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訓子 儒家之中,從來都有教化天下的景愿。只是被各種現實壓制住了,不得不進入內斂之中。就好像是宋代儒家,真沒有想過去教化蠻夷。不過是打不過而已。
而今大明對外戰爭全面勝利,也養出了儒家士大夫不同的心氣。
這種思潮,從儒家學說內部撕出一個口子,對朱祁鎮的國策有很大的支撐作用。
朱祁鎮自然高興。
不過,他也很輕松的從這些思想之中,找到了其他不同的東西,比如說,海外擴張除卻對朱祁鎮國策有支撐作用之外,也對很多大商人,大海商有很大的積極作用的,別的不說,他們不單單可以搶占各地的市場,將回回商人從這里驅除出去,還能將做軍隊的生意。
冼家的船隊幾乎是與大明軍隊一起行動的,成為大明的戰爭商人,一些分給士卒的戰利品都到了冼家的手中,這一前一后就是暴利。
所以,大明對外擴張第一重紅利,就是被這些大商人給吞了。
朱祁鎮言語一轉,說道:“重慶在廣東還好嗎?”
太子不知道,朱祁鎮為什么這么問。
重慶雖然是朱祁鎮最喜歡的女兒,但是朱祁鎮最愛的永遠是大明江山,不是任何一個兒女。這一點太子早就知道了。
即便朱祁鎮真想女兒了,重慶公主在廣東,隨時可以派人探問,甚至真要說消息方便,北京恐怕要比南洋,或者西洋更方便一點。
太子心中疑惑,但是依舊回答道:“父皇,皇妹很好,聽聞皇妹的長子今年已經成年,她正想將孩子送到京師大本堂,卻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朱祁鎮聽了,微微皺眉,才將一個名字,從記憶深處給挖掘出來了。說道:“是冼雷?”
不要說朱祁鎮無情,連外孫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
朱祁鎮八個兒子,七個女兒,總共十五個兒女,每一個孩子都有好幾個兒子女兒。
朱祁鎮的第三輩,雖然很多還沒有長成,但是已經有小一百人了。
朱祁鎮焉能全部記住。
而且正如太子的思量。
或許朱祁鎮自己覺得對兒女并不算錯,但是實際上,朱祁鎮將太多太多精力,都放在政務上了。
根本沒有多少心思,放在兒女身上。
即便對太子的關心,有多少是對政治接班人的,有多少是對兒子,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此刻能記得起重慶的長子,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太子說道:“正是冼雷。”
朱祁鎮帶著幾分唏噓,說道:“都這么大了。”隨即說道:“冼景最家的家業很大啊?”
太子聽了,心中一動,說道:“確有此事。”
朱祁鎮說道:“你在里面參與了多少?”
太子一聽,心中咯噔一下。
無他,他在冼家參與太多了,他很多私下上不了臺面的事情,都是在冼家這個套子下面藏著。比如三千私兵。
這是萬萬見不得光的。
身為太子,富有天下,想要用兵,一紙號令,大明經制之軍,誰不敢聽令。在這種情況之下,要養私軍,想要做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太子聽朱祁鎮這樣問,第一個想法,就是父皇知道了。第二個想法就是父皇知道了幾分?
太子縱然而今是一個相當成熟的政客,在政壇上也算是一方大佬,但是在朱祁鎮面前依舊是一個兒子。
所以,在朱祁鎮面前,難免有些底氣不足。
好在這些年的歷練足夠,讓他做到了心中波濤洶涌,面上一絲不掛,只是微微愣了一下。
朱祁鎮見太子這個樣子,立即在心中判定,太子在冼家一定有參與,這也與之前的所有情報相互印證。
他淡淡補了一句話,說道:“說實話。”
太子默默說道:“是,兒臣沒有參與冼家的經營,不過冼家每年供奉兒臣一百萬到二百萬兩之間,兒臣在很多事情上也是需要一些商家合作的。南洋西洋的情況,軍事政事商事很多事情,都是分不開的,兒臣知道這樣做有些不妥,但是兒臣也是想照顧重慶妹妹一二。”
朱祁鎮點點頭,他知道太子說的有些道理。
真正辦事的人都知道,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而是灰色的。真正秉承道德君子,很多時候是做不成事情的。
太子還想打親情牌,來為自己辯護。
這也算是奪嫡的常有手段了。
朱祁鎮一點也不驚訝。
父子兩人從一開始的君臣相對,卻慢慢轉化成為兩個政治家的博弈,卻渾然不覺。
似乎這才是他們最熟悉的與人相處方式。
朱祁鎮淡淡拿出一疊文書,讓懷恩交給太子,說道:“君子愛人以德,原來你這個當哥哥的就是這樣愛護妹妹的。”
太子從懷恩手中接過文書,翻開一看。心中一愣。
臉色微變。
心中一陣翻涌,他萬萬沒有想到,冼家與陸家在江南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一時間幾乎要咬碎銀牙。心中無數個曹尼瑪,要噴出來,如果冼景而今在太子面前,太子殺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太子是要臉的。
他一心一意說想,就是繼承皇位。所以分外愛惜羽毛。不到萬不得已,不愿意得罪某些人。就如來的時候,王恕并沒有給太子好臉色,太子也不過事后郁悶,并沒有當時發作。
不到萬不得已,不做某些陰私之事,如果真要做了,太子手下有一支人馬,都是從錦衣衛中挑選出來的,保證做得妥妥當當,萬無一失,根本不會有這么多馬腳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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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太子也自我審慎。最好不要做這些樣的事情,因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算算,太子也就是在交趾等地做過一些陰私的事情,不過大多都是對交趾黎家,還有一些回回教徒的斬盡殺絕。
在大明可是一件事情都沒有做過。
太子自己都不敢做。
冼家與陸家居然敢這樣,近乎明目張膽,肆無忌憚。
這就是越是小人物有了權力,越是囂張跋扈 ,不知道收斂。
太子心中的怒火,被自己壓了下來。因為憤怒并不能解決問題,他現在殺不了冼景。而今即便是能殺了冼景,也解決不了問題。
他要面對的是父皇的責問。
他深吸一口氣,將文書放在一桌子上,跪倒在地,說道:“兒臣,久在軍戎之中,不知道此輩如此放肆,有失察之罪,還請父皇責罰。”
朱祁鎮不緊不慢的說道:“僅僅是失察?”
太子咬牙說道:“是。請父皇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處置這一件事情。”
朱祁鎮說道:“這是王恕給我的,如果不是給你機會擦屁股,某些人就活不到現在了。”
這才是朱祁鎮的本意,一方面說想念女兒,一方面將女婿判了死刑。
或許殺兒子殺女兒,朱祁鎮還有些下不了手,但是殺一個女婿,朱祁鎮從來不手軟。
而且冼景不是朱祁鎮要殺的,而是必須為太子來背鍋。
這樣大案,僅僅殺一些阿貓阿狗怎么行,總要有幾個夠分量祭一下國法這口鍘刀吧。
太子一邊說道:“謝父皇寬容。”一邊心中卻想道:“冼景是絕對不能死的。”
并不說太子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舍不得殺自己的妹婿。可以說太子從來都是太看得起冼景的。不過是看著妹妹的面子上,高看冼景一眼而已。
反正即便殺的也是冼景,而不是冼家,冼景兒子就有好幾個了,如果冼景死了,他幾個兒子是重慶公主說生,是絕對不會入罪的。
但是冼家一定是要被清查一遍,或許能給重慶公主留下不少的產業,但是更多的產業都會被收為官有,或者拍賣。用來賠償被冼家說害的人。
但是冼家能查嗎?甚至冼景甘愿死嗎?
可以說,太子養私軍調動私軍的事情,是非常秘密的,太子深知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所以盡可保守秘密。太子身邊心腹大臣如劉大夏還有張懋都不是太清楚這里面的事情。
唯一清楚的人,一個是汪直。
因為汪直是直接帶領并且挑選訓練這一支私軍的人。
另外一個知道人就是冼景了。
原因很簡單,什么事情都少不了錢,養兵更是如此。朝廷經制之兵,自然有兵部,樞密院各地衙門支應后勤,不用多操心,但是私兵卻沒有這樣的待遇。
而能有財力支撐私軍不被發現的,也只有冼景。
所以這一件事情是瞞不過冼景的。
冼景抓著太子這么大一個把柄,怎么甘心去死?或者說即便冼景甘心去死,清查冼家,又怎么能查不到蛛絲馬跡。
要知道,這是三千士卒,而不是三十,三百?
此刻太子的心徹底慌了。
朱祁鎮見太子沒有包庇冼景的意思,微微松了一口氣,說道:“太子,你要知道,而今天下財賦近七成處于商稅,商者,國之大事,很多達官顯貴都深入參與商業,朕也是知道的,但是這對一個家族來說,是可以的,但天下是我朱家的,我朱家就不能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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