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非常之準備 太子細細想過朱祁鎮登基以來的所有風格。
總體上來說,朱祁鎮行事雖然有些平穩,有一個特點,就是大。
說他是好大喜功也好,說他是目光長遠,所定之政策,都是目標長遠,影響巨大,推行的時候也是聲勢浩大。
但是而今項忠成為首輔之后,在執政上有所變化。
雖然朱祁鎮所推行的政策,還在繼續,但是多是丘浚負責的。而項忠所負責的很多事情,卻不是那種大張旗鼓的事情。
而是對很多事情的調整。
比如官員俸祿,從京官開始,一點一點的調整。比如各地的賦稅,因為各地產業的不同,或增加,或減少,比如建立各地巡檢,小縣幾十個人,大府甚至有數百人,每一個省都有千余,甚至有些省有數千。維護秩序,甚至幾個府聯合起來,就能圍剿土匪之類的行動。
這種武裝,歸地方官調動。
如此一來,又與樞密院聯合,對內地衛所的再次進行了一次清理。大大小小裁撤了十來萬衛所軍隊。這些裁撤的軍隊,一部分稱為了巡檢,一部分放還為民,一部分稱為南洋諸王的護衛人選。
如此一來,大明軍隊壓縮了一些,反而讓大明對內部的一些亂事,更加快速。
當是讓地方人以這一點點兵力,來對抗大明京營,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總之,項忠的做事風格,就是務實。
談不上春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但是也沒有什么大刀闊斧的想法。
總體來說,這兩種風格,朱祁鎮的執政風格,就好像修建房子一樣,框架,鋼筋,壘墻,雖然橫平豎直,但是如果看建筑工地,就覺得太粗糙了。但是項忠的風格,就好像做裝修,抹泥填粉的。
這種風格的不同,其實與兩人的生活經歷,有著直接的關系。
朱祁鎮從來是高居九重。大明天下很多細節細微之處,他是體會不到的,他所提出的框架,都是后世驗證高的好辦法。
但是后世的辦法,未必適合大明。他提出的政策只能做到大體上正確,但是很多地方到了具體實行上,有沒有傷民害民的地方,朱祁鎮也不能打包票。
項忠卻是從下面爬上來的,在創建政策的方面,他是拍馬也比不上朱祁鎮。但是對下面情況的了解,卻是朱祁鎮遠遠比不上的。
所以項忠更多關注在具體政策細小的調節之上。
對于國家來說,這或許是小事,但具體每一家每一戶,卻是不可承受之重。
這種風格上的變化,一般人是感受不到的。
但是劉大夏與太子都不是一般人,他們都是深深的嵌入大明政治活動中的一員,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問題。
而且韓雍與項忠一般無二。也是從下面爬上來的,也是比較強勢,但是在韓雍執政期間,大事上從來沒有表現出自己的風格。從來是遵從大明皇帝的想法。
而今這種變化,到底意味著什么?
太子心跳忽然快了起來,他隨即想到一件事情,他說道“老五,這幾年數次回京,即便父皇有別的意思,那么老五會不會是人選?”
劉大夏說道“京中傳聞,伊王殿下乃是因為莊妃數次生病才回京的,不過莊妃生病是假,想要更換封地是真的。”
“伊犁,伊王是不想待下去了。”
太子冷笑一聲,說道“這些流言有什么用處?”
劉大夏說道“沒有什么用處,也未必是真的。但是殿下,您的注意力不應該放在伊王身上,固然因為莊妃的關系,伊王被很多韃官重視,但是大部分士大夫,是不愿意看見一個有蒙古血脈的皇子登基。”
“他非嫡非長,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在禮法之中,他不是您的對手,您的對手是越王才對。”
“當伊王殿下成為您的對手的時候,那就是非常之時,陛下要有非常之準備才是。”
太子聽了這一句話,他微微一愣。
他內心深處未必沒有這個想法,只是第一次在別人口中聽到這個想法。
什么非常之準備,不就當年太宗皇帝之舉嗎?
在大明禮法之中,嫡長子繼承制度,堅不可催。
即便太子自己有什么萬一,真正能在禮法上與太孫爭一爭的,也只有越王,太子的親弟弟。
而不是伊王。
莊妃雖然地位特殊,但是掩蓋不了,她只是妃,不是皇后的事實。
太子心中蠢蠢欲動,但是他說出口的卻是“何至于此?”
劉大夏說道“陛下手握天下之大義,四十多年的儲君,天下皆知。陛下將南洋數十萬兵馬托付給殿下,可見陛下對殿下也厭棄之心。”
“唯一讓人擔心的是,陛下有一個萬一。殿下來不及趕回北京。”
“到時候,殿下就被動了,所能依靠的也唯有南洋諸軍而已。”
“而今殿下心神不屬,一心放在如何回去上,卻不知道這已經誤入歧途。如果陛下想讓殿下回去,這沒有什么好說的,但是如果陛下不準 備讓殿下回去,那么殿下怎么想,也不可能回去的,唯一勤修兵馬,以待有變。”
“此臣千萬不敢言之事,萬死言于殿下,請殿下萬千小心。”
太子雙眼放光,劉大夏這一番話,是說到了太子心坎之中。
其實太子對朱祁鎮不是沒有怨念的,但是兒子對父親的怨念再深,也不好說出來。太子更明白,他身邊定然是有錦衣衛的。
不過,劉大夏絕對不會。
畢竟錦衣衛再怎么厲害,也不可將一個前程似錦的士大夫拉攏過去。而劉大夏這一番話,看似讓太子為將來陛下駕崩之后,可能出現的情況準備。
但是根本上,其實就有是對朱祁鎮的不信任。
太子早就有些忍不住了,這豈不是正中下懷。太子問道“先生計將何出?”
劉大夏說道“南洋經制之軍,久在殿下麾下,自然是擁護殿下的。不可輕動,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說法。”
“這是明面的,殿下所需要的是一支暗中的軍隊。”
太子說道“先生所言沒錯。只是這個暗中的軍隊,該怎么建?”
劉大夏對南洋經制之軍的說法,簡直是漏洞百出。畢竟一旦真出現朱祁鎮駕崩的情況之下,這些軍隊作為太子的舊部,根本不可能投靠別人,根本不用拉攏。
想想就明白,他們跟著太子這么長時間。就是投降給新主,新主會相信嗎?
所以,不能動的原因,防范的只有朝廷。
大明對軍中的情報監督,是很嚴格的。不管是東廠錦衣衛乃至兵部還有樞密院,在軍中都有明面的人,或者暗中的棋子。
真要是對這些軍隊做出一些非正常的事情。是瞞不過人的。
縱然以太子的能力,也未必能讓軍中滴水不漏。
太子只有另起爐灶才能瞞天過海,不讓別人,尤其是皇宮之中那一位所知道。
劉大夏說道“殿下,你本來就有啊?”
太子說道“本來就有嗎?”
劉大夏提醒了一下太子道“冼家的船隊。”
太子一聽,心中頓時透亮,暗道“我怎么將冼景給忘記了。”
冼景作為太子的錢袋子,在南洋之戰中,以官商的身份隨軍,甚至連本業鐵業都生疏了,一心撲到了航海貿易上,冼景的船隊更是大規模擴張,收納了不少軍中俘獲的船只。
冼景下屬的船只估計有小千條了,乃是南海一霸。
船上所有人員也有數萬了,只要好好訓練,就是一支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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