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郭登的判斷 已經進入江南的雨季之中,大雨連綿之下,大片大片道路都變得泥濘起來,甚至有些地方,官道上的水坑都能埋下去一個人。
更不要這一片都山區,在連綿大雨之下,很容易出現泥石流等地質災害。
所以,大軍縱然知道葉留宗所部,就在鉛山一帶,但是卻沒有發動進攻的可能力。
雙方就在大雨之中,遙遙的對峙。
似乎等待雨過天晴的一天。
而郭登所部人馬,此刻已經到了。郭登所部從運河進入長江,然后從長江進入鄱陽湖,再從饒州上岸,而今駐扎在貴溪縣。在鉛山以西布置,防止葉留宗所部向西南方向逃竄。
郭登卻要在廣信府,拜見魏國公。
不管怎么說,魏國公乃是這一戰的主將。
魏國公徐顯宗見了郭登,自然是一陣寒暄不提,似乎一口氣從中山王徐達與營國公郭英生前的交情,全部攀扯上了。
魏國公一把抓住郭登的手說道:“郭叔叔,而今戰事,就拜托郭叔叔了。”
從中山王徐達與營國公郭英算起來,魏國公徐顯宗乃是徐達的重孫,而郭登乃是郭英的孫子。
所以徐顯宗稱呼這一聲叔叔,倒也可以的。
但是郭登的父親不過是郭英一個庶子,所以郭登在武定侯家族之中,其實排不上號。但是魏國公卻是魏國公一脈的家主,雙方的差別太大了。
郭登連忙行禮說道:“末將不敢當。”
魏國公徐顯宗說道:“你我乃是世交,有什么不敢當的,傳出去來,卻是徐某不懂禮數了。”
徐顯宗這么客氣,也是有原因的。
很簡單,他已經聽到了風聲,朝廷,特別是宮里面,對他圍剿葉留宗這半年的戰果,很不滿意。
而郭登卻是卻是保定侯舊部,而保定侯身后是誰?是當今。
而且當今幾乎明示他了,讓他在郭登到了之后,他只需為郭登背書就行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總領三省人馬的主將,最少要一個伯爵吧。這是大明開國以來,一直傳承到現在,而朱祁鎮一直勉力維持的制度,也就是只有有爵位,才能擔任一方主帥。
所以,方瑾雖然比郭登年輕,但是方瑾可以擔任,而郭登卻不行。
而朱祁鎮夾帶之中,能被朱祁鎮信任,又有爵位的將領,并不多。朱祁鎮已經決定,如果郭登平定葉留宗打得漂亮,就給郭登一個伯爵。兩人客氣一番,魏國公問道:“而今局面,郭叔有何良策?”
郭登對眼前的局勢,自然是做過好多分析的,說道:“末將有一事一直在思索,那就是葉留宗何以能行軍如此之快?”
魏國公有些不明白,說道:“此輩畏懼朝廷大軍,見朝廷大軍到了,逃之夭夭,又何不妥?”
這是魏國公一直煩惱的問題,他其實并不覺得葉留宗所部有多厲害。他一直想集結大軍,四五萬大軍與葉留宗大戰一場。
葉留宗定然不是對手。
但是也只有葉留宗傻了的情況之下,才會停下來與魏國公大戰。
所以,魏國公領兵一來,幾乎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就是追啊追啊追。葉留宗是跑啊跑啊跑。
但是魏國公還是對軍務不大了解。
郭登的問題關鍵,并不在于葉留宗為什么跑?而是葉留宗為什么跑得這么快?
郭登可是在軍中混了大半輩子,對行軍這行當之中,太清楚了大軍想跑多快,而能行軍多快,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兩件事情。
而郭登看過所有戰報,就覺得葉留宗所部的機動能力,要比官軍強上太多了。在郭登看來,這不正常。
“按理大部分造反,都是舉家相隨。”郭登說道:“而官軍似乎也沒有抓到從賊者的家眷,如果賊人的單單是青壯,能有這個速度,并不奇怪。但是明明家眷隨軍,他們還有這么快的速度,國公以為這可能嗎?”
魏國公聽了,也很奇怪。
他之前沒有往這里想過,如今再一想,如果葉留宗所部有大量老弱婦孺,還能以這么快的速度行軍,根本就是在飛了。
魏國公立即傳令下去,問問有沒有抓到賊人的家眷。
不一會兒,下面回報上來,從賊的多是礦丁,礦丁多是單身,一般都沒有家眷,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單身的。
但是這一部分家眷數量雖然不多,但并沒有留在原地。
魏國公怎么想不明白了,說道:“郭叔,這里面有什么貓膩?你快說吧。”
“不敢當。”郭登說道:“只是末將心中有些懷疑而已,末將懷疑,葉賊的家眷,并沒有從軍,而是藏在某一處了。”
魏國公聽了,立即問道:“藏起來了,藏在什么地方了?”
郭登走在輿圖邊上,他的拿著連鞘長劍,在地圖上點了一下,說道:“浦縣,崇安,建寧府,松溪,政和,龍泉,處州,江山,玉山,鉛山。”郭登微微一頓,劍鞘微微一劃,再次說道:“崇安。”
郭登按著他說的地名,居然在地圖上劃出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圈。
魏國公一時間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是霧里看花,一時間不明白郭登在說什么?
郭登對魏國公理解能力有些無奈,只能進一步解釋道:“賊人雖然轉戰數百里,但是卻是一直圍繞著仙霞山的。”郭登點在地圖上的一點,就是仙霞山。
魏國公此刻還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立即說道:“賊人的家眷,就在仙霞山之中。如果一來,可以派大軍搜山,不愁葉留宗不來救,到時候就可以一舉成殲了。”
郭登說道:“國公這是不行的,仙霞山乃是葉賊的老巢,山勢不明,在山中與葉賊決戰,風險太大了,而且山中太大,想要找到賊人藏家眷的地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魏國公有些不明白了,他轉過頭看郭登。
郭登連忙說道:“只需知道這一點,葉留宗所部的活動范圍,就已經確定了,他們離不開仙霞嶺附近。如此一來葉留宗下一步要去什么地方,就可以確定了。”
“我覺得,他一定會重回福建,到時候就是圍剿他的最佳時機了。”
郭登對自己的判斷有很強的自信。但是魏國公卻并不是很懂,他也不需要懂,他心中所想,就是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郭登了。
不管成敗如何,這一件事情,不用他承擔責任了。魏國公立即說道:“好,只等雨停之后,就看郭叔的手段了。”
只是南方的雨下個不停,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這種漫長的對峙,還在繼續下去。
而此刻,葉留宗也在看雨。
天色昏暗,雨下得好像天傾一般。就好像是葉留宗的心情一般。
郭登萬余大軍到達的消息,葉留宗已經知道了。他一想起邊軍,就想起了李信在建寧城下,那五百精騎的威力。
這半年來,葉留宗轉戰三省,大大小小打過不少仗,所見過的所有軍隊,也只有楊信所部,讓他有驚懼之心。
而今郭登所部過萬,豈能不讓他心中忐忑不安。
只覺得他起兵以來轉戰三省,雖然不敢說戰無不勝,但也沒有遇見過太大的挫折。而今真正的考驗卻已經來臨。
考驗有兩個,一個是郭登所部,另外一個就是維持這兩萬大軍的后勤準備。
郭登的問題還遠,但是兩萬多張嗷嗷待哺的口,卻已經讓葉留宗有幾分坐立不安,膽戰心驚了。
拉人頭的時候容易,但是要養下去卻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