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青壯與老成 如此從這個角度來看,這一場亂子,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這其中內容,王恕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向北京報捷了。
雖然王恕對自己在江南出的紕漏,很不滿意,但也覺得這個成績勉強可以交差了。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曹鼐與王恕幾乎同時得到了消息。
王恕忍不住去見曹鼐。
卻見曹鼐品茗讀書如故,連忙說道:“大人可知道,龍泉之事?”
曹鼐說道:“自然知道,賊人破龍泉縣,縣令以下死難十五員,甚至有吏員降賊者。大損朝廷顏面。”
這也是吏員改革的后果,在此之前,一個縣有三五個官員就不錯了,但是而今一個縣有十幾名官員,幾百吏員才對。
這才有了而今的情況。
王恕說道:“賊人以礦丁為主,雖然有數千老賊,但是恐怕重現葉留宗當年之事,不可小窺。而且地方上從來是報喜不報憂,賊人而今已破一縣,氣候已成。而今不早做打算,禍恐深。”
曹鼐嘆息一聲,說道:“不管怎么說,而今也只能放放了,要等朝廷處置。”
王恕說道:“大人。”
曹鼐打斷王恕的話說道:“你說的我并非不知道,但是我雖然是南京留守,但有些事情也不枉為的。”
曹鼐也是從王恕這個年紀走過來的,那個時候是以天下為己任,只要認為自己正確的事情,從來不顧生死。
這才曹鼐與朱祁鎮的決裂。
曹鼐但凡愿意低頭,說不得輔助朱祁鎮擊破瓦刺的功勞,就在他手中了,而不是周忱了。
這幾年在外為官,才知道要想做事,先要保全自己。
曹鼐這個南京留守,繼承了南京兵部的權力,名義上整個大明南方的所有軍事行動都要有南京兵部負責。
但是曹鼐卻明白,如果真以為是如此,他這個南京留守就不可能讓朱祁鎮放心放在南京這么多年了。
曹鼐以先斬后奏的形式斷然插手江南戰事,是因為江南重要。江南多亂一日。朝廷就多一分損失。
但是處州卻不一樣了。
處州府與蘇州府完全不一個地位。
可以說,大明之大,能與蘇州府一樣地位的府縣很少很少。蘇州府的地位,絕非一省治所所能及的。
所以處州府的亂事,再拖拖也不遲。要皇帝處置之后,他才能動手。
當然了,他已經上奏,他估計朝廷定然以毛銳為主將平定處州匪患。
此種分寸,卻不大好說,給王恕說了,估計王恕還 以為是膽小怕事,只能讓他經歷的事情多,才知道在各種繁雜的事務之中,如何拿捏分寸,該急的時候,自然是一分不能耽擱,不該急的時候,就要沉得住氣。
就好像是現在。
曹鼐說道:“蘇州的亂子,前后要奏銷五六十萬兩,江蘇與浙江兩地府庫已經空了。大軍如何出動?”
京營能打是真能打,花錢也是真花錢。
這一次平亂,京營有三四萬軍隊參與,其他的不說,最少打仗的時候給加雙俸,三個月,就對支持十幾萬兩,至于后面的獎勵,賞賜。還有蘇州當地一些賑災補償。可不就五六十萬兩了。
對于大明來說,五六十萬兩并不算多,但是對于浙江與江蘇兩省來說,五六十萬兩足夠抽干兩省的結余了。
這些年大明中央財政是比較困難的,但是更困難的是地方財政。
畢竟地方政府在吏員改革之上,根本就是大規模擴張,想要維持這個局面,消耗的錢糧就不在少數。
浙江與江蘇能將平叛的錢糧湊出來就不錯了。
有人大概說了,少府不是調了八百萬兩到蘇州。還有剛剛征收的商稅。已經徐春申的家產。
第一,少府的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已經換成了江南織造的大規模擴張。
第二,即便是少府的錢還在,王恕也不能用。
因為雙方根本不是一個體系之內的。
王恕讓汪岳提高蠶繭蠶絲的收購價,汪岳愿意給一個面子,再加上亂事一起,這些東西的價格本來就該升高。
但是王恕要讓汪岳將錢挪給王恕,汪岳卻未必敢答應了。
徐春申的家產與商稅,這兩樣也是一樣。
剛剛統計出來,已經被戶部看中,面對如此缺錢的中央,早早的就打上封條要運輸到北京。
王恕也同意了。
畢竟王恕之前出了這么大的紕漏。正要做些事情,彌補一下。
這些近千萬兩的財富,狠狠的為大明奶了一口血,也是王恕的功勞。
雖然這些錢財還沒有出蘇州城,但是已經不是王恕可以染指了。
當然了王恕如果下定決心不是不行,但是要承擔政治風險的,如果是單單是政治風險也就罷了。
王恕不是膽小之一,只是不在他的職權之內。
因為王恕雖然是欽差大臣,但是他的職權也是有限的。王恕即便將手伸得再長,也管不到處州府的。
但是曹鼐卻可以。
這就是王恕來找曹鼐的原因。
王恕聽了曹鼐的話,心中一嘆,暗道:“曹公老矣。”
王恕如果有曹鼐這個職位,他絕對敢攔 截稅銀,先行平亂。只是曹鼐既然說出這樣的話,也就是說明了曹鼐的態度。
王恕又有什么好說的。
王恕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
曹鼐并沒有對王恕無禮舉動有什么不滿,卻從王恕的舉動之中看出了自己年少的身影,嘆息一聲說道:“到底年輕。”
隨即下令請毛銳過來。
毛銳對曹鼐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絲怠慢。
因為毛銳是嘗過曹鼐的手段的。
毛銳剛剛調到南京的時候,乃是從交趾撤出來的。
隨著大明在交趾的統治時間越來越長,很多年輕人都開始忘記了安南黎氏王朝,交趾也就不需要那么多兵力鎮守了。
這才有太子南下,建立南洋都司。動用的就是一部分交趾駐軍。
而毛銳所部也是因此從交趾撤回來的,分散安置,毛銳才得已坐鎮南京。
剛剛來到南京的時候,毛銳有幾分桀驁不馴,但是很快就被曹鼐整的服服帖帖的。
從此之后,毛銳在曹鼐身前從來不敢有一絲絲的怠慢。
曹鼐問道:“軍中如何?”
毛銳說道:“區區小戰,根本不足掛齒,反而軍中士氣高昂,很多士卒想再打仗。”
畢竟對底層士卒來說,打仗可以加賞錢,打仗可以升官發財,等等。
如此情況之下,大部分京營士卒都是好戰的。
曹鼐說道:“如此就好。處州有反賊作亂,你是距離處州最近的京營,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十日之內,朝廷就有詔令下來。”
“浙江,江西,福建三省會剿,將以你為主將,這幾日整頓士卒,好好休息,朝廷有用你的時候。”
毛銳說道:“末將明白。”
毛銳面對這個消息,心中有幾分歡喜,畢竟有仗打對大多數將領來說都是好事,唯一讓毛銳感到不滿意的事情,就是這是剿匪。
即便是打下來,也沒有什么功勞。
指望這一場平亂的戰事,加官進爵幾乎不要想,最多賞賜一些錢糧,或者說給予一些名義上的賞賜。封妻蔭子之類的。
其他的,就不要指望了。
沒有仗打,武將們也不好混。只能熬資歷了。
曹鼐所推斷的果然沒有錯,十日之后,詔令下達,毛銳帶領本部,匯合三省圍剿,但是王恕所預料的也不錯。
當毛銳到達處州的時候,已經是冬天了。
雖然不是大雪封山,但是天寒地凍,又拖得時間長了,給了葉世子一行人足夠的準備時間。
這一場亂子,在正統四十二年是平定不了了。
要等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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