了他們的喉嚨,蔓延在五臟六腑間,無處不在,持續而又強烈。
有人因此淚流不止,有人因此尿流不止,更多的人則是在顫抖,獸人族中最常見的勇氣消失無蹤,甚至有那么一刻,他們開始渴望死亡的到來…
朱天悄咪咪地在巨大的石塊下面移動著,他靠著自己強大控制力愣是壓制住了呼吸的頻 率,十步一呼,十步一吸,悄悄地,他不再把自己的視線投向外面,這樣就能最大程度的將自己行跡隱匿。
大巫師敗了,一敗涂地,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力。
珈藍敗了,一敗涂地,只是反抗了兩下。
朱天炮了,沒有反抗的跑了…
“天啟者…”
躲藏在廢墟之下,朱天聽到了一聲呼喚,是從更深層的地方穿出來的。
“你應該救他,那是一個小孩。”皮克的聲音叫住了朱天。
“弄出聲響,我們就會死,黃金巨龍的實力你看到了。”
“你走了,他就會死。”
“你寧可讓我們死也要救他?”
“我們不一定死,如果我們走了,他一定死。”
“操!”
朱天拔開一塊巨石,找到一個巨大的黑色裂縫,隨手撿起一塊發光晶石扔進裂縫中。
很深,裂縫至少有十米!
透過發光晶石散發出來的藍色光芒,他看見那里面不止只有一個小孩,而是一群。
下面是一處類似于地窖的性質,只是坍塌了,形成了極為狹隘的空間,通過精神力,朱天發現地窖下面的成年獸人已經被巨石壓死,只有身材更小的四名獸人孩童活了下來。
周圍沒有繩子,朱天嘗試把自己的腿伸進去,一下就卡在了那里,用從搬上王那里吞噬而來的黑暗力量,他將周圍的土石軟化,然后生生地擠了進去。
地窖黑暗,只有朱天剛剛扔進來的發光晶石充作光源。
這里也不錯,如果是鴕鳥,倒可以把腦袋插進來,暫時躲避外界的恐懼和絕望。
朱天不是鴕鳥,不會干那種自欺欺人的事情,所以他打算滿足皮克的善心,把這些小孩救出去。
但等他真正看清眼前小孩的時候,他愣住了。
這是一名麋鹿族小孩,頭頂上的兩個鹿角只有手指粗細,剛剛生長出來一個指節的長短,他似乎是一個盲人,正在黑暗中亂摸著。
朱天仔細觀察,發現她們的瞳孔不是很聚焦,似乎已經完全失明了…
另外三名獸人小孩也是如此。
四名麋鹿族獸人小孩,皆是失明,灰頭土臉,衣衫不整。
朱天視線下移,突然發現接下來應該用“她們”來形容了。
轉身看向身后廢墟中被壓死的成年獸人。
那是一名野豬族獸人,獸人中最是殘暴荒淫的種族。
朱天問:“你們眼睛怎么了?”
有一個獸人小孩反問:“什么是眼睛?”
聞言,朱天忽然攥緊了拳頭。“知道什么是光嗎?”
另一個獸人小孩回答:“五年前我看到過,有十種不同的顏色,我媽媽最喜歡紫色,爸爸最喜歡藍色,我喜歡粉色。”只有他一個人回答,另外三個獸人小孩搖頭,表示不知道。
“天啟者,”朱天繼續問,“這個詞是誰教你們的?”
這時候,四名獸人小孩都不說話了,過了很長時間,有一名小孩伸出一根破皮流血的手指,指著頭頂,“我媽媽教我的,她告訴我,恐懼的時候就喊天啟者,他們都沒有媽媽,所以不知道什么是天啟者,只有我知道,有時候她們會嫉妒我有媽媽,合起伙來欺負我。”
“你身上的傷是她們弄的?”朱天皺起了眉頭,目光冷漠地掃視過去。
其他三名麋鹿小孩瞬間感覺到一陣的冰冷,畏畏縮縮地向后退去,直到退到角落。
“沒有關系的,”站在最前面的麋鹿小孩有一顆細膩的心,“艾瑪不恨她們,后來她們知道我媽媽也死掉了,也知道我失去了眼睛,所以就開始照顧我——”
“——你叫 艾瑪?”朱天愣了很久,打斷麋鹿小孩說道,“艾瑪是你的名字嗎?”
麋鹿小孩顯然被朱天凌厲的語氣嚇傻了,半天都沒有回答出來。
朱天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好吧,沒有關系…你們呆在這里多久了?”
她們都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深淵之中沒有日月輪轉,沒有黑白交替,自然也就沒有時間觀念,所以她只會回答:“很久。”
朱天不再忍心去問“很久”是多久,這次輪到那名站在最前面,看起來也是最細膩勇敢的麋鹿小孩發問了:“你是天啟者嗎?媽媽最后和我說,天啟者終會降臨,拯救我們麋鹿族獸人,讓我們麋鹿族獸人不受其他種族獸人的欺負,她還說,未來,也要把這句話告訴我的孩子。”
天啟者…
這三個字忽然變成了一座大山,壓在了朱天的心臟上!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忽然從身后傳來。
朱天發現,原來那名埋在碎石下面的野豬族獸人沒有死。
“救我,我好疼。”野豬族獸人在呼救。
朱天正想過去,身邊叫做艾瑪的麋鹿小孩卻先跑了過去,一塊石頭絆倒了她,膝蓋磕出了血。
“愚蠢的艾瑪,我在這里!你跑錯方向了!”野豬族獸人在嘶喊。
麋鹿小孩循聲找到了他,用力地推動了一下壓在他大腿上的石塊。
“啊!”野豬族獸人慘嚎出聲,一把推倒艾瑪,然后狠厲地掐中了她的脖子,“你要殺死我嗎!?”他大聲斥責,然后看到一雙短靴來到面前,踩中了自己的手。
朱天不顧在地上嘶嚎的野豬族獸人,將艾瑪扶起,“他平常也是這么對你?”他問麋鹿小孩。
艾瑪點了點頭,然后伸出小獸,去摸野豬獸人臉,一路向下摸去,最后摸到了他裂開一道血痕的傷口,在朱天震驚的目光中,那道被艾瑪拂過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大半!
朱天陡然將艾瑪的小手從野豬族獸人的胸口抽離,“你干什么?”他厲聲問,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于激烈,頓時轉變輕緩語氣問道,“你為什么要救他?”
麋鹿族獸人,有著天生的治愈力!通過精神力,朱天從艾瑪的身體中看到了充沛的信仰之光。
“他受傷了。”艾瑪小聲敘述事實。
“那也不許你救他!”朱天說著又踩中了野豬族獸人的胸口,把那道剛愈合的傷口重新踩得裂開。
如果她的眼睛中有光,一定是充滿了迷茫之光,“可是他受傷了。”她不忍去聽那慘嚎聲,小聲爭辯。
“那也不許你救他!”朱天用出了命令的口吻。
叫做艾瑪的麋鹿小孩眼睛里流出淚水,臉上露出堅定的神色,遲疑了很長時間,終于重新鼓起勇氣,糯糯問:“為什么?”
“因為…我是天啟者,你得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