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議麓川五 朱祁鎮聽了張忠如此說,說道:“愿聞其詳。”
張忠說道:“陛下襄王金冊一事,太皇太后還沒有忘記。也不會忘記的。”
朱祁鎮恍然如夢。
襄王金冊一事,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時間長了,朱祁鎮也將這一件事情放下來了。畢竟數年下來,朱祁鎮的地位已經非常的穩固了,襄王已經沒有機會了。
朱祁鎮正準備說,這一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忽然一動,他從來沒有從太皇太后的角度看這樣一個問題。
對太皇太后來說,朱祁鎮是長孫,襄王是幼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那個都不愿意傷害。
這其實也是太皇太后否定了襄王攝政的原因所在。
同樣太皇太后也不想襄王將來沒有什么好下場。
太皇太后將朱祁鎮養大,人與人相處,日久見人心。即便是再精明的騙子,也很難騙過身邊的人。
所以,朱祁鎮的心思太皇太后知道的。
正因為太皇太后知道,朱祁鎮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她會不會擔心襄王處境。
特別是她的身體漸漸虛弱的時候。她對朱祁鎮的限制也越來越少,牽制也越來越弱了。一旦她大限到了。她會不會擔心,朱祁鎮對襄王不利。
特別是襄王與朱祁鎮之間的間隙,還是她親手造成的。
張忠見朱祁鎮似乎明白這一點了,咳嗽兩聲說道:“父母之愛子,為之計長遠。太皇太后年歲已高,對子孫長久之事,最為在意。”
“只要陛下對太皇太后明說,襄王去麓川,從此永鎮天南,抵抗緬甸,如果襄王有能力,奪取緬甸基業。從此為一國之主未必不成。”
“雖然苦了一些,但是對有些人來說,卻未必不是建功立業之地。”
“陛下也知道襄王乃是宗室賢王,而今不過三旬,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真的想做一個富貴閑人嗎?”
“此事正可按太皇太后之心,為大明萬世開先例。”
朱祁鎮也明白。
或許大明藩王之中,有不少混吃等死的人。但是周王一系,蜀王一系,與而今的襄王,都不是這樣的人。
特別是襄王。
襄王是接觸過權力的,在仁宗皇帝駕崩的時候,當時宣宗皇帝在南京。所以,就以襄王監國。
而且這樣的監國不是一次兩次。
凡是宣德年間,凡是宣宗出巡,都是太后與襄王監國。
在襄王之國之后,這種情況才結束。
朱祁鎮才不相信,他這位王叔,乃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
因為皇室,不管那一朝皇室,都是天然培養權力動物的。特別是接觸過權力的。否則襄王一心一意維持一個賢王的名聲做什么?
還不是心中還有一絲期望?
歷史上他這位王叔三次,與皇位擦肩而過。
分別是仁宗登基,宣宗不在身邊。再有就是宣宗駕崩之事,太皇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今也只能她姑妄說之,朱祁鎮姑且聽之了。再有一次,就是土木堡之變,群臣想要國立長君,也推舉過襄王。
這就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每一次都有他。很值得玩味。
朱祁鎮一審視這位王叔,心中無數懷疑都涌現出來了。
知子莫若母,朱祁鎮覺得太皇太后豈能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嗎?那么他如果真的這樣做,能不能安太皇太后之心。
朱祁鎮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但是還是嘆息一聲,說道:“此事暫且放下。你且回去休息吧。”
主意是好,但是朱祁鎮不先說服太皇太后是不可能辦的。
但是能不能說服太皇太后,朱祁鎮心中也沒底。
眼前卻是先打贏麓川之戰,如何安置麓川戰后事宜,卻是之后的事情了。
不過,朱祁鎮也要做些準備。
朱祁鎮派人送走張忠之后,立即將王振找過來。問道:“襄王在宮中有眼線嗎?”
王振說道:“有。多在慈寧宮中。”
朱祁鎮在宮中很多事情都瞞不過太皇太后,在慈寧宮之中,更是如此。說道:“避開慈寧宮,你將這一封奏疏,抄錄一分,送給襄王。”
王振聽了心中頓時明白,說道:“皇爺高明。”
朱祁鎮說道:“少拍馬屁,去做事。”
朱祁鎮對他自己的靈機一動,還是相當滿意的。
朱祁鎮本想自己如何,去說服太皇太后,但是心中一動,與其說服太皇太后,不如說服襄王。
而且對太皇太后,朱祁鎮是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好言相勸。但是對襄王卻有很多辦法了。
雖然內閣之中,在宮中都有眼線。襄王之前也是住在皇宮之中,在宮中有關系,也很是正常。
但是這一件事情,也是可大可小的。
小的說,不過是兒子關心母親。
大的說,就是窺視大內,圖謀不軌。
朱祁鎮自然有渠道將這一封奏疏送給襄王,但是通過這個渠道,本身就是對襄王的敲打。
只要襄王不是蠢貨,自然知道,朱祁鎮想要他做什么?
皇帝既然想讓你做這一件事情,如果不做會有什么下場?特別是在太皇太后漸漸不管事的時候。
何去何從,襄王是懂。
到時候,由襄王上書勸說太皇太后。他在一邊敲敲邊鼓,豈不是大妙。
不過,在此之前,朱祁鎮也要先給太皇太后打一個預防針。見天色已晚,就將這事情放下了,等明日大朝會之后,再去細細與太皇太后商議。
而此刻,不僅僅朱祁鎮在準備明日的會議。連楊榮也在準備這一件事情。
幾盞油燈,將書房照亮。
楊榮坐在太師椅上,輕輕的敲著扶手,說道:“孟瑛,萬萬沒有想到是他?”
王驥說道:“是啊,下官也沒有想到,卻是保定侯。”
王驥心中輕輕一嘆,卻覺得棘手之極。
保定侯孟瑛,與平西伯蔣貴雖然都是勛貴,但是資歷卻是不一樣的,保定侯孟瑛是苗根正紅的靖難勛貴。父親孟善,被追封滕國公,戰功赫赫。可謂苗根正紅,是從永樂年間就身居高位的。
而永樂年間是什么生態?
武將高于文官,同品級的文官見武將都要行禮,甚至有文官沒有行禮,卻被武官打了一頓的情況。
雖然而今保定侯孟瑛沉寂多年,誰知道他的脾氣是不是還如之前一般。
但是平西伯卻不一樣了。
蔣貴大器晚成,而今雖然爵位在保定侯之下,但是年紀卻在保定侯之上。再加上蔣貴在西北之戰中,就是王驥的麾下。
王驥能壓得住他。
但是王驥卻不敢說,他能壓的住孟瑛。
楊榮一件王驥的樣子,就知道王驥再想什么?說道:“你放心吧,是宣德年間十年磨礪,早將孟瑛的性子磨掉了不少。你此去,不可將他當成蔣貴之流,將作戰之事,都交給他來辦。你只需負責后勤,與云南衛所清理。”
“陛下有些話,說得不錯,朝廷大舉用兵,大敗麓川,是決計沒有問題的。但是如何長治久安,才是你我所想。”
王驥說道:“只是南方衛所都成什么樣子了?根本不能用了。難不成用西南土司兵?即便有名臣良將,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王驥說的不錯。
在明朝后期,廣西狼兵,四川白桿兵,這些土司兵都是赫赫有名的。但是而今雖然衛所衰敗不少。但是整體上來說,都看不起各土司兵馬的素質。
楊榮想了想說道:“南方也并非沒有兵可用的。廣西,松潘等地,前幾年就打過仗,細細挑選一下總是有的。反而云南暫時也不會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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