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西北茶馬 至于第二個問題,這是制度的問題。
顯然國初的政策已經不適應現代了,周忱的全面折銀的改革在這一件事情上,反而起了反效果。
所以,這制度一定要改革的。具體怎么改,朱祁鎮并不在意,畢竟劉定之敢提出來,就一定有腹稿了。
朱祁鎮只需聽劉定之怎么說,與朝中大臣商議自然會有一個結果。
朱祁鎮從來知道,在指導思想上,朱祁鎮的想法或許有先進的一面,但是將這些思想歸納為具體的章程,十個朱祁鎮也比不上內閣這些官僚們。
朱祁鎮最擔心就是第三個問題,那就是走私了。
首先,朱祁鎮擔心查禁走私的問題。這么多年走私沒有被查禁,顯然在邊境處,就形成一個集團了。朱祁鎮很擔心,當地守軍都參與其中了。
這個擔心,一點也不多余,就好像是九邊走私的情形一樣,朱祁鎮即便嚴厲查處之下,依然有人鋌而走險,大多都是各地衛所。
其次,就是能形成這么大的規模,如果說他們在朝廷之上沒有一兩個奧援,朱祁鎮都不大相信,但是這個奧援是誰?
是軍方的,是文官的?
找不出這一根線來,朱祁鎮就不好處置。
朱祁鎮倒不是真要將這個后臺給除以極刑,畢竟這么多年的情弊了,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錯誤,而是代代相傳的。
朱祁鎮主要目的,也是為了更正錯誤,并不是為了殺人,當然了,如果這個幕后奧援的力量不足與朱祁鎮達成平衡,朱祁鎮不介意順勢殺人抄家。
只是朱祁鎮的戰場在京師,找出這個人,或收編,或干掉,但是陜西延邊的事情,卻不是朱祁鎮能夠夠得著的,他必須要一個德高望重,手腕強硬,能得朱祁鎮信任的大臣坐鎮才行。
這個人,該是誰?
朱祁鎮心中默默盤算著自己的夾帶。與剛剛登基的時候不一樣,此刻的朱祁鎮夾帶里面已經有足夠的人手了。
朱祁鎮心中閃過不知道多少念頭,起身踱步,說道:“如此一來茶馬司恐怕不堪用,這法度要變,卿有什么想法嗎?”
劉定之說道:“為政務簡,這是周文忠之遺意,臣以為既然川陜官茶都已經折銀,不如放茶戶歸民,臣在福建見過灶頂之苦,在京師也見識過匠戶之苦,臣以為能緩上一分便是一分。”
朱祁鎮輕輕一嘆,說道:“我知道。只是你想讓川陜官茶一用東南之成法?”
太祖皇帝在大明戶制上,雖然為百姓好,想讓百姓世世代代子承父業,呈現出一種穩定的小農經濟體制。
但是問題卻是不可能的。
灶丁,匠戶,礦頂,茶戶,其他各種戶籍限制,乃至于賤民,實在是大明體制之中的一大弊端。
只是礙于太祖皇帝的聲望,朱祁鎮也不敢公開說什么,不過是悄悄的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戶籍一律日放為民戶。
朱祁鎮希望有一天能夠讓大明百姓在戶籍之上,只有軍戶與民戶的區別,其他區別都不會有了。
畢竟衛所制度在邊疆,還是有積極意義的。不可能盡廢。
劉定之說道:“商人逐利,猶如水之就下也,茶馬貿易,實在是利源,臣欲以海關制度,在西北開關,任憑百姓皆可來之,只要納稅即可,朝廷也可用關稅直接購買馬匹,轉運京師,為朝廷所用。”
“只是其中有兩個問題,臣尚且存疑。”
“茶馬司品級太低,不足以震懾宵小,臣以為當如鹽法,派出茶馬御史,監察諸府,不得于番人私通,只是臣在京師,對于千里之外,情形如何,不能遙制,這巡茶御史,非精明強干之人,不能用之。”
“其次,臣擔心西番情形,而今金牌早已不行,各部對我大明未必不是心懷觀望之意,并與瓦刺有聯系。其中情弊,臣一時間難以計算明白。”
朱祁鎮沉吟一會兒說道:“茶馬御史,自然要好好斟酌人選。不過第二個擔心,卻大可不必,如果西番與瓦刺相通,而今我朝又與開市,那么對于他們來說最好的辦法是什么?”
劉定之眼睛一亮,說道:“陛下的意思是?他們反而會在瓦刺與朝廷之間中立,轉運物資。”
朱祁鎮說道:“不錯。”
劉定之說道:“只是如此一來,朝廷封鎖瓦刺用意,豈不是落空了?”
朱祁鎮嘆息一聲,反省道:“以而今的情形來看,是朕太過天真了,與瓦刺貿易,利弊兼有之,與瓦刺在九邊貿易,我是斷斷不許的,但是如果在西寧,瓦刺千里轉運,我也沒有什么意見。”
在九邊任何一個邊塞開一個口子,朱祁鎮都不會同意。
畢竟他或許見慣了一邊打生打死,一邊將自己國家生產的武器賣給對方,這種秀底線的行為。所以不能將武器賣給祖國的敵人,就不是好的軍火商。
但是對下面士卒不好交代。
讓大明將士死在大明造的武器手中,是一件很傷士氣,也傷軍心的事情。
但是朱祁鎮不得不承認,大明需要瓦刺的戰馬。
在西寧貿易,就免除這一點了。畢竟這不是朝廷專賣給瓦刺的,二來拉長瓦刺后勤線,瓦刺即便是買到了朝廷的物資,也會先向西轉運到哈密,繞過甘肅,再運輸到漠北。
這樣長的道路,限制了瓦刺交易數量。
而且這里的交易品主要是茶馬鹽糧食,連鐵都不多。大明需要的只是戰馬而已。如果用這些東西,能換到戰馬。
簡直是再好不好了。
打歸打,有時候留一個透氣孔,還是很有必要的。
劉定之說道:“圣明無過陛下。”
朱祁鎮也不知道劉定之是真沒有想明白這些道路,還是在拍馬屁。或者是這些事情,他不好勸諫,只能拐彎抹角讓朱祁鎮自己領悟。
朱祁鎮并不是太在意這一點,他說道:“這一件事情,你下去之后,細細推敲一下,內閣內部商議一下,再呈給朕。”
劉定之說道:“臣明白。”
朱祁鎮說道:“記住,陳循畢竟是首輔。”
劉定之額頭微微見汗,說道:“臣,明白。”
雖然陳循是內閣首輔,但是大明的內閣首輔畢竟不是宰相,很多時候,他們掌控權力,是靠威望手腕,而不是政治地位。
這些人的奏疏,一般是不通過內閣,直接到朱祁鎮手中,朱祁鎮看過之后,再轉到內閣去的。
特別是內閣大臣,有密奏權,能夠不通過司禮監直接到朱祁鎮手中。
所以,某些內閣大臣如果與皇帝關系親密,是能繞過首輔的。將首輔架空為紙簍。卻是可以的。
朱祁鎮不知道劉定之有沒有這個心思。但是他卻要提醒劉定之。
原因很簡單,大明朝廷之上有一個正常的秩序,本身就是朱祁鎮的權威所在。
如果陳循真不能勝任的話,朱祁鎮也不會留陳循多長時間,但是在此之前,內閣首輔應該有內閣首輔的權威。
這是朱祁鎮所建立的大明體制所賦予的。
只是陳循混到這份上了,已經說明了他的能力不夠。只是換相是一件大事,朱祁鎮不愿意輕易換,特別是在大戰的時候。
朱祁鎮說道:“明白就好。”隨即朱祁鎮讓劉定之離開了。
此刻他心中默默想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河道總督于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