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浙江一省都指揮使比江蘇都指揮使的權力要大一點。
浙江一省的軍隊也不多,但是卻沒有多少都指揮使指揮不動的軍隊。
浙江一省的軍隊,呈現東西分布。
東邊是海邊上。
浙江臨海有好幾個衛所,都是當年防范倭寇的。而今雖然不用,也裁撤了一些,但是框架還在。
畢竟朱祁鎮對海上的威脅有足夠的認識。
這些軍隊可以看做大明的海防部隊。
再有就是西邊。
準確的來說,是西南。
西南這里的駐軍,卻是葉留宗之亂的遺留。
當初葉留宗之亂初起的時候,浙江應對可以說是手忙腳亂。前后失措。
在平定葉留宗之亂后,就在西南地區駐扎了一些軍隊,當然數量也不是太多的。
當浙江一省接受了曹鼐的命令之后,從各部抽調了一支兩萬人的軍隊,去太湖聽令,就是各地平均抽調的,西南方向的駐軍也在征召之列。
只是這里一動,就生出一場亂事來。
說實話,在這種近乎奴隸的用工制度之中,受壓迫最深的還不是這些江南一帶的工人,畢竟各種紡織的活雖然很累很苦,但是畢竟不是掙扎在死亡線之上。
真正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人,是礦工。
朱祁鎮開了廠礦之禁后。
浙西南礦場大增。
首先這一代本身就是傳統的礦區,否則也不會有葉留宗之亂。其次就是少府有了日本這個特大礦場之中,也就看不上浙南礦場了。
畢竟,一年下來,能有七八萬兩的收益就不少了。
但是麻煩事情相當不少。
要在浙南派人,也要養上好些礦工。
因為朱祁鎮的命令,少府下轄的各個工廠,在工人待遇是相當不錯的,當然了,與現在也沒有辦法比。
更多是類似于軍中的待遇。
雖然不能與朝廷戰兵相比,但是養這礦工也是很費錢的。
少府上面打算盤一算,每年七八萬兩的收益,如果要養數千礦工的話,結余不過兩三萬兩而已。
為了兩三萬兩費這么多事情,并不太劃算。
于是,少府保留的礦場,有這樣幾個特點,產量特別大。比如云南的銅礦與銀礦,這是大明國內產量最豐富的地方。或者距離北京比較近,管理成本不高,比如山東,遼東等礦。
再有就是日本了。
其余的礦場都發賣出去了。
當然了,即便他們發賣出去了,這些礦場產出金銀也是 要交稅的。
戶部收了之后,慣例也是要解給內庫的。
但是同樣的礦工在少府下面干活,與給私人干活是完全不一樣的。
畢竟有葉留宗之亂在前,朱祁鎮很重視礦工的待遇。但是這些能在官府手中拿下礦山的人,無不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些人物反而沒有朱祁鎮這種警惕心,根本不將泥腿子放在眼里。
比后世的黑煤礦要更黑。
礦難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飯。
尤其是這些年大明經濟發展迅速,特別是江南。
所以,江南在生產之中就需要很多金屬,比如用金銀打造出來的金絲銀線,比如鐵,錫,鉛各種礦產。
于是各地礦場更是督促下面的人拼命的挖礦,至于死人根本不在乎。
即便朝廷改革了吏員,也派人來視察過。
各地方視察的目的是什么?
是代表國家慰問礦工的生產生活?不是,而是為了收稅。
只要能收上稅。其他的,他們才不管的。
這樣的情況之下,風暴本身就在醞釀。
浙江處州府龍泉縣群山之中一處礦場之內。
隨著一陣爆炸之聲,礦洞轟然倒閉。一時間天地之間,似乎被這爆炸聲所遮掩了,什么聲音都變成一片空白。
“老叔,”一群人撲了過去。
在礦洞掩埋的地方不住的挖掘。似乎想挖通一般。只是這個工作量卻是相當大的,一時間哪里能夠打通了。
在采礦的時候用火藥,這早就是相當平常的時間。
只是這一次卻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問題,第一次填充的火藥并沒有響。只能派人去看看,這不,人剛剛進去,就變成這個模樣。
“干什么的,干什么嗎?”十幾個膀大腰圓的監工,手中揮舞著刀子,說道:“做什么的,這一次火藥放多了,再次裝藥,將礦洞炸開,這樣清理碎石,不知道清理到什么時候。”
“大人,”一個十七八歲的礦工,渾身上下瘦骨嶙峋,與這些膀大腰圓的監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說道:“人還可能活著。這里只需挖開,里面可能沒有塌。”
監工似乎整個人都有一個鼻孔出氣,說道:“你說沒有就沒有,什么死的活的,要我說這個老不死的,早就該死了。上面催的緊,快些做事。否則,請你們吃刀子。還不快去。”
礦工們都停止了動作。
死死的看著這些監工。
監工也都上來,為首一人,鞭子重重的摔了過去,一連抽在好幾個人身上,說道:“怎么,想和那個老家伙一起死嗎?要不要我 成全你。”
“快去。”
不管愿意不愿意,這些礦工是打不過這些監工的。
隨著再次“轟”的一聲,碎石崩飛,礦洞再次被炸開了。同樣在碎石之中,也出現一具不成樣子的尸體,連一個全尸都沒有了。
雖然礦工們都在艱難的開礦,但是氣氛凝重之極。似乎就好像這鐵礦石一般。
晚上。
所有礦工都穿著單薄的衣物,一個挨著一個躺在一個地窩子里面。
什么是地窩子,就是一種半埋式的建筑物。
也就是往地面挖一米上下,然后在上面搭建一個棚子,并不是太高,甚至長大高大一點,恐怕在里面抬不起頭來,簡陋之極,簡直是原始人所用。但是而今卻在這些礦工的住處。
這些礦工也沒有什么被褥,有的只是稻草。將整個人埋入稻草之中取暖。
畢竟浙江的秋天也是很冷的。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今日那個與監工對峙的少年人大聲說道:“這樣下去,我們都是一個死,無非是早死與晚死而已。”
“既然如此,我也不要讓他們好過。”
“諸位兄弟,誰愿意與我一起。”
這個少年這一番話,并沒有引起震動。
因為很多人都麻木了。
這樣的事情,在礦場之上從來不少見。司空見慣。
哪里有壓迫,哪里有反抗。
各種礦場大大小小的暴動,從來不少的。但是這種忍饑挨餓,瘦骨嶙峋的礦工,與那些吃飽穿暖,膀大腰圓,全面武裝的監工。勝負從來是很明顯的。
大部分反抗不過是送人頭而已。
少年這一番話,甚至引起不知道誰的冷嘲熱諷,說道:“你想去,你就去,你如果能拿一顆監工的人頭,我們就跟你干。小毛孩子,還是老老實實多活幾年。”
少年站在地窩子之中,聽著此起彼伏聲音,有冷笑聲,有嘆息聲,有呼吸聲等等。
但是在少年耳朵之中,都是嘲笑之聲。
他一咬牙,大步走了出去,有幾個礦工要拉他回來,卻被他甩開了。
少年走進了黑暗之中。
很久很久。
一直到了午夜身份,大部分人都睡著了。
卻聽見一陣聲響,少年大踏步走了進來,渾身帶著一股血腥味。少年點了火堆,幽暗的火光再次照亮了地窩子。將手中一個橢圓的東西,高高的舉起,說道:“我已經做到了。”
頓時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卻見少年手中舉起來的,不是別的,就是一顆人頭,他真的去殺了一個監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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