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治水三人小組 阮安激動幾乎站立不穩。
朱祁鎮看著眼前大工,忽然問曹鼐說道:“你覺得這束水攻沙之法,可否用于滹沱河?”
曹鼐看了看,忽然蹲下來,抓了一把土,說道:“陛下,不成的,滹沱河兩岸的土,與這里不一樣,最容易崩了,前朝也修建過堤壩,只是即便修建了不出一兩年之間,就會被河水沖毀了地基,堤壩成片成片的坍塌。”
“臣從小看過,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聽老人說,之前河水之中的泥沙雖然不少,但也不如而今這么多,卻是因為朝廷遷都北京之后,太行山上都禿了,這才如此。”
朱祁鎮說道:“本朝遷都北京,與太行山上都禿了,有關系嗎?”
于謙說道:“陛下有所部知,朝廷所用木材,雖然很多珍貴木材都是從遠處采辦,但是尋常木料,還是就地取材的。”
“太宗營造北京,所用木材都是從太行山,燕山一帶而來。”
朱祁鎮嘆息一聲,說道:“曹鼐這是你的事情,工部下禁令,今后按時封山,伐一顆樹,種一顆樹,一定不能讓情況再惡化了。”
曹鼐說道:“臣以為禁令好出,但是要讓百姓不伐木,卻是不能的。”
朱祁鎮一聽,也覺得頭疼。ωωω.⑨⑨⑨xs.co(m)
朱祁鎮看著曹鼐與于謙,君臣三人,一時間面面相覷。
下達一個詔令,朱祁鎮只需動動筆就行了,但是想讓百姓都聽從,卻是難了。對百姓來說,長遠的利害是說不通的。
一個縣衙就那么多人,即便加上白役也沒有多少。這禁令下達之后,要么不被地方當回事,縣令不想找麻煩,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些人官員或許還能用這個禁令盤剝百姓一番。
因為大明民間對木材的需要是相當之旺盛的。
朱祁鎮禁止北京用柴,也是先培養出北京百姓用煤習慣,才敢下達行政命令。而且北京城之中,畢竟是天子腳下,很多事情也能管得到。
但是太行山附近都是一些什么地方?都是窮地方,他們即便知道伐木不好,也必須做,因為要吃飯。
朱祁鎮嘆息一聲,說道:“只能讓遼東多運大木來了,想來遼東木多了,太行山上的木頭就賣不出去了。”
朱祁鎮雖然這樣說,但是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雖然太行山之中,容易開采的木頭,質量比較好的木頭,已經被清理干凈了。對于許多富貴人家,可能用遼東大木代替太行山木材做家具,房子。但是大部分普通百姓,卻是沒有選擇的。
朱祁鎮向王振一示意,王振立即會意,他下令錦衣衛一下拉開防護圈,王振帶著人都離開,遠遠的看護朱祁鎮。
朱祁鎮身邊只剩下曹鼐,于謙,還有阮安。沐敬。
阮安與沐敬見狀其實想走的,卻被朱祁鎮留下來了。
朱祁鎮對四個人說道:“朕不自量力,欲治理河北水利,而今才知道其中艱險,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今欽天監已經報告,今春大旱,已經成為現實,甚至旱蝗相接。朕欲以工代賑加速河北治水,卻不知道諸位有何教朕。”
而今已經有不少流民都被盧溝河大工收納了,否則這工程進度也不會這么快,一想到即將到來更大規模的流民潮。朱祁鎮就一陣心慌。
于謙說道:“陛下,臣只問陛下一句話,決心可曾定下來?”
朱祁鎮說道:“已經定下來了,決不會改變。”
于謙說道:“去歲大水,今春大旱,京師的糧食恐怕不足。治水之事,最忌半途而廢。一旦半途而廢,得不償失,臣還想再問一句,陛下決心已下。”
朱祁鎮說道:“錢糧用度,先生不用多想。”他微微一頓,說道:“太皇太后給朕留下下兩千兩萬,朕就當這個敗家子,將這些錢都砸在治水之上。”
朱祁鎮夸口的時候,還是打了一個折扣。不過他只是表一個決心而,兩千萬兩銀子,在太宗皇帝手中,足夠他北伐一兩次了。
于謙與曹鼐心中再沒有譜,也不可能一口氣,將這么多錢都花干凈。
于謙,曹鼐兩人紛紛動容,向朱祁鎮行禮,于謙說道:“陛下愛民之心,可感天地。臣定然不負陛下所托,每一分錢都花在河北水利之上。”
曹鼐說道:“臣發誓,河北水利不成,臣死后不進曹家祖墳。”
兩千萬兩白銀是一個什么概念。大明歲入一年二千四百萬石糧食,而大明糧價最低的時候,也就三百文。兩千萬兩銀子,幾乎抵兩三年的賦稅總額。
這么大的財力,怎么大的信任。
他們兩人如何不竭盡全力。
朱祁鎮說道:“有兩位在,朕是放心的,只是朕想問,如果盡快展開治水,當從何處開始?”
于謙看了一眼曹鼐,說道:“臣以為當由北向南。”
“臣當了幾年順天知府,幾乎走遍了順天大小河流,對如何治理這一片水域,已經有想法,只有錢糧到位,就可以組織災民盡快開始。”
朱祁鎮看向曹鼐,曹鼐說道:“臣也覺得應該由北到南。原因有二,最南方的漳河,衛河,一部分已經牽涉到河南省了,跨省合作,有些麻煩,而且牽扯到了運河,朝中必然有爭論,這也浪費時間。”
“其次,臣家鄉滹沱河,滏陽河水患不是一日兩日,根結難解,倉促修建,臣擔心將來如果失敗的話,有損陛下威名。”
“而京師附近,從來是朝廷所重,臣查過工部檔案,各處水情都沒有記錄,如果動工的話,也容易籌措。”
朱祁鎮忽然看向阮安,說道:“阮安,你覺得該如何?”
阮安大吃一驚,說道:“陛下,這里那里有奴婢說話的分。”
朱祁鎮皺眉說道:“從今天起,你不是宮中太監,而是大明的治水待詔,沒有品階,但是與翰林學士同品階,并賜待詔印,可以不經通政司直入大內。”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臣了。”
于謙與曹鼐大吃一驚,曹鼐小心的說道:“陛下,這樣太過了吧。”
朱祁鎮說道:“這不為過,如果誰能為解河北水患之禍,朕不吝嗇封爵,而今不過是斜封官而已。”
所謂斜封官,就是不經過內閣六部,所封的官員。
這種官員朝廷其實不大承認,以為是歪門邪道。
曹鼐聽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畢竟這些官,想要封只需皇帝一張中旨就行。曹鼐也管不著,不過內閣六部一般不承認他們在政治上的某些權力的。
阮安聽了,幾乎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朱祁鎮說道:“今日治水大事,在朝中有曹學士,在地方組織有于先生,朕沒有什么信不過,但是唯一擔心的卻是,治水方案不行。畢竟六合塔之事,朕不想復現于今日,故而才給你這個恩典,只要你能將這一件事情做好,朕就為你找一養子,你只要好好教他治水之道,為朝廷治水,你阮家,從今之后,就是朝廷治水世家了。”
阮安聽了,頓時不結巴了,說道:“奴婢,不,臣謝主隆恩。”
朱祁鎮說道:“你覺得該從什么地方修?”
阮安說道:“定然是先北后南。”
朱祁鎮說道:“為什么?”
阮安說道:“北京這幾十年一直有大工,很多工匠都能在北京找到,除卻北京,一時間想要供應這么多材料,物資,臣以為沒有一處可以的,所以只能先修北邊的。再修南邊的。”