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正統后期的來臨 莊妃見狀,說道:“陛下,老五但凡有些錯處,也不當如此處置,還請陛下網開一面。”
朱祁鎮聽莊妃要求情,冷冷的說道:“送莊妃回宮。”
朱祁鎮知道,在這個社會之中,朱祁鎮如此對伊王,幾乎是讓伊王社會性死亡。
要知道在古代孝道是非常重要。
一個人想成大事,不能說在道德上毫無瑕疵,但是在孝道上最少不能太過分,特別是這種想繼承皇位的人。
朱祁鎮在病榻之前,直接說伊王不孝。
伊王不孝?
雖然皇家父子之間,夾雜很多其他利益,但是不孝還真說不上來。
只是朱祁鎮卻必須這樣做。
今日朱祁鎮不將伊王的念想打掉,朱祁鎮不能保證他死后,伊王會是一個什么樣的處境。
伊王在乾清宮前被杖責,而莊妃被強制送到寢宮之中。
其他大臣卻沒有一句話反對。
這種沉默本身就是一種表態。
似乎是當人的身體不支的時候,根本自信不起來。這個時候,朱祁鎮不知道自己什么再次陷入這種昏迷之中。
又何談對朝中內外的掌控。
不過什么樣的英雄豪杰,當他成為老人的時候,都是弱者。
朱祁鎮說道:“太醫令。”
樓太醫立即出列,說道:“陛下。”
這個樓太醫乃是當年樓元的孫子。
朱祁鎮問道:“你們樓家品行,朕從來是信得過的,我問你話,你直說就行了。不管結果如何,朕恕你無罪。”
樓太醫知道朱祁鎮要問什么,也沒有別的可問的。依然非常緊張說道:“陛下請問。”
朱祁鎮說道:“朕的病,究竟如何?”
樓太醫說道:“陛下年紀大了,又吹了風,喝了冷酒,內外夾攻,至于風寒入體,而今陛下已經熬過去了,只需善保龍體。并無大礙。”
朱祁鎮說道:“僅僅是風寒而已?”
樓太醫說道:“臣確保無疑。”
朱祁鎮說道:“那么朕怎么覺得這么重?”
樓太醫說道:“陛下,年紀大了,身體不如當年了”
樓太醫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醫理,朱祁鎮卻只聽見前面幾句,后面只當是嗡嗡亂響。
同樣是病,對于年輕人來說,可能僅僅是清風過耳,但是對于老年人來說,卻是另外一個處境了。
有些東西,不會因為朱祁鎮想承認,他就不來的。
朱祁鎮的心情雖然有些不好,但是樓元的話,也解 開了他的疑慮。
朱祁鎮轉過頭去,說道:“你們都聽見了吧。”
“皇后帶幾個孩子都回宮吧,安撫好宮中的事情。”
皇后說道:“妾身明白,不過陛下,不召回太子嗎?”
朱祁鎮說道:“等等吧,今天將太孫留下就行了。”
南洋的情況,寄托了朱祁鎮太多的信念了。雖然他在位擴土無數,但是實際上在他看來最有意義的,也只有南洋這一片土地。
他內心之中,其實已經同意讓太子回來了。
只是似乎一讓太子回來,就是朱祁鎮承認自己不行了,自己老了,自己不能掌控天下了。自己將要失去權力。
他心中就百般不是滋味。
再加上太子在南洋這么長時間,南洋事務有牽扯到各方面,關系到藩王,太子的身份天然壓著這些藩王,這些藩王才老老實實的配合。
但是太子離開,誰來接任,這也是一個值得考慮的事情。
這是朱祁鎮猶豫的原因。當然了,朱祁鎮也從來沒有動搖過太子繼承皇位想法,他也不能動搖。
在朱祁鎮將伊王驅趕出去的時候,內閣大佬與樞密院的人不發一言,固然是因為他們對皇家事務不想多參合,但是同樣也是因為他們對帝位傳承在太子一脈保著支持的態度。
朱祁鎮而今對這一件事情,是拗不過滿朝文武的意見的。
皇后對朱祁鎮的決斷并不滿意,但是皇后從來沒有在朱祁鎮面前唱過反調。
雖然不滿意,但依舊答應下來,就退了下去。
朱祁鎮隨即對懷恩,說道:“懷恩,將乾清宮附近騰出幾間空房子。”他又對內閣的人說道:“內閣大學士以兩人三人為一班,在乾清宮值班,處理經濟事務。乾清宮侍衛由各國公帶隊值勤。”
項忠聽了,也覺得妥當,說道:“臣等遵旨。”
朱祁鎮讓內閣的人在乾清宮值勤,是安外朝之心,朱祁鎮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接見大臣,為了防止別人內外隔絕。
自然要留大臣在宮中,這其實也是中國傳統了,一般在君王有疾的情況之下,都會有大臣入宮侍疾。
至于國公帶隊,前文也說過這些國公,除卻王越這個威國公之外,其他幾個國公不過是秉承父蔭而已。
不能說一點本事都沒有,但是與他們的父輩差遠了。
但是他們卻代表著軍中各方勢力。
朱祁鎮相信,他們最好的選擇就是支撐他這個皇帝。
無他,這些國公家族,幾乎上已經是富貴已極了,而他們又撐不起父祖傳下來的基業。他們的一切富貴都建立在大明王朝 之上的。
一旦大明王朝不在了,他們的一切都不在了。
更不要說,他們的才能自己造反是決計不可能的,如果替他人賣命,又能有什么好處?
他們已經是國公了。
即便是再封一個郡王,又能如何?
當年太宗皇帝可以答應分寧王一半江山。結果如何?
所以這些人,只要腦子沒有被驢踢,就不會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他們雖然沒有父祖的能力,但是讓他們守個宮城,給朱祁鎮看個大門的能力還是有的。
再加上整個皇宮外圍都是朱家最信任的親軍衛所編成的中軍。這些公侯家族在別的軍隊之中影響力驚人。但是在這里卻是沒有多了。
畢竟真要說起來,這些中軍相當一部分都是太監掌管的。
朱祁鎮做出妥當安排之后,只覺得渾身出了一身汗,似乎這一番安排,就已經透支了自己的體力。
之后,樓太醫侍奉湯藥,朱祁鎮喝了之后,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樓太醫有些話給朱祁鎮說了,有些話并沒有給朱祁鎮說。
比如說朱祁鎮這一場病如此兇險,讓朱祁鎮大傷元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而朱祁鎮病的時間也不湊巧,乃是冬季。
中醫理論之中,很多病都看時節的,很多老人在冬天病情加重,能熬過冬天,到了春天好多了。
而今朱祁鎮的病也是一樣。
估計要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才能大好。
其次,即便是大好了,朱祁鎮像再像以前,弓馬騎射一樣不丟,恐怕是不可能了。
所以。不管朱祁鎮愿意不愿意,他都要面臨今后種花養魚的老年生活了。
如果說,宣德十年到正統七年,朱祁鎮沒有親政的時候。是一個階段,從正統七年到而今正統五十年,整整四十三年。
乃是朱祁鎮掌控大明權力,肆意揮灑的時間。
那么從今后起,朱祁鎮要面臨的就是他當初辛辛苦苦的掌控的權力,一點點的從手中流失。
掌控權力是需要能力的。而且權力又是厭惡真空的。
不管什么原因,朱祁鎮負擔不起手中的權力的時候,這權力都會一點一點的從自己的手中流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人本來就是赤裸裸來,赤裸裸去。
不過,這一輩子朱祁鎮拼命抓住了什么,到了這個時候,也到了一點點松手的時候了。
只是朱祁鎮依舊不甘心,不愿意,不服輸,不承認。
也是。
誰甘心,誰愿意?
特別是掌控過權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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