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議南巡 朱祁鎮如此一說,韓雍立即會意。
韓雍說道:“陛下,江南之事,雖有王恕處置不當的原因,但也是江南積弊深厚,非一日之事。還請陛下放寬心,這些跳梁小丑,不日必伏法。”
朱祁鎮說道:“這朕知道,但是江南積弊當如何處置,這一次與其說是民亂,不如說是奴亂,他們將朕的話當耳邊風。”
“如此縱然此輩胡作非為,讓天下人如何看朕。”
“朕關心的不是江南的亂子如果平定,而是這個爛攤子如何收拾。”
朱祁鎮說道收拾的時候,特別加重的語氣。
韓雍自然明白,這個收拾絕對不會是太輕的。
不過,韓雍雖然是從江南遷到北京的,但是而今與江南方面的聯系早已斷絕了,他現在代表的是北方士紳的利益。
所以,皇帝如何處置江南士紳,他并沒有什么意見。
韓雍心中轉了幾個圈,說道:“臣以為與其用新,不如用舊,與其使功,不如使過,王恕非無能之輩,而今大意了。還請陛下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以欽差繼續在江南辦差?”
朱祁鎮說道:“王恕的能力朕知道,但是江南卻不是尋常地方。父皇在位的時候,江南就不樂繳納賦稅,還是周忱整頓,才有起色。”
“而今之事,要難過納粟,王恕如果再鬧出事情來怎么辦?”
韓雍說道:“臣舉薦馬文升,可以下江南。”
朱祁鎮搖搖頭說道:“馬文升能勝過王恕嗎?”
韓雍說不出馬文升能勝過王恕的話來。
在他看來,兩人各有高下,卻沒有一個人完全勝過另外一個人。
韓雍說道:“臣以為能以南京留守曹公為主,王恕或者馬文升為副,曹公就在南方,鎮得住場子,而王恕與馬文升都是年富力強,可以任事。”
朱祁鎮說道:“曹公老了,朕不忍心再勞煩。再則曹公會照朕的意思辦事嗎?”
曹鼐與朱祁鎮那一點心結,耳目靈通的人,早就知道了。這其中就有韓雍。
韓雍此刻才看出來,朱祁鎮已經有了主意。
他立即說道:“老臣愚鈍,還請陛下指點迷津。”
朱祁鎮說道:“江南士紳為何如此猖狂,無非是龍攆幾十年沒有過長江了,他們都忘記了大明天威,朕要讓他們再想起來。”
韓雍大吃一驚,說道:“陛下要南巡?”
朱祁鎮說道:“正是,先生以為如何?”
韓雍說道:“陛下萬萬不可,而今國庫空虛,四方多事,而且 南京宮殿多年沒有修繕,早已腐朽不堪,不能居住了。”
“而今朝廷實在是掏不出這一筆錢。”
朱祁鎮說道:“無妨,王恕已經將徐春申家產發賣,有八百萬兩上下,可以用來修繕南京宮室,也夠我這一次下江南。”
“即便有所不足。內庫還是有錢的。”
韓雍對皇帝出宮有著本能的不滿,很多大臣們都想讓皇帝老老實實待在宮中生孩子。但是這種情緒,并不是太大的。
最少比歷史上小太多了。
歷史有一次土木堡之變,讓大臣們已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但是而今卻是沒有的。
韓雍內心之中更多是對皇帝多事的不滿。
只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這位皇帝不是幼主,而是雄主。很多事情不能硬頂,先以財政說事,但是這方面被朱祁鎮解決了。又提出另外的問題。
韓雍說道:“陛下如果想南巡,臣請召太子回京監國。”
韓雍這個時候,也不完全是拿這一件事情來搪塞朱祁鎮。
國不可一日無君。
即便皇帝在外,北京還是要有一個主事的人。按照大明慣例,皇帝出巡,就應該太子監國的。
如果朱祁鎮不召回太子,北京就陷入群龍無首的地步。
如果沒有太子監國,朱祁鎮這南巡就不能成行。
朱祁鎮說道:“何須太子監國,先生為朕看家也行嗎?”
朱祁鎮不愿意太子回京的態度從來不變。
而且朱祁鎮對太子監國的必要性也存疑。
北京是什么地方?
是朱祁鎮經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本營,朱祁鎮在北京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人手,留下多少眼線。
北京城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朱祁鎮。即便朱祁鎮在千里之外。
而且而今大明對外也沒有什么威脅了。
漠北,漠南東北在手,最近的邊界就在伊犁。
而且之前傳來消息,阿失帖木兒已經病故。瓦刺東進的威脅大減,朱祁鎮正準備將王越召回來。
不管說天下太平。
但也沒有什么能威脅到北京的事情。
而且北京到南京馳道早就修好了,這樣的交通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北京有事不過一兩日,就能到朱祁鎮的手中。
即便朱祁鎮不在京師,也誤不了什么大事。
如此,在北京監國的必要性大大減少。
所以,朱祁鎮才大方的讓韓雍主持北京政務。
韓雍立即行禮說道:“陛下,此事萬萬 不可,監國之事,唯陛下至親可為之。陛下此言是欲置臣于死地乎?”
朱祁鎮連忙說道:“朕失言了。如此皇孫監國如何?”
監國這個頭銜不是誰都能用的,一般來說,不是太子,就是太后,或者太皇太后,再次一點也是皇弟。
從來沒有大臣監國的事情出現。
如果韓雍頭上,掛著監國頭銜,韓雍定然會被千夫所指。
韓雍說道:“陛下,此去江南恐怕時間短不了,北京必須有一主事的人,太孫雖然天資聰穎,但是年紀太小了一點。還請陛下三思。”
朱祁鎮說道:“太子在南洋另有重用,先生也知道,君臣父子是最難相處的,太子在外,則兩安,京中有皇后,皇孫,有卿,太子之位,決計不會有變化的。”
“卿也為朕想想。召回太子之事,決計不行。”
韓雍說道:“臣知道,陛下想令太子在南洋征伐,不能久留京師,如果陛下真要南巡的話,請冊立皇太孫。”
韓雍聽朱祁鎮如此說,就知道事不可為,擋不住了。所以他只能提出一些交換條件了。
不知道是不是當局者迷。
反正很多大臣對太子常年在外,都提出了擔心。
擔心父子之間常年不見,會鬧出什么事情來。
韓雍請立皇太孫,自然是按太子的心,也是按百官的心。
而且立太孫也是有先例的,畢竟宣宗皇帝就是當過皇太孫,而且當初的情況與而今的情況,也是有幾分相像。
當時太宗皇帝在北京,而作為太子的仁宗皇帝常年在南京,不在太宗身前,跟在太宗身前的就是太孫。
朱祁鎮聽了,說道:“可以。”
其實對朱祁鎮來說,皇孫與太孫并沒有什么區別。畢竟朱祐極是嫡長子,將來一定是皇太子。
畢竟大明嫡長制度,已經深入人心,即便是朱祁鎮想改也不是太容易的。
而今不過是將一個名分提前給與而已。
韓雍說道:“南巡之事,今日已經不行了,最少要明年才行,這畢竟是大事,要好好準備一下。”
“陛下要給臣時間。”
朱祁鎮說道:“可以。”
韓雍的理由,朱祁鎮也接受,畢竟皇帝車架出巡,是很麻煩的事情,而且朱祁鎮這一次有意南巡,也是有事情要做的。
最少要震懾江南,就少不了耀武揚威,帶大量軍隊南下。
不過,朱祁鎮也擔心這是韓雍的緩兵之計,拖著拖著就沒有了。他又補充說道:“令駙馬石璟先行出京,勘察南下道路,也做到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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