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田制 畢竟不要看胥吏都是賤民,但是其中很多都是很有錢的。
吃官府這口飯的,錢是很容易到手的。只是沒有社會地位而已。
有相當一批胥吏其實很想擺脫自己的身體地位,只是沒有辦法而已,而今有了辦法,他們自然想要拼一拼,正途入仕。
除此之外,朱祁鎮還下令,允許這些胥吏直接報考京師的學校,或者地方官推薦,可以從胥吏轉為吏員。
只是一定要調到外地任職才行。
還有,正因為胥吏改革如此之重要,所以朱祁鎮才將胥吏改革,與運河經濟帶處于一個近乎重合的趨勢。
這是朱祁鎮的戰略布局。
大明經濟北輕南重。
縱然朱祁鎮這么多年努力,也并沒有改變這個局面,不過是雙方稍稍平衡了一點。
北京經濟最好的地帶,就是沿運河經濟帶,當然了,而今沿海各港口也很有一些發展。但是仍舊不如南方。
朱祁鎮就想通過政策導向,讓大明南北經濟再次拉近一點。
畢竟,北京在北方。經濟是政治的基礎,經濟失衡,很可能影響到了北京的話語權。
朱祁鎮在正統三十二年的發布的詔令,也就這三道。
并非說,朱祁鎮變法政策就這三道了。
而是這是朱祁鎮與內閣商議之后,能夠通過的。而更多事情是無法通過,最少而今也沒有商議出一個讓各方接受的辦法。
因為朱祁鎮的關注點,就是土地問題。
如果說,大赦令是順著太祖太宗一直秉承的態度,往前狠狠推了一把而已,馳禁令就是用一個小刀在大明體制上,輕輕的開出一個小口子。廢胥吏改吏員令,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手術。
那么關于土地,關于田制的問題,那就是一場關乎大明生死存亡的大手術。
畢竟大明就是一個農業國,最重要的就時候農業問題,農業之中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土地問題。
這是整個大明的根基。
一個清丈,就讓很多人人心惶惶了。
更不要說,朱祁鎮還想下大動作了。
只是放在朱祁鎮的角度來看,他也是沒有辦法的。
大明的體制,百姓連出自己的縣都很成問題,都被綁定在土地之上。無視縣界府界的,要么是士大夫,要么就是流民強盜。
工業化是需要大量農業人口進入城市。
其實,江南手工業發達,也有這樣的模式了。
要不讓蘇州比北京還多的人口是怎么來的?
但是這些從農 村到城市之中人口,并不在大明朝廷控制之中。這種城市發展,也處于很無序的狀態。
解放前上海的情況,就能說明很多問題。
蘇州雖然沒有青幫,但是有打行,同樣是幫人解決問題的夜壺。
這就是為什么朱祁鎮翻來覆去都回到一定要廢除胥吏的原因,工業化社會與農業化社會的管理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朱祁鎮對田制改革的目的,有兩個,一是讓百姓脫離人身束縛,可以進入城市打工,提供工業化的人口。二就是想辦法減輕百姓負擔。
畢竟大明百姓總體來說,實在是太苦了。
但是這兩個要求看上去很簡單,但其中有種種問題要解決。
首先支撐大明基層運作的是賦稅。
稅主要是夏糧秋糧,賦主要是各種勞役。
繳納夏糧秋糧的基本單位是丁,服勞役的基本單位也是丁。
丁稅本身來好說,并不是太重,但是勞役就太多了一點,各種各樣的事情。讓地方官必須將百姓留土地之上。
否則誰為朝廷服役。
雖然總體上來說,北重于役,南重于糧。但是兩邊都不想讓百姓離開土地。
想要讓百姓能離開土地,在歷史上其實有辦法的。
那就是一條鞭法,也就是攤丁入畝。
將丁稅攤在田稅之中,從今之后,縣里再要勞役拿錢雇傭百姓就行了,這一切從賦稅之中開支。
無地的百姓就不用承擔賦稅與勞役。
如此一來,縣里對他們沒有要求,自然有了自由遷徙的可能。人口也沒有瞞報的必要了。
對底層百姓減輕了很大的負擔。
有這么多的好處,簡直是與工業化配套的田制。
如此一來,就能有很多剩余百姓涌入城市之中。
只是,這里面有頗多的難處。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朝廷的負擔總是有人來承擔的,最底層的無地百姓輕松多了,請想想那一方加重了負擔。
自然是有大量土地的人。
而有大量土地的人是什么人?是在大明有權有勢的人,這些人與大明百官很多人是重合的。
所以,朱祁鎮而今想讓百官通過這個辦法,并讓他們積極執行,可能嗎?
其次,就是一條鞭法,也是有自己的弊端,并不是太適應全國。
一條鞭法最根本一個改革,從實物稅變成了貨幣稅。但是老百姓種糧食,他們是有糧食的,但是他們哪里有銀子,必須賣了之后,才能有銀子。
這其中就要被奸商剝削一層。
而放在朝廷層面,大明 朝廷不需要糧食嗎?怎么可能,大明朝廷對糧食的渴望一點也不少。
需求量也很大的。
縱然河北而今已經是一座糧倉。但是北方糧食產量還是比不過南方的。所以從南方向北方運輸糧食這一件事情,是不能斷的。而且大批量的運輸。
這樣或許會壓下河北糧價,打壓了河北農民種田的積極性。但是對國家的戰略安全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糧食全部換成錢,需要的時候再用錢去賣。
就會出現這樣一個問題。
糧商并不會做賠本買賣,他們絕對不會從很遠的地方將糧食給運過來,并且平價賣給官府,他們只會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坐地起價。
所以無形之中,賦稅從糧食變成銀子,然后再從銀子變成糧食,打了兩個折扣,朝廷拿到手的東西,越來越少。
再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太窮的地方,不適應一條鞭法。
這個太窮的地方,其實就是指北方,特別是西北地區。
西北農業凋零,即便于謙致力于恢復,但是幾百年的留下爛攤子,豈是于謙十幾年能夠挽回的。
于謙畢竟是人,不是神。
一條鞭法的核心,其實以銀代役,有王安石免役法之遺意。
但是對于這些窮人來說,讓他們去給官府干幾天活,其實沒有問題的,反正窮人的時間并不值錢。甚至如果縣令心軟,或許還能在官府那邊混幾口飯吃,給家里節省一點口糧。
但是這個時候,你告訴他。讓他們交出一點錢來,就不用來服役了。
這對這些人來說,根本雪上加霜。
他們哪里有錢啊?
北方糧食產量本來就比南方少,而西北這些地方有些地方一畝旱地才收入幾斗糧食,比起江南一畝地平均數石,甚至有精耕細作的水田,能達到七石到十石之間。
是西北土地產量數倍。
所以西北苦,很多人糊口都用盡了他們所有力氣。已經承受不了一點點負擔了。
這也是為什么,明代后期,陜西先造反的原因。
固然是因為大旱連連。但也有一條鞭法的原因。
一條鞭法在南方是善政,是良法,但是西北,是惡政,平日還勉強生活,一旦天災人禍,就只能造反了。
這些種種問題,是真實存在的。
朱祁鎮其實還沒有提具體的一條鞭法,僅僅是以丘濬的以丁配田的思想之上,做出一點點發揮,就好像捅了馬蜂窩一般,整個朝廷吵成一團。
朱祁鎮不得不多次召開會議提出各種解決方案,將這些問題一個個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