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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御前會議之余音

第八十九章御前會議之余音  朱祁鎮召開這個御前會議是出于兩個目的,其中之一,就是搞一個軍隊改革的試點。

  福建大戰之余,本來世襲將領有點出息的戰死沙場,沒有出息的也身上也都有罪名,再加上有焦宏在,還有一萬五千京營士卒。更有心腹郭登,方瑾,李信乃是大批量的武學學員。

  有名義有名義,要人有人。有時機也有時機,別的不說,如果誰不聽話,就調他們上山打兩仗就行了。

  真有本事的人自然會脫穎而出,剩下自己不用多管了。

  即便動作稍大一點,想來也能兜得住。

  這個蓄謀已久的目的。在兵部尚書徐晞的助攻之下,自然是完成了。

  另外一個就是少府了。

  當他起了建立一管理所有皇家御用工廠的衙門之前,他就細細梳理了一下,由大內負責的各種廠。

  在朱祁鎮看來,大抵可以分為兩類。

  一部分在內地的,一部分在外地。比如各地織造局,臨清,蘇州的磚廠,景德鎮的瓷器廠,還有朱祁鎮新建的在蘭州的毛紡廠。

  等等。這些都是由太監管理的。

  另外就是大部分,集中在北京附近的。直接供應皇宮的,什么神木廠,琉璃廠,等等。

  朱祁鎮之前沒有注意。

  他之前以為這廠,即便比不上后世的工廠,大抵是作坊的形式,但也不該有什么問題。但是他恰恰有問題的。

  問題就是這些作坊之中工作的工匠,并不是以工人的身份。或者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工人這個概念。

  大部分都是各地工匠的差役。

  所以負責管理各作坊的太監,打死幾個人,都是小事。

  大明礦山上遇見的事情,從來不是個例,是普遍現象。不過礦山之上的勞作最為辛苦且危險,同樣的情況在尋常作坊之中,尚可以維持,但是在礦山上是不可以維持的。

  面對這樣的情況,朱祁鎮在權衡利弊之下,就不再管什么文官向內廷權力延伸的問題了。這個在他看來,嚴重畸形的生存關系,如果不做出改變的話。

  他想推動社會向前發展,簡直是緣木求魚。

  而且不僅僅是宮內如此,工部,兵部的作坊,就好一些嗎?不,是一丘之貉,五十步與百步而已。

  無非是文官在平均素質上比宦官要高一點,但是問題是,直接管理工匠。大多是小吏,他們的嘴臉可不比宦官好到什么地方去。

朱祁鎮其實也發現了,他永遠是看  清楚真正的大明是什么樣子,他所能看清楚的,不過是奏折之中,各種匯報之中的大明,他即便拼盡全力,也不過多看破一層而已。

  但是很多事情,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不會出現在奏折之上的事情,朱祁鎮就很少能看到。

  不過,朱祁鎮而今卻已經不是當初,早就不是眼睛之中看不見一點沙子,見到要改變的地方,就急沖沖的去做。

  所以,他才醞釀了小半年打出而今一擊。

  礦稅的問題是一定要解決的,楊溥這一次來求見,一定是為了這一件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卻是要私下去談的。

  楊溥來了之后,寒暄幾句,就進入正題了,說道:“陛下,這礦稅之事,陛下意下如何?”

  朱祁鎮說道:“就這樣吧。”

  楊溥眉頭微微一皺,想要細細分辨朱祁鎮所言這個就這樣,倒是就什么樣子。

  楊溥心中暗自揣測,覺得大概是朱祁鎮對于大內財政收入不斷流失,感到了不滿。

  畢竟從太皇太后時期,所有白銀都流入大內的狀況相比,而今皇宮每年滿打滿算,不過是四百萬兩上下。

  維持這么大的宮殿,還有很多禮儀的費用,這些倒是夠用。

  但是楊溥卻是知道,不管對那一個皇帝來說,能直接動用的錢財都是越多越好的,這憑空從內廷之中砍下來十幾萬兩的進項,皇帝自然不滿意了。

  楊溥卻也不想為這十幾萬兩銀子賣單。

  在楊溥的想法與大部分文官沒有差別,就是皇宮的開支夠用就行了,何必那么多啊?即便是錢砸在九邊修城墻,也比修宮殿強。

只是皇帝的意思,到底是默許了,維持現狀,而是等風頭過后,再次開礦了?楊溥一時間就揣摩不出來了  楊溥心中一轉,說道:“陛下,此次葉賊之亂,臣已經乃是地方有很多漏洞,各地礦山,聚嘯數千人,地方官府居然沒有人管?任其釀成大禍,臣以為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當在有礦山的府縣,多設縣丞,同知,專門管理各地礦山。以絕此禍,陛下以為如何?”

  朱祁鎮聽了,卻知道他不能回避了。

一旦礦山納入地方管理,想想就知道地方會怎么管,開礦禁的風聲這么大?很多文官都有這個想法  而且朱祁鎮也知道,這礦山現在沒有人,那是當時的礦工都跟隨葉留宗造反了,但是時間長了很難沒有人。

  畢竟福建并不是別的地方,乃是有名的狹鄉,人口密度是相當大的。

北直隸在洪武末年編戶是三十  三萬四千戶,而福建一省在洪武末年的編戶是八十一萬五千戶,也就是說整個福建人口比河北多上一倍還要多。

  這也是為什么沙縣會民變的側面解釋。

  這也是為什么福建溺嬰的傳統那么有名的原因。

  所以,不需要多長時間,為了謀生,自然有人不在乎所謂的礦禁。

  朱祁鎮的本意不過是,難不成將來重新開礦的時候,再弄出一個什么樣的亂事來了。

  朱祁鎮說道:“先生的意思,朕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情,卻不能過欺人了,朕親政以來,先是將海關等稅,劃給了戶部,又任戶部建立太倉銀庫,可以說而今,內外錢糧經緯分明,朝廷所入十之七入戶部,十之三入大內。朕更是沒有動用過戶部一筆錢糧用于大內。”

  “宮中但有賞賜,具出內承運庫。”

  “朕的內承運庫,也不是金山銀山,今日免礦稅,明日又不知道要免什么的,是不是各地供奉,江南織造,通通免了才好,讓朕與太后喝西北風去?”

  楊溥面對朱祁鎮也只能說:“陛下所言甚是。”

  在這方面,朱祁鎮做的很好。

  朱祁鎮在朝廷之上做事,自然是大手大腳,但是在宮中卻很少有興事之舉,整個紫禁城之中,進入正統以來,最多是恢復太宗年間的舊制。從來沒有新建殿宇,最多是建立幾個農場,一兩個小亭子。

  大內真正的花費大頭,還是娶皇后,還有太皇太后的喪事上。

  但是這樣的大事,其實也是國事。即便朱祁鎮想要節儉,朝廷大臣也不會讓,不能失天朝的體面。

  雖然朱祁鎮的節儉,與普通百姓理解的緊衣節食不一樣。但是比起有些皇帝已經相當不錯,最少朱祁鎮沒有造佛寺。大內每年都有結余。

  在楊溥看來,卻是不錯,甚至比宣宗皇帝要好一點。

  宣宗皇帝可是一個大手筆的文藝皇帝。

  朱祁鎮說道:“那么先生還想讓朕怎么樣?”

  楊溥說道:“以臣之見,不如讓地方府縣代為開礦,每年礦稅又戶部補給大內。陛下以為何如?”

  楊溥所言看似不錯。

  但是朱祁鎮很清楚,這錢從戶部拔給大內,與朱祁鎮從戶部調錢又有什么區別?

  都是主動權到了別人手中了。

  朱祁鎮說道:“先生,如果來說這個的,就不用再提了,先生還是早早的去休息吧。”

  楊溥立即從朱祁鎮的言語之中,聽出了一絲弦外之音,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想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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