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燕然山下 草原上最好的季節,就是而今。
夏天驅趕了風雪,讓草原隱藏在冰原下面的生命力爆發了出來。
燕然山已經躍進石亨的眼中了。地勢也有了變化,從起起伏伏的地平線,變成了不少丘陵,當然了,這里燕然山還有一些距離。
否則也不會僅僅有這樣的起伏。
石亨向西看向燕然山,心中暗道:“估計就是這里了。”
石亨之所以如此估計,就是再往西,就要進山了。
對于明軍來說進山之中,就不大容易剿滅了。
不管什么地方,石亨都能據險而守,瓦刺想要消滅他們,可不容易。而且翻越燕然山之后,就到了漠西。
那里就是瓦刺的老巢了。
瓦刺被封成吉思汗封在哪里已經有好多好多年了。
縱然石亨有些狂妄,也不覺得自己區區五萬人,能有什么作為。
越往西就越危險。
燕然山已經是他心中的警戒線了。
故而不出石亨所料。
一聲聲號角之聲傳來,大片大片的黑線從南邊,西邊,北邊翻涌而來,遠遠的看去,就好像是覆蓋了整個地平線的蟻群。
石亨忍不住手中韁繩一緊,似乎給了胯下戰馬錯誤的信號,讓戰馬忍不住前蹄騰空,石亨雙目的聚焦根本沒有動,只是順手安撫了一下戰馬。
石亨似乎也明白了,也先之所以將戰場放在這里,也是為了突然性。
雖然漠北的草原上,不能說就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但是十幾萬大軍卻是無法隱藏的。唯有這里,從草原過度到了山地,能讓騎兵藏在一些溝壑之中,讓明軍不能第一時間發現。
也先要的是全殲石亨,斷明軍一臂,如果石亨翻身逃走了。
豈不是又是一場追擊戰。
且不說一場追擊戰,很難迅速結束,更不要說明軍后軍正在加速趕過來。
所以也先要盡量將石亨留下來。
石亨自然沒有跑的意思。
他極目四望,用馬匹一指,說道:“去那一片高地。”
這一邊地方,并不高出多少,但是也算是一處高地,向下沖鋒的時候,一路下坡。在緊要的時候,就是一個關鍵因素。
石亨帶著大隊人在這里停留下來。石亨隨即下令,說道:“放出探馬,其余人下馬休息。飲水吃干糧,喂馬,幾乎不要喂飽。”
石亨第一個下馬,從身上的干糧袋中摸出一根好像木棍一般的肉條,塞進了嘴里,就好像與他 有深仇大恨一般,死死的嚼著,恨不得將自己的牙齒給頂出來的感覺。
每一個士卒都是如此苦大仇深,努力啃著肉條。
畢竟對這些將士來說,能有肉吃就不錯了。這些肉干自然多磕牙也沒有人在乎。
隨著石亨吃了不少肉條,然后將又喝了水,掏出馬糧袋,開始喂馬,也順手將幾根肉條塞進馬嘴里。
都說馬是吃素的,其實是它們吃不上肉而已。
大戰在即,自然要好好對待戰馬。
至于不能喂飽,倒不是有以虐待,而是因為馬吃的太飽了,就跑不起來了,這個時候可沒有時間讓馬兒消食。
石亨所做的事情,與尋常士卒沒有什么不同。
似乎他就在海西城中喂馬而已,沒有看見外面漸漸合攏的瓦刺大軍。
石亨的鎮定也感染了其他人,一個個都鎮定下來。
別的不敢說,但是石亨在戰場之上,有一種天然能讓人信服,讓人追隨的氣質。似乎是老天爺賞這口飯吃。
這個時候,瓦刺大軍從三面包圍將石亨所部包圍起來。
十幾萬瓦刺騎兵,將各個方向都封鎖了。
忽然下面有一個漢人被派了過來,他顫顫巍巍的跪在石亨面前,說道:“小人奉大汗之命來見將軍,大汗說,將軍只要愿意歸順大元,大汗就封將軍為王,世襲肇州,海西之地,世世代代為王侯,大汗說,漢家皇帝從來小氣,就算是將軍,為漢家皇帝立下多少功勞,他也不會開出這樣的賞格,要將軍三思。”
其實也先說的并不錯。
瓦刺有類似原始部落聯盟的感覺,所以,對于某個部落世世代代被一家繼承,在他們看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大明多少年來,早就形成一套完成治理國家的觀念,朱祁鎮想在大明不能直接控制的地方封一個同姓王,都千難萬難,更不要說封一個異性諸侯王了。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石亨聽了,心中卻猛地一跳。他其實心中已經有這樣的想法了,只是瓦刺的勸降使者,徹底將石亨這個朦朦朧朧的想法具體化了。
石亨心動是心動,但是他更知道瓦刺這一條船要沉了。不,已經沉了。石亨又怎么肯投奔瓦刺嗎?
他好像沒有聽見一般,問這個漢人,說道:“你是哪里人?”
這個漢人說道:“小人乃是大同人,正統十四年被擄到漠北。”
石亨說道:“說起來,我久在大同,你也算是老鄉了。”
這個漢人說道:“小人不敢。”
亨說道:“有什么不敢,不過而今你卻要死了。你為韃子做事,辱沒祖宗,本國公,就幫他們清理門戶吧。”
石亨一揮手,立即有人將這個漢人拉下去,斬訖來報。
石亨看著這顆人頭,說道:“傳閱三軍,然后送給瓦刺人。”
石亨自然不會跟區區一個百姓多糾纏。他之所以這么樣做,卻是堅定全軍死戰之心,斬使明志,以示全軍上下,死戰之心。
隨即石亨召集各級將領,石亨說道:“別的都不說了,我只說一句話,我的家眷在北京,你們大多都是河北人,即便有些是海西人,也要想想戰死是什么待遇,而投降是什么待遇。實在熬不住了,給自己一個痛快的,不要牽連妻兒老小。”
隨即石亨說道:“外面瓦刺十數萬眾,我只當做跳梁小丑而已,這么多年朝廷在軍中花了多少錢,你們心中應該是有數的。多少年苦練,就看今日了,敗了不過一死,朝廷也有撫恤。如果勝了,封爵就在此時。”
“你們都指望我石亨,最會得罪人,也沒有什么別的本事,就是會打仗,而今乃是大明國公。這一戰,誰能斬下綽羅斯家的一個臺吉,最少賞銀千兩,如果殺了也先,,最少一個伯爵。”
“退一步,萬劫不復,死于異鄉,魂魄不得還鄉,進一步,封妻蔭子,改換門庭就在眼前。”
“還是與之前一樣,你們什么也不要做,只需看著我,跟著我就行了,我大旗在何處,你們在何處。”
“是。”一眾將領,聽得滿眼赤紅,也不知道害怕,還是感受到了功名利祿的誘惑。一個個熱血沖頭。
在軍中老卒,大多都見慣生死了。
又有石亨這個活著的榜樣在眼前,一個個都忘記了危險,準備一戰。
而此刻,山下號角連天,一聲接著一聲,似乎是無數狼群在同一時間狼嚎一般。卻是使者的人頭已經送到了瓦刺軍中,瓦刺軍已經在準備進攻了。
其實也先未必想要石亨投降,只是借此做好進攻的準備。
而石亨也是如此,之前大軍一直在高強度追擊,人力馬力都不在最佳的狀態,自然是在開戰之前,能恢復一些,就恢復一些。
而今雙方都準備好了。
在漠北深處,明軍與瓦刺軍的又一場決戰再次展開了。
這個賭場之上,雙方下的籌碼不一樣。
如果瓦刺勝利,明軍恐怕想再次進入漠北,就要等上數年了,畢竟數萬精銳不是那么容易培養的。
而瓦刺如果連這一戰都輸了。
漠北恐怕非瓦刺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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