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安定西南之策 張輔自然能感受到朱祁鎮不安,說道:“請陛下放心,廣西,與松潘都不足為慮。”
“山云在廣西的是時候,用以夷治夷之策,用土司攻土司,朝廷只需略出賞格,派一員驍將,統領人馬,就足以破敵。”
“山云雖然不在了,但是舊部尚在,所以破之不難。”
“只是廣西屢屢不定,卻是因為蠻多漢少,蠻人寡恩,所以屢屢叛亂,故而想要消弭此事,不在武,而在文。”
“臣請派一員賢臣鎮守廣西。則廣西不復再亂。”
朱祁鎮立即說道:“卻不知道國公可有人選?”
張輔說道:“陛下問錯了人,此事當問楊首輔才是。”
朱祁鎮以掌拍額,說道:“卻是朕失言了。”
這就是張輔最令人信任一點。
張輔為人做事,分寸拿捏的很精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真得名聲傳的很廣的地方鎮守大臣,張輔真是一點耳聞都沒有嗎?
只是他作為武臣,這個推薦不應該由他來做。
張輔除卻在為他兒子爭那一次之外,大多數時候都是謹守本分,在自己本職之內做好,外面的事情,是一點也不插手。
一心一意在家中求子。
朱祁鎮說道:“那么松潘之事,國公以為當如何?”
張輔偷偷看了朱祁鎮一眼,說道:“以臣之見,松潘放棄為好。”
朱祁鎮皺眉說道:“放棄松潘?”
張輔說道:“松潘之地,山勢陡峭,陛下以大兵征之,自然是無往而不利,但是而今松潘叛亂已經有三次了,陛下即便平定是松潘,難免有四次五次六次?”
“徒勞而無功,損傷將士。”
“臣以為派一員大臣曉諭各土司,并放棄松潘衛。”
朱祁鎮立即皺眉,雖然沒有說話,已經代表他的態度了。
朱祁鎮這幾年城府已經鍛煉出來,喜怒不形于色,已經是本能了,所以他表現出來的皺眉,并非他真發怒了,而是向張輔暗示,你這個方案我不滿意。
張輔自然看清楚。但是張輔卻不是王振,王振大概看到朱祁鎮臉色一變,就嚇得魂不附體,因為王振是太監,身家性命都在朱祁鎮手心中。
但是張輔卻是國公,國家柱石之臣。
他雖然擔心朱祁鎮的反應,但是還是要說認為自己正確的事情了。
張輔說道:“陛下,洪武年間,太祖皇帝就認為松潘地處山谷之中,不利屯駐,罷了松潘衛,不過后來,因為松潘乃是地處 要道,才重設松潘衛。”
“由松潘衛可通陜西,青海。”
“但是而今朝廷對西北沒有用兵之意,這松潘通道也非必須。”
“為了保留這一條通道,連年用兵,得不償失。”
“臣以為罷兵,遷回松潘衛,與松潘土司和睦,才是正道。”
朱祁鎮聽了,心中也不得不承認。
張輔說的有道理。
松潘衛如果不是地方太苦,衛所軍隊都逃亡殆盡,也不至于被土司一鍋端了。而今用兵松潘,也讓朝廷負擔不輕。
因為征麓川在即。
朝廷對云南支持,因為地理原因,大抵有兩個省份支撐。
一個是湖廣,一個四川。
因為這兩個地方,道路上接近。
如果松潘一用兵,四川的糧食定然不可能運往云南,只能加劇湖廣一帶的糧食負擔。
要知道古代運輸糧食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不要說必須穿過貴州的群山。想想就困難,又失去四川的補給。
湖廣的糧價定然高漲。
除卻張輔之前所說,松潘之地屢平屢亂,得不償失之外。這時機也不對。
麓川大戰在即,自然要以麓川為重,不可分心。
只是朱祁鎮卻不認可這個方案。
原因很簡單,就是路線之爭的延續。
朱祁鎮決策麓川之戰,分封襄王于麓川。就是想扭轉從仁宗以來,朝廷放棄對外干涉,屢屢后退。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算是勉強通過了。
而今放棄松潘的話,這無疑給各方一個很明顯的信息,那就是皇帝決策被動搖了。
所以從這方面來看。
朱祁鎮決計不允許放棄松潘,那么松潘血流成河,那么將松潘土司斬盡殺絕,那么將松潘殺成一個無人區。
朱祁鎮也決計不能后退半步。
朱祁鎮這邊放棄松潘,在將來推動對外戰爭之上,就陷入很大的被動之中。
張輔所言,不是不對。
基于戰爭邏輯考量的話,張輔說的太對了,兵不空出,要有利益才出兵,而松潘在這個時代,幾乎是鳥不拉屎的地方。
投入再多兵力,也不會有收獲的。
但是政治一旦與戰爭攪和在一起,任何奇葩的事情,就可以理解了。
朱祁鎮正色對張輔說道:“天下乃列祖列宗所遺留,朕不敢有失半寸。而今麓川做亂,使得西南土司有輕本朝,故而松潘不可不平。”
張輔聽了,他也算是老油條了,自然知道這些話背后的邏 輯,立即說道:“臣知錯,如果陛下有意征討松潘,可令四川都司派兵清剿便是了。”
“以臣之見,松潘之亂,一次弱過一次,宣德三年的時候,亂兵有幾十萬人,雖然下面有夸大其詞之意,但是以臣之見,松潘幾乎所有壯丁都參與進去了。”
“隨即被陳懷所平。”
“陳懷殺戮不輕,讓松潘十三族與朝廷結下血海深仇。這才屢次作亂,只是朝廷在松潘消耗不少,但是松潘十三族,也消耗不少。”
“所以這一次作亂,其實比第一次要差了不知道多少,大概數千士卒就足以平定了。”
“臣擔心的只是后事如何處置,這仇怨不解,松潘再亂,指日可待。”
“如果陛下真要征討松潘,就請啟用陳懷吧。”
朱祁鎮大出所料,說道:“啟用陳懷?陳懷打仗雖然可以,但是品行不足以鎮守一方。讓他去?豈不是又添亂子。”
張輔自然知道陳懷的性子,在戰場上固然驍勇,但是卻也是一個殘暴的性子。
甚至所,松潘之亂延續到而今,陳懷起了很大的作用。
畢竟松潘之亂的起因,前文也說過了,乃是千戶錢宏不想去越南打仗,殺了當地土司,偽稱土司做亂,其過在朝廷。
朝廷平定之后,如果好好安撫,也許這事情還能安撫下來。
但是陳懷在當地鎮守,多行不義,從土司手中獲取財貨,貪婪無比,這才造成了雙方的深仇大恨,松潘當地人自然將對陳懷的恨意,寄托在朝廷之上,一有力氣就叛亂。一有機會就叛亂。
張輔說道:“既然仇怨難解,那就用刀子解,而今松潘衛不過幾萬戶而已,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叛軍,令陳懷擊破之,并令將這些分別安置在四川府縣之中,松潘沒有人,自然就不可能做亂了。”
朱祁鎮聽了,自然聽明白這里面有多少血腥之事。心中暗道:“好狠。”
之所以用陳懷,就是看中了他暴虐的性子。
其實陳懷對松潘百姓,未必心懷善意,畢竟因為松潘之事,陳懷本來作為大明之中冉冉升起的一顆將星,卻在京城賦閑多年。
讓陳懷心中豈能沒有火氣。
而陳懷這種人,決計不會反思他在松潘做錯了什么,反而會覺得遷怒松潘百姓。
其實陳懷在正統年間,也不是一直閑置,曾經短暫的接替方政,擔任大同總兵,不過很快就被撤了。就是因為他治下不嚴。
可見陳懷沒有一點反悔的意思。
不過陳懷有千般不好,萬般不是,作為一把刀子,還是夠快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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