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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困獸之斗

第一百一十三章困獸之斗  黎思誠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震驚莫名,一瞬間覺得頭嗡嗡做響,似乎有無數人在耳邊說些什么?又似乎天地之間為之一靜,他能看見眼前的人口舌張合,卻聽不見一句話。

  就好像是天地都變成了琥珀,或者說他自己的思緒連同呼吸一瞬間被凍結了。

  好一陣子,黎思誠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這怎么可能?”

  黎思誠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虛報的。

  敢虛報這個消息的人,他們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

  而且即便下面偽造,也都是偽造好消息以討賞,決計沒有偽造壞消息找死的。

  只是黎思誠心里明白,這是真的。不過,他萬萬不愿意接受。

  但是也由不得他接受不接受了。

  很快就有其他消息,那就占城大軍北上,斬殺北占城王,已經開始進入安南南部了。以老撾為主的一些土司,也打這奉大明號令的名聲,從西南方向向安南殺過來。

  似乎在轉眼之間,形勢尚好的安南,已經變得四面楚歌了。

  這就是為什么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不管文官如何強調他們的重要性,真正決定一個王朝興起與滅亡的依舊是戰爭。

  或者說一場決戰。

  黎思誠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好,好,好,這就是朕的江山。傳令令丁列本部立即回升龍,征召天下百姓,凡是壯丁皆從軍,朕親帶六軍北伐,必破北寇。”

  黎思誠的驕傲,讓他不能坐以待斃。

  這樣局面之下,什么守住升龍,或者退居清化都已經不大可能了。無非是茍延殘喘而已。

  或許明軍在安南之后,如之前一般,折騰二十多年,不能平定,才會撤軍。

  問題是,不管如何,明人都不會放過他這個皇帝的。

  與其茍延殘喘,最后還難免一死,不如再與大明賭上一場,即便敗了,對黎思誠來說,足夠對自己的交代了。

  黎思誠的所做所為不過是困獸之斗。

  暫且不理會他。

  因為他不管是將丁列調回來,將最后一支有戰斗力的邊軍掌控在手中,并且再加上他手中兵力,然后征召民夫,或許能再湊夠幾十萬人。

  只是有多少戰斗力就不大知道了。

  單單說這消息傳到了北京。

  朱祁鎮見了捷報,大笑道:“好,如此朕就放心了。”

  今年年景不錯,堪稱豐年,除卻河南豫北地區,也就是河南在黃河以北那一片地方,有旱災,其他地方都差不多。

  最少賑災用的糧食,沒有動用多少,不足百萬石。

  這對朱祁鎮來說,是一個上佳的年份了。

  只是讓朱祁鎮感到吃力的,卻是與安南之戰。

  諒山之戰,安南已經透支所有國力了,可以預計,即便是這一戰安南人打贏了,他們也要面臨一場大饑荒。

  朱祁鎮也感到壓力了。

  甚至有人言官上奏,請朱祁鎮罷征安南。

  特別是南方籍的官員,因為征安南的影響,還影響不到北京,但是南方各省已經有些吃力了。

  甚至耽擱了清丈大事。

  朱祁鎮也是承擔了相當的政治壓力了。

  朱祁鎮固然能承擔的起來了,只是他也自我反應,這一次明軍打安南似乎有些急了。

  如果再盤安南兩三年,再大軍進攻,似乎更好一點。

  不過,郭登這一戰,解除了朱祁鎮所有的擔憂。

  他召集內閣大臣,將捷報傳給諸位大學士之后,說道:“安南小賊破矣。”

  各位大學士如何頌圣就不用說了。李賢之后才將話題轉到正題上,說道:“陛下,大軍一動所費何止億萬之數,今年到而今,前線奏銷已經超出了五百萬兩了,如今大勝在即,臣卻擔心,能滅安南,不能治安南,就是憾事了。”

  朱祁鎮沉吟說道:“以先生的意思是?”

  李賢說道:“想治安南想來有兩處最重要的,一是不從安南抽調錢糧,以安南錢糧養安南百姓,示安南百姓寬仁。”

  朱祁鎮說道:“不僅僅如此,如果安南用度有缺,可以奏報給朕,朕愿意特支。劉定之。”

  劉定之說道:“臣在。”

  朱祁鎮說道:“計算戶部有多少存銀?”

  劉定之說道:“今年年景的好,田賦雖然還沒有完全收上來,但是想來四千三百萬石上下,銀在一千五百萬石左右,今年廣東海關增幅最多。”

  “雖然有各處開支,再加上歷年存銀,有兩千萬兩存銀是沒有問題的。”

  朱祁鎮沉吟一會兒,計算了一下內庫。

  而今佐渡金礦似乎還沒有找到,但是佐渡銀礦開采已經進入高峰期了。每年能夠給朱祁鎮七十萬兩的收益,再加上其他幾處金礦,特別是東北地區,在夾金溝之后陸陸續續發現幾處金礦。

  甚至朱祁鎮為了引誘百姓遷居東北,專門放出了東北黃金的傳說。

  再加上少府作為進項的大宗,而今是內承運庫之中,也有千萬兩左右。

  朱祁鎮覺得也是財大氣粗了。

  因為朱祁鎮第一次超過了太皇太后留給他的那一筆錢。

  朱祁鎮說道:“既然如此,你單獨列支一筆錢,隨時準備動用。以備安南。”

  “是。”劉定之說道。

  朱祁鎮隨即對李賢說道:“先生繼續講。”

  李賢說道:“除了錢糧上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得人,永樂年間有黃福在安南,安南也不會有復失之禍了。”

  “故,非賢臣不得定安南。”

  朱祁鎮心領神會,說道:“先生可有人選?”

  李賢說道:“有,刑部尚書徐有貞,前定朝鮮,對這樣的事情是非常有經驗,陛下何不加徐有貞為總督安南之事。”

  朱祁鎮聽了,他明知道李賢是想將徐有貞給踢出北京,但是依舊有一些心動。

  徐有貞與李賢不對付,不是一日兩日了。

  問題是修《大明會典》以來,刑部的權威大增。

  也是朱祁鎮暗中幫了刑部一把,朱祁鎮認為這種法條,應該與刑部商議,于是,刑部在很多具體的法條之上有了發言權。

  其實刑部尚書本來就有這樣的發言權,但問題是一般刑部尚書不敢與首輔大臣硬頂,但是徐有貞不是一般人。

  他已經決心當孤臣。自然是皇帝有令,從來不折不扣的執行。

  也就說,李賢明里在與徐有貞打官司,其實是朱祁鎮在徐有貞身后,支著徐有貞去與李賢爭很多法條。

  李賢知道嗎?

  當然知道。

  只是這樣的事情,李賢從來是裝著不知道。

  不過徐有貞手段還是有的,否則縱然有皇帝的支持,他也不可能幾次將李賢嗆的不輕。

  讓李賢安生惱怒,想要將徐有貞給踹出北京城中。

  而今這個機會,在李賢看來自然是絕好的。

  徐有貞之所以能升入刑部尚書,就是因為他將朝鮮平穩的過度到大明的國土。不管徐有貞中間鬧出多大的風波。

  但是結果是好,這就是他的功勞。

  用生不如用熟,將徐有貞用在安南上面,李賢總體上是公心大于私心,或者說再為朝廷辦事的時候,順便惡心一下徐有貞。

  這就是讓朱祁鎮差點心動的原因。

  在皇帝面前的人,那一個不是別有有心,有沒有什么用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給出的方案能不能解決問題。對朝廷有沒有好處。

  如果能解決問題,對朝廷也有好處,即便是這些官員初心有什么陰私之事,朱祁鎮也就不計較了。

  而李賢這個方案,的確是讓朱祁鎮很放心的選擇的。一時間朱祁鎮就要權衡了,徐有貞是放在中樞好,還是放在安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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