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施禮生死 只是很多東西,一放松,就是一日千里。
根本回不到從前了。
特別是軍中情弊增多,很多軍令都執行不下去,這軍紀也就更不好了。
所以,如果朱祁鎮督促柳溥速戰,柳溥為了激勵將士,能取的辦法,本來就不多,縱容劫掠,恐怕是最容易的。
而造反的,大多是苗人,漢人不將苗人的性命當一回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是這畢竟是國內征戰,不管是楊溥還是朱祁鎮,都想著是廣西長治久安。朱祁鎮是想廣西當成大明的基本盤,上面的百姓,即便是少數民族,也是中國人,自然不能橫加殺戮。
這與境外打仗不一樣的。
但是楊溥或許沒有這個想法,畢竟明朝的中國,與后世中國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明朝的中國就是古代漢人活動范圍之內,在云貴很多地方,大明人其實并不將他們當做中國范圍之內。
這也是為什么很多人反對征麓川的原因。
從本質上,他們都覺得這些不是中國之土,是無關緊要的。
楊溥與這些士大夫想法差不多,他當然不會將大明的版圖分割出去,但是卻不想在這上面投入過多的資源。
種下殺戮,必將收獲殺戮。兩邊仇深似海,恐怕廣西會屢平屢亂,到時候就不大好辦了。
朱祁鎮說道:“就以先生之意,派人寬慰柳溥,讓他步步為營,不得浪戰即可。”
楊溥說道:“老臣明白。”
朱祁鎮話音一轉,說道:“兩淮鹽案,而今查得差不多了,先生覺得該如何處置?”
楊溥對此,心中早有準備。說道:“陛下,臣以為何文淵這一次差事做得極好,正可以調任兩淮,授御史銜掌管鹽政。當務之急,就是速速建立重建鹽政體系,不能誤了天下百姓吃鹽的大事。”
朱祁鎮說道:“何文淵,不錯,就他了。”
何文淵這個人,雖然在很多事情上,與朱祁鎮的意見不合,但是大體上還算是一個好官,也是從地方官之中做起來的,在溫州知府任上,被溫州百姓懷念不已。
而且論事從來以百姓為重,也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的那種。
雖然朱祁鎮未必不知道楊溥是不想將何文淵調入京師,畢竟何文淵這一次在山東滅蝗,功勞最顯赫,是外派所有大臣之中,辦得最好的。
這種小九九,朱祁鎮就當做不知道,只要這個人合適就行了,說道:“傳令讓何文 淵立即南下,不必來京了。先處理鹽政事務,恢復食鹽生產,暫且一切如舊。”
新鹽法已經磨了好幾遍了,但是依舊是草稿。朱祁鎮依舊覺得想緩一緩。反正而今鹽政體系之中盤根錯節的關系網,被一掃而空了。
一兩年之內,是恢復不過來的。
稍稍遲一點,不會錯過最好的時機。
朱祁鎮說道:“施禮怎么處置?”
楊溥說道:“陛下,施禮乃是靖難功臣,社稷老臣,而今經過太醫會診,已經完全失智,不過渾渾噩噩而已。”
“此事,都是他兒子做下的。陛下總要給士林一個體面。”
朱祁鎮對于這一件事情,朱祁鎮其實很不滿意。
只是大明文官頗有兔死狐悲之感。
本來施禮是死定了。但是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走漏的風聲,施禮的現狀被傳了出來。
一時間,到處都是為施禮所情的人。
說施禮已經都是這樣,朝廷再殺一個渾渾噩噩的老人,未必有些太殘忍了。
只是朱祁鎮卻一定要殺施禮。
因為朱祁鎮明白,這一場爭論,重點完全不在施禮身上。
畢竟誰都看出來,縱然施禮不死,又能活幾年?
他在南京畢竟是養尊處優,不知道有多少仆役伺候,但是而今施禮或許免去一死,但是施禮的兒子,施家與這一件事情有關系的人,估計是一個人也活不了。
到時候,一個失智老人。又怎么能活下去。
他們在乎的是,施禮的身份。
施禮乃是正統進士出身。也是士林之中的老前輩。今日朝廷的刀斬在施禮身上,明日這刀也能斬在他們身上。
所以,能緩上一分,就緩上一分便是了。
朱祁鎮說道:“施禮之事,其情可憫,這樣吧,朝廷指定致仕章程,如施禮這般大臣,就不應該在朝中。也算是兩全之策了。”
楊溥一聽,立即說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先生,為何如此?”朱祁鎮說道,他聲音似乎帶著一絲陰陽怪氣,說道:“哦,先生是擔心自己的年齡,請先生放心,朕一刻也離不開先生,自然不會讓先生離京。”
楊溥說道:“老臣不是貪戀權位之人,只是滿朝文臣之中,有不少年紀如施禮的大臣,臣恐怕,陛下之言一傳出,朝野就一片大亂。而今陛下欲治河北水利,又要辦兩淮鹽政,不是朝廷之上大起波瀾的時候。”
朱祁鎮自然明白,這事情不能這樣做。
這就是大明文臣從洪熙年間一直穩定到楊士奇致仕的后遺癥。那就是朝中有大量的老臣。即便內閣之中,楊士奇有意挑選了一些年輕的閣臣,但是楊溥本身就是這個政策的獲益者,至于在其他位置上,六十七十大臣,大有人在。
即便朱祁鎮調整六部,將周忱調入,但是周忱也將近六十了,放在滿朝文武之中,居然還能算得上比較年輕的。
這些重要位置上,比較需要充沛的精力。沒有充沛的精力是坐不住的。但是其他地方一些清閑的位置上,就不一樣了。
很多官員都七老八十了。
這一點,也是朱祁鎮在施禮之事爆發出來,才做得年齡調查,他沒有想到。大明官員平均年齡如此之高。
總體來說,這是因為朝廷并沒有完善的退休制度原因。也沒有完善的退休后待遇。
楊士奇能瀟瀟灑灑的走,乃是太皇太后加恩,朱祁鎮準他食原俸。還有一堆賞賜,再加上楊家本來就是江西大族,家里也是有錢的。
但是對一下小官就不好說了。
他們俸祿本來就少,一退休,運氣好的能得一筆錢,運氣不好的,只能孤身還鄉,依附子女了。
雖然大部分官員晚年并不凄涼,但并非沒有過得凄涼的大臣。
所以一般來說,官員都愿意死于任上。畢竟死于任上,朝廷會給撫恤的,喪事也會派人主持。
一般來說,衙門會管的。
該給的規格都有。而回到家中,這都要靠自己家底了。
如果家底厚實,兒子有能力,回去做老封君,自然不在乎。但是而今的大明,并不是晚明,晚明的時候,你家里沒有錢,就不要想考進士這一回事。只需看各級官員,幾乎考上進士都是官家子弟。
或許是教育資源的問題,或許是人脈的原因,是科舉舞弊,或者是老論調,寒門難出貴子。
但是這個時候大明朝廷之中,卻有很多官員家中都相當清貧的。
如吏部尚書魏驥就是其一。魏驥告老還鄉之后,雖然為家鄉做了很多事情,也不過是粗衣布食而已。
這種情況自然是需要改善的,但正如楊溥所言,現在并不合適。
朱祁鎮只是想進二退一而已。他淡淡說道:“施禮之事,是朝廷普遍現象,還是個別現象,如果是普遍現象,那么處罰施禮自然是不妥的,朕之意,就派中官伺候施禮終老,但是朝中的情況卻好好處置一下了,如果是個別現象,卻是施禮欺君枉上,治家不嚴,他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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